第94章 衷腸
來人戴着白色的面具, 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鬥篷被強勁的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卻仿佛幽靈一般安靜地站立在軍用飛碟之上。
白枕聽到那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有些張皇地擡起了頭。
花沐卻是驚喜不已,轉頭看向無面人, 哭腔喊道:“面面!你來救我了!”
因為戴着面具所以叫面面, 小孩子的命名方式簡單易懂。
無面人閑庭信步般邁開長腿從飛碟上走進電梯裏,單手輕而易舉地把花沐從白枕的懷裏提了出來。
她的語調似乎柔和了一些,一邊把花沐抱進懷裏一邊輕笑道:“小甜心, 不是說不能這樣叫我嗎?你姑姑會生氣的。”
“嗚嗚嗚, 面面, 我好怕啊!”
花沐一邊哭一邊依戀地摟住她, 委屈有了釋放之所。
無面人用鬥篷包裹住花沐的身體, 單手将她摟在懷裏, 又用另一只手把白枕撈了起來。
“兩個小孩子離家出走能鬧出那麽大的動靜,真是後生可畏。”
“領袖大人……”
白枕之前只遠遠見過領袖一兩回, 這是第一次離她那麽近。領袖的動作算不上溫柔, 卻讓她無比安心。第一眼見到領袖,白枕就知道她的強大深不可測。
“還想看看你能忍到什麽時候再回來, 沒想到脾氣還挺倔。”無面人低頭看了看她,冷笑道, “這一回算你将功折過, 待會兒在女王面前最好閉上你的嘴巴。”
“是……”
花沐靠在她懷裏,抽抽搭搭地問道:“面面,我姑姑和爸爸是不是也來了?”
“來了, 就在對面,你姑姑說找到你要打你屁股。”
花沐委屈不已,嘤嘤泣哭道:“嗚嗚嗚,你不要讓她打我屁股,我已經好慘了……”
姑姑雖然很溫柔,但有時候也很嚴厲,比起爸爸她更害怕姑姑。
“好慘也是活該,誰給你那麽大膽子離家出走的?”
無面人一手一個孩子,重新踏上了飛碟。軍用飛碟作為單人飛行器具有靈活便捷的特點,官方名稱是蜂鳥F25,載重不過一百多公斤,恰好夠一個人立足。
花沐個子小,但白枕的體格已相當于一個成年女性,無面人帶着兩人,一踏上去飛碟立時沉了一沉。
“唔啊啊啊面面,我們又要掉下去了!”
花沐今日已受了足夠的驚吓,對于高空産生了生理上的畏懼。但白枕并不覺得多害怕,她模糊的視線裏是一片光彩的世界。夜風料峭,星光稀疏,她眼中看到與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全然不同的景色。
這裏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夜明如晝,燈火璀璨。
然而不變的是,這依舊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甚至比起熱帶雨林更加殘酷。只有變得更強大才能保護自己,也才能保護重要的人。
在花沐的哭喊中,三人終于搖搖晃晃地降落到了另一座大樓的樓頂,在這裏等待她們的是全副武裝的警衛團以及焦急的女王與大公。
花沐被無面人放到地上的時候已經暈頭轉向,眼冒金星。
“沐沐!”女王飛奔而來,将她小小的身體摟進懷裏慌張地檢查着,“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怎麽那麽冷?”
“唔啊啊啊姑姑姑姑……”被熟悉溫暖的懷抱抱住,花沐心底一松,摟着姑姑放肆地大哭起來。
大公手中拿着毛毯,稍稍晚了一步。
“姐,先給沐沐裹上。”
花簇接過毛毯将花沐包裹住,又親自将她抱了起來。
“我們去醫院。”
兩人對多出來的那個孩子絲毫不感興趣,白枕老老實實地待在無面人身後,極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雖然想再看一眼沐沐,但她不敢在女王面前放肆。
“等等、等等,白枕姐姐也和我一起去……”
花沐哭了一通,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小夥伴,轉頭尋找着她。
“白枕姐姐?”花簇皺眉看向領袖身後的人。
“白枕姐姐……”花沐在姑姑懷裏焦急地喊她。
白枕不敢再沉默,正想上前請示,領袖卻踏出一步将她再次擋在了身後。
“就是之前報告裏說的和沐沐一塊兒的那個孩子,她是我塔中的哨兵,今日假期外出遇到大小姐,算下來也是功勞一件。”
花簇狐疑地看着她的身後,似乎不怎麽相信她的話。但塔裏的事她全權交給花筝處置,很少在這上面和她計較沖突。
“既然是你的人,那獎勵還是處罰就交給你來判斷了。”
“是。”
花沐不知道白枕為什麽不肯出來,仍淚眼巴巴地喊道:“姐姐,白枕姐姐。”
花簇将她的腦袋按到懷裏,輕聲安撫道:“沐沐,你發燒了,我們先去醫院。”
“可是白枕姐姐也受傷了,她是為了保護我……”
“她是哨兵,要去專門的醫院,不和我們一起,你不用擔心。”
花簇抱着花沐打算離開,花沐卻趴在她肩頭還在朝白枕處張望。
“白枕姐姐,我們約定好了的,你要記得來找我!”
“沐沐……”
白枕再無法假裝無動于衷,輕輕回應了一句。
“白枕姐姐!”
“沐沐!”她想從領袖身後出來,再看一眼今日奇遇的這個小女孩。
只是一天而已,就能那麽念念不忘,依依不舍?
花簇停下腳步,想要看看那個少女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轉身卻瞧見自己的護衛正把一個似乎暈厥過去的高挑女孩抱起。
女王皺了皺眉,姑且關心了一句。
“她怎麽了?”
“精神力透支而已,您不用擔心。”
到底是救了花沐,即便可能是花筝的人,花簇也覺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一下。
“需不需要我……”
“怎能勞您費心?帶回塔中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聽起來似乎很恭敬,但這絕對是諷刺的語氣,花簇有些惱火,死死地盯着無面人的面具冷聲道:“哦,是嗎?”
“姐。”花簡拉了拉她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
花沐這時才終于記起自己的父親,一雙碧綠的大眼包着淚水望着他。
“爸爸,你讓白枕姐姐當我的護衛好不好?”
大公俊秀的臉上滿是溫柔寵溺的慈父笑容,“好,沐沐,我們現在先去醫院,你的白枕姐姐還要養傷,等她傷好了爸爸就讓她來我們家。”
“嗯嗯,好~”
小孩子再精力旺盛,一天經歷那麽多事這時候也該累了。花沐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心中大石終于落地,支撐不住地沉沉昏睡了過去。
很早很早的時候?
花沐聽了白枕的話,心中不禁一跳。
難道,她還記得那時候的事?
可這樣的話,白枕也裝得太好了吧?自己都試探了她多少次?
“很早很早是多早?六年前嗎?”
六年前——或者說花沐十二歲這個時間點,白枕已不是第一次聽她提及。對于這一年,白枕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塔之傾倒。結合之前的推測,她基本已經确定花沐這麽在意這一年的理由。
“大小姐,我鬥膽問您一句,六年前的‘塔之傾倒’事件,是不是與您有關?”
“什麽塔之傾倒?”花沐并不清楚那件事的後續處理,這個叫法也只有在哨向的圈子裏流傳。
白枕有些猶豫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花沐,畢竟不是什麽好事。
“六年前,塔裏發生了哨兵騷亂……”
花沐終于知道她在說什麽——白枕根本就還記得!
“你記得這件事?”
既然記得,為什麽第二年去當她的護衛時就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不過就一年而已,她哪裏有變那麽多?
白枕點了點頭,“這件事在哨兵圈子裏影響很大,也促進了很多項改革。我當時雖然恰好在外執行任務,但一直有聽同僚提及……”
等等,什麽叫她在外執行任務?就算記憶有偏差這也差得太多了吧?還是說,救她的難道是鬼嗎?
“你是說,你當時不在塔裏?”
花沐翻了個身看向白枕。
這太不對了!她沒想到自己那件事會鬧得那麽大,所以以為白枕不記得大概只是把這件事當做了一件任務。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而且對方連記憶都對不上號!
白枕點了點頭,“是這樣的,當時領袖給我指派了任務。”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花沐根本不信是自己記錯了,這麽重要的事,她怎麽可能會記錯?當白枕跪在她面前說出那句話時,她已經把這些深深地刻進了腦海裏。
“我在執行……額,我在執行……”白枕一時竟記不起自己到底在執行什麽任務。這實在不尋常,自己出過的任務她每一個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不記得了?”
“這……是領袖交代的秘密任務。”
是的,是很重要的任務,那她更不可能會忘記。
花沐擰着眉頭,再也顧及不上所謂的顏面,着急地問道:“你真的不記得了?當時我因為覺醒被送進塔裏,然後就發生了……發生了那件事,是你救了我!”
白枕睜大了眼睛,似乎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她的話語。
“你忘記了嗎?你說你是內塔的哨兵,你說你永遠不會冒犯我!”
即便到了如今,那時候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部分其實是為了解決歷史遺留問題,所以才遲遲無法上壘,大小姐反倒沒憋多久233333333
領袖叫小甜心是真的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