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太乖了◎
裴沆沒有質疑徐星洛為什麽要去別的地方,也沒有問為什麽要去。
他只是背着徐星洛,沉默往他所想的目的地而去。
徐星洛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的體溫,眼眶裏那微不足道的點點酸澀如同水蒸氣般逐漸消散,變為安心。
“是這裏嗎?”
裴沆停下腳步,看着眼前清澈幹淨的小小湖泊。在這死氣沉沉灰敗的世界裏,像是唯一鮮活的生命。
徐星洛開心的點頭,他輕輕拍打裴沆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他緩慢的走到湖泊邊緣,水裏倒映出他幹淨的臉。
他恍然明白過來,是裴隊長在他睡着時給他擦了臉,頓時心裏暖暖的。
蹲下身,雙手捧出一捧清澈的水,徐星洛轉身對裴沆說:“想、讓你、看。”
水流順着他的指縫滴答而下,他笑得眉眼彎彎,十分明亮。
裴沆忽然就明白了,小喪屍以為這個世界水資源很匮乏,所以當看到這灘小小湖泊時,認為是十分珍貴的,所以才會執着的想要讓他看到。
是種什麽心情呢?被他如動物般笨拙的信賴。
裴沆移開了目光,有些不敢再看他眼中的明亮與坦率。
怎麽了?怎麽還是不高興?
徐星洛歪了歪頭,小心的打量着裴沆。手中的水流了個幹淨,滴落在地濺起的塵土粘在他灰色的長褲上。
難道還是覺得我來這裏耽擱了時間?
徐星洛十分認定是這個原因,雙手握在一起無措的摳着,沉思片刻後走上前,抓住裴沆衣袖。
他做出檢讨:“對不、起,我、好像、耽擱、了、時間。”
明明裴隊長救他找他已經夠幸苦了,他卻還在做這些幼稚且沒有意義的事。
像剛才也是,就算是牙癢也不該用裴隊長磨牙。若不是裴隊長人好,早就丢下他不管了。
“沒有耽擱時間。”
見他垂着腦袋一副認錯的可憐模樣,裴沆伸手,随意的在他頭頂拍了拍。
“你沒有錯。”
又?又拍我的腦袋?難道真的覺得我頭發很少?
徐星洛僵硬得不敢動,直到裴沆的手離開,還在懷疑人生。
裴沆沒有注意他的神情,擡起手腕看了眼黃知言給他發的信息。
物資已經成功取到,并與南區接送幸存者隊伍集合,返回南區途中。
黃其言還發送了一個定位,是留給他的返回南區安全區的車子。
收回目光,裴沆看向在湖邊。
剛才發愣的小喪屍此刻蹲在湖邊,懷裏抱着他送給他的灰藍色斜挎包,小心的洗着上面被血沾染到的痕跡。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對待什麽珍貴的東西。
裴沆突然産生了要不要把他帶回南區安全區的思慮。
他是希望能從徐星洛身上提取出抗體疫苗,畢竟近幾十年裏,沒有人研究出過病毒抗體,這将會是一個轉折。
但是裴沆也清楚的知道,一旦徐星洛身上真的能提取出病毒抗體,那麽意味着他會成為一個犧牲者,用以儲備所有人不被感染的保障。
屆時,他的意願,他的死活,将沒有人在乎。
裴沆不想看到現在鮮活的徐星洛變成那個樣子。
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放他離開。
他的體質不受喪屍威脅,只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存活,或許會比去到安全區好。
“裴、隊長,我、們、走吧。”
徐星洛終于把包包洗幹淨了,心滿意足的起身。
裴沆被他換回思緒,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臉,忽然開口:“徐星洛,你走吧。”
我放你走,這次要好好躲好,不要再遇到我和其他人了。
裴沆的話音落下,徐星洛的眼眶幾乎瞬間就紅了。沒有任何預兆的,眼淚蓄滿眼眶,如同豆子一般接連落下。
他慌忙擡手擦眼淚,可是眼淚越擦越多。于是他更加用力,像是要把眼睛揉壞一般。
“住手。”
裴沆抓住他的雙手,見他還要掙紮,語氣低沉了些:“聽話。”
徐星洛不再動作,淚珠子依舊不斷的落下。他哭起來頗為狠,無聲無息,像是要把自己悶死。
“為什麽哭?”
裴沆垂眸盯着他右眼皮上的那顆小小紅痣,發紅的皮膚上,那顆紅痣仿佛也變得更紅了。
徐星洛仰頭望着他,還在無聲的流淚,他緊緊閉着嘴巴,哭得淚流滿臉,可憐極了。
明明上次吐了一地的血,也沒哭過的人,這次怎麽就這麽傷心?
裴沆本就一時的心軟,此刻更是軟得一塌糊塗。
他有種自己敗給了這只小喪屍的感覺。
“為什麽哭?”
裴沆掐住徐星洛的尖瘦下巴,拇指強行擠進緊閉的嘴唇。
“說話。”
死守的關卡被破開,丢盔棄甲,潰不成軍。徐星洛再也控制不住,哽咽溢出。
“你、不要、我、了。”
為什麽不要我了,我明明很乖,很聽話,也沒有耽擱時間,為什麽就不要我了......
“因為我讓你走,所以很傷心?”
徐星洛紅着雙眼,哽咽着點頭。
“我跟你說過,如果跟着我回安全區,你會被醫療隊當做小白鼠研究。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或許你會死,這樣你也想繼續跟着我嗎?”
徐星洛沒有任何猶豫的,繼續點頭。
他才不怕!他從來不怕那些!
裴沆看着他,心口發燙。
他很想問他,不怕死嗎?不怕痛嗎?但又怕得到更堅定的答案。他不想再更動搖了。
“別哭了,我不讓你走了。”
裴沆伸手擦去徐星洛臉上的眼淚,指尖觸過通紅的眼角,那裏溫熱。
手掌轉過,繼而覆蓋住他的雙眼。裴沆松開禁锢住徐星洛雙手的手,轉而輕輕擁住他。
“徐星洛,你太乖了。”
乖得讓他越來越不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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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那片小小湖泊,裴沆背着徐星洛走了很久。
裴沆的肩背太過寬大,被他背着時很安心。徐星洛埋頭閉眼,鼻間是塵土夾雜着血液的味道。
他頭埋得更深,昏昏欲睡。
感受到背上的動靜,裴沆眼眸微動,腳步放慢了下來。
可能小喪屍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體質發生了些變化。本該沒有睡意的他,從昨天開始就很容易睡着。
想起程教授的話,裴沆眼眸深沉,竟不知是好是壞。
“裴、隊、長。”
背上的小家夥小聲呢喃,還伴随着輕微的磨牙聲。風聲簌簌,裴沆嘴角勾起淺淺弧度。
就算是在睡夢中,也這麽不放過他呢。
天空逐漸被黑暗取代,裴沆背着徐星洛終于到了黃知言給他的定點處,找到了被黃知言藏在岩石後面,那輛曾被他摔得破爛的吉普車。
裴沆屬實沒有想到這輛車還活着,更沒有想到黃知言會這麽沒良心的把這輛車留給他。
他上前查看了下,打開車燈,破爛雖然是破爛,但是機能沒有損壞,還能用。
‘滴’的一聲,手腕上的通訊器響起。裴沆單手支撐起徐星洛,擡起左手,是黃知言發來的信息。
一個定位信號,和詢問他是否找到徐星洛。
裴沆将背上的小家夥緩緩放下,安置在副駕駛。
他真的很乖,睡着了更是,漂亮的眉眼安靜的垂着,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像個皮膚灰青又漂亮的真人娃娃。
裴沆目光再次落在他右眼皮上的那顆小小紅痣上,抿唇沉默,幾番掙紮下,緩緩伸手輕輕觸碰。
這次沒有再被躲開。
目光觸及旁邊碎裂掉一大塊,幾乎沒有任何擋風效果的窗戶玻璃,裴沆眉峰皺緊,俯身将徐星洛身上的風衣裹得更緊。
退回駕駛位時,不知從哪裏滾出來一包煙。半紅半白的煙盒皺皺巴巴,其中一根跑出半截。
裴沆彎腰撿起,起身下車。
夜晚微涼,裴沆随意倚靠在車旁,抖出那根本就跑出半截的煙。
叼在嘴裏,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只金屬封皮的陳舊火機。
陳舊的火機封皮上用刀片劃出一個歪斜的V字母,周身都是明顯的磨損痕跡,一看就是用了很久。
裴沆握着火機,垂眸看了許久。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自手心亮起,一瞬就即刻消亡,只剩下點點星火忽明忽滅。
晚風吹佛而過時,卷走飄蕩煙霧,連同身上沾染的一點也裹挾帶走。
他從來留不住什麽。
身體完全冷透,裴沆動了動有些僵硬的四肢,手中燃盡的煙頭丢在腳邊,擡腳碾進沙土裏。
車裏傳來不太明顯的輕哼聲,裴沆收了火機,轉身上了車。
不太明亮的燈光下,小家夥蜷縮在椅子上,眉宇緊緊皺着,似乎被凍得不輕。
裴沆目光四處尋找着,十分不幸的沒在車上找到一塊布料。
他不由暗罵黃知言沒用。
緊珉着唇啓動車子,過大的啓動聲驚得椅子上的人又是一縮。
裴沆不得已放輕了動作,極為小心卑微的啓動車子,開着活了29年,第一次平穩緩和的車速上路。
作者有話說:
小星星:裴隊長29歲啊,好成熟。
黃知言:成熟?你真會說話,分明就是老男人。
裴沆:“......”
黃知言:“小喪屍你多大?”
小星星:“19。”
黃知言:“得,老牛吃嫩草。”
裴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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