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讨厭裴沆◎
辦公室內,程錦靠坐在辦公桌後,手上拿着剛才打印出來的徐星洛身體檢查資料。
從表象來看,徐星洛的身體和正常人并沒有什麽不同,但實際上,兩者大不相同。
從各項數據來看,徐星洛的身體指标都偏高,其中痛覺、感知數據更是高得吓人,但是偏偏造血指數卻很低。
那是什麽概念?如果正常人失去40的血液,可在48小時就能恢複,那徐星洛如果失去40的血液,可能需要正常人2-4倍的時間才能恢複。
那就意味着,徐星洛一旦大出血,可能就會死亡。
程錦推了推眼鏡,不确定是否可以用死亡來衡量徐星洛。
想起徐星洛手心兩道猙獰的傷口,程錦眸色幽深,指尖在桌上平緩敲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裴沆說過他們脫離隊伍後并沒有受到危險。那麽,徐星洛的傷口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拿起桌上的鋼筆,程錦在徐星洛造血指數那行畫了個圈。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程錦讓進的同時将徐星洛的資料放入抽屜內,并順帶上了鎖。
推門而入的是程佳嘉。
“佳嘉,怎麽來了?”程錦笑了笑。
“我不能來你這裏嗎?”
程佳嘉自顧自的拉過椅子坐下,雙手環抱面色不好:“不是說我來了這裏就能讓裴沆喜歡我嗎?你又在騙我?”
程錦眉峰微皺,不太滿意她的語氣,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當他知道女兒一直喜歡的人是裴沆後,就想着或者離得近些會更容易産生感情。
特別佳嘉母親去世得早,他自己又比較忙,如果能來南區的話,自己也能陪陪她。
沒想到,在她的嘴裏,竟然成了騙。
看着他沉默不語的模樣,陳佳嘉就來氣,她瞪着程錦,嘴巴不饒人。
“怎麽?後悔把我接過來了?覺得我給你惹是生非了?看着我纏着裴沆的樣子覺得丢臉了?那當初為什麽要生下我?或者為什麽不在媽媽死了後也把我掐死?”
一聲聲的泣血質問,同時也是刀刀鋒利的插進程錦心裏。
作為中心區的主要研究人員,他渴望研制出抗體疫苗,所以一門心思埋進研究室。
妻子生下女兒産生抑郁他也沒有發現,直到許久一次回家,看到女兒房間裏已經死去多時的妻子屍體。
她或許是想要帶着女兒走的,可能最終還是沒有忍下心,只是把女兒哄睡着了。
程錦像是逃跑一般,自願來到南區。他本想把女兒一起帶走,可是又想着南區艱苦,想要等她再大一些。
等着等着,幾年過去了。
“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
程錦摘下眼鏡,垂下頭低聲說:“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你可以恨我,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好好呢?”程佳嘉冷笑一聲,“我确實是好好的,有你沒有你都能好好的。”
說完她站起身,接着說:“你也知道,我是為了裴沆來這裏的,不是為你。現在你答應我的事做不到,我只能找別人了。”
程錦猛地擡手,急忙起身,慌亂間金絲邊框眼鏡掉落再地,眼鏡腿被摔斷成兩節。
“你要找誰?你聯系中心區了?”
“不然呢?你和裴沆不就是想要研制出抗體疫苗嗎?用那只像人的喪屍。”
程佳嘉看着程錦繼續說:“我告訴了中心區,到時候中心區會派人下來幫助你們的,到時候裴沆一定會很感激我,然後喜歡上我。”
“胡鬧!”
程錦一巴掌拍在桌上,盡管他盡量控制情緒,在空曠的辦公室裏,聲音格外的響。
程佳嘉被吓了一跳,這還是她第一次見程錦生氣。
或許因為是從主中心區出來的,程錦的教養真的很好,就算很生氣,也極力克制,保持着風度和姿态。
“你怎麽知道喪屍的事的?”
程錦支撐着桌面,低聲質問。
不單單是因為裴沆說過,不希望除醫療隊的人知道徐星洛的事,他自己也非常清晰的知道,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影響有多大。
他的研究才剛開始,不能就毀于一旦。
程錦握緊拳頭,拼命的壓制自己的怒火。
程佳嘉緊抿着嘴,固執的不說話。
程錦的态度讓她更加生氣,程錦從來都不會為了她着想,更不會為了她放棄他認為重要的研究。
她不想像媽媽一樣,被程錦永遠排在後面。
“說話!”
程佳嘉一抖,眼眶瞬間發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直愣愣的看着程錦,不想認輸,可是看着程錦的看她的眼神,眼淚立刻忍不住的滾落下來。
“入口處你自己說的!”程佳嘉喊道。
看見程錦錯愕的神情,她心中竟然産生報複的快感。擡手狠狠的擦了下眼淚後又說:“程錦,我恨你!”
程錦看着被砸上的門,左手微微顫抖。他用右手按住發抖的左手,緩和了許久才恢複正常。
是他錯了,是他說的,在入口處太過自以為是,太過沾沾自喜,太過掉以輕心。
不該對佳嘉發火的。
程錦彎腰撿起眼鏡,看着斷掉的眼鏡腿,心中生出一股無力。
狼狽的坐回椅子上,他伸手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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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完身體後,彎彎帶着徐星洛離開醫療院,進了旁邊的軍區院。
她告訴徐星洛,他的住所之所以安排在軍區院,是為了更好的保護他。
房間在裴沆的對面,雖然中間橫跨着寬大的四方院,但是只要開窗或者開門,就能看到對面。
對于這點,徐星洛忐忑一天的心終于得到些緩和。
推開房門,走進去的第一眼,徐星洛就看到擺放在桌上,一個大白瓷瓶裏的三多大大的向日葵花。
或許因為在醫療院時他抱得太緊,花瓣落了很多。
彎彎擡手看了眼時間,說:“小星星,我還有工作,你好好休息,明天九點我再來接你去醫療隊。”
不等徐星洛回答,她已經急急忙忙的走了。
徐星洛緩步走到桌前,目光落在其中一朵向日葵的花心,那裏是他撿起來的花瓣。
一一把花瓣撿起,徐星洛拿出包裏的筆記本,把花瓣小心的夾進本子,接着又把本子放回包裏。
做完這一切後,他推開窗子,拉過一把椅子坐着,趴在桌上盯着對面緊閉着的房門。
等了很久很久,天空完全黑下來,也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徐星洛才後知後覺得想起來,彎彎給他說過,裴隊長最近很忙。
軍區院裏樹枝上挂着的燈亮了幾盞,昏黃的燈光只能照出一方小小天地。
徐星洛把頭埋進胳膊,将自己藏進黑暗中。
他想,如果裴隊長總是很忙的話,他是不是就見不到他了?
想到這裏,心裏悶悶的。搖搖頭又勸自己,如果真的很忙,很久見一次也是可以的。
徐星洛沒有想到,他竟然一語成谶,自裴沆帶他摘了向日葵後,他就真的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了。
他每天都會被彎彎帶去醫療室,一開始是檢查,然後是吃一些他不懂的藥,到現在每天都會抽血。
回來後他每天都會在窗前等裴沆,可是對面那扇門從來都沒有被打開過。
就像是彎彎哄騙他的一個借口,對面根本不是裴沆住的地方,只是裴沆不想要他了。
那次的向日葵和笑容,或許更像是告別。
裴沆可能不太願意說告別的話,所以就用花朵代替,這樣,他就不會太難過。
“小星星,要不要吃糖,程教授說可以補補養分。”
從醫療院出來,徐星洛就一直垂着腦袋,不說話,很沉默。
明明最近的這段時間,他說話已經足夠利落,只要不是太繞口的話,都可以正常說出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天比一天低落,甚至有點無精打采的。
徐星洛搖了搖頭,程教授的糖他可以吃,可是他不喜歡,因為吃不出味道。
“那要不要去摘花?去摘向日葵,你的向日葵不是都蔫吧了嗎?”
徐星洛腳步一頓,喉嚨幹涉。
是的,他的太陽花死了,花瓣掉了個幹淨,就算他全都撿起來,藏進本子裏,也阻止不了它們已經死亡的事實。
現在那個漂亮的大白花瓶裏,只剩下三根幹枯變色的太陽花杆,還有蔫吧的黃葉。
鼻腔酸澀,徐星洛擡手揉了揉。
“彎彎,糖,我現在想吃糖了。”徐星洛說。
彎彎終于高興了些,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果塞進徐星洛手心,還把他灰藍色的包包裏也塞了一些。
徐星洛默默拆開糖衣,噻進嘴裏。就算他将糖果使勁咬碎,記憶中的甜膩味道也從未出現過。
時間越來越久,他似乎也在慢慢的忘記那些他曾經唾手可得的味道。
他的世界,在他的記憶裏越發遙遠,遙遠得似乎存在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裴沆怎麽還不回來呢?
徐星洛忽然有些委屈,他好像就像這些糖一樣,無滋無味,只有特定的人才能食用。
唯一需要他的人不願意要的話,就是沒有用的東西。
徐星洛坐回窗前,指尖觸碰太陽花杆上枯黃的葉子,葉子輕易就掉落下來。
徐星洛撿起。
他讨厭裴沆了。
裴沆怎麽還不回來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