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徐星洛◎
程錦閉上眼睛,他大概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不可能!”
程佳嘉明顯還是不相信,吵着鬧着要給她舅舅打電話,被程錦阻止了下來。
“佳嘉,別胡鬧了,要聽話。”
程錦按住程佳嘉的肩膀,他垂眸看着女兒,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個調皮的小孩,想要從重要的人身上獲得關注而已,她沒有錯。
程錦的目光太過溫潤,一股酸澀自鼻腔上竄至眼眶,程佳嘉低垂下頭,咬緊嘴唇,眼眶發燙。
她不是想要這樣的,她只是想要程錦多一些時間,不用一直埋在研究院裏。
她只是想要,程錦能有時間花在她身上而已。
趙戎冷眼睨了一眼程佳嘉,輕嗤一聲對程錦說:“程教授,剛好可以多休息,順便好好教導一下女兒。”
程錦冷眸回看過去,沉聲回道:“不牢挂心!”
趙戎勾唇笑着,轉身的同時擡手一揮,周圍圍着軍用卡車的人們紛紛散開,接連上了後面排着的幾輛車。
他晃着步子拉開車門,還沒有上車,醫療院的衆人們突然躁動起來。
嘈雜間,他似乎聽見一聲聲的‘裴隊長’。
幾乎是瞬間,趙戎的臉色就陰沉下來,他咬牙低低罵了一聲,跨步上車把車門砸上,沖開車的人喊道:“開車!快點!”
車子還未啓動,車窗率先被人砸破。
黃知言随手丢下石塊,從車窗伸手将門打開,然後一把将駕駛位上的人扯了下來。
他靠在門邊歪頭沖趙戎笑:“趙隊長,趁我們不在又在搞什麽幺蛾子呢?”
趙戎嘴角抽搐,兇狠的眼眸像是要殺人。
半響,他才牽動嘴角,咬牙反問:“倒是你,想要做什麽?”
黃知言笑嘻嘻的,他向來不怕趙戎,雖然他長的兇,但是莫佞還比他還兇,還比他有能耐。
這個花架子,不過只是仗着是中心區的人作威作福罷了。
“我想要做什麽你不知道嗎?背着我偷我的人?”
話一出口,黃知言就覺得很不對,這話似乎不是這個場景和他該說出來的。
但是他懶得管那麽多,踢了車門一腳又道:“先滾下車,你的任務就此終止。”
“你說終止就終止!這是中心區第三軍區的命令!”
趙戎大怒,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自己打不過黃知言,他哪裏允許他這麽放肆。
等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說服中心區同意讓他先把人帶回中心區,偏偏不讓他順利,偏偏關鍵時候又跑出來妨礙他!
“喂趙戎,趁我還能和你好好說話。”黃知言收了笑容。
“如果我真的生氣了,你別說終止任務,你可能都要終止了,你知道我是因為什麽被驅逐出中心區的吧!”
趙戎抿緊唇,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當然知道,當初黃知言和裴沆都是第一軍區的佼佼者,其餘十二軍區的對他們很是向往,仰望的同時也踴躍的想要進入第一軍區,成為他們的隊友。
趙戎當時也是其中一員,他是第二軍區的,好不容易等來這場集合了十三軍區前五十名的強者的隊內比塞。
他抱着要贏過裴沆的好勝心态進入中心區,可是卻見證了黃知言當着數百人,在比賽場上,對他的對手揮刀相向。
他手段極其惡劣,在比拼時就已經打碎了對方四肢骨骼,又在對方即将認輸時,将對方下巴強行掰斷,不讓對方認輸。
大家反應過來時,那人身上已經被連續被捅了幾十刀。
趙戎清晰記得,有人上去阻攔黃知言,但是他卻像是瘋了似的,不管不顧的還在那人身上捅刀。
鮮血幾乎染紅了比賽場,那人最終因失血過多死亡。
明明是十一年前的事,但是在趙戎心裏,還是那麽血淋淋,導致于他對黃知言心裏有種莫名的忌憚和害怕。
他氣憤的下車,氣急之下只能把火往車上撒,狠狠砸上車門還不解氣,又一腳踹在車輪上。
黃知言又咧開笑臉,把門關上後轉身,朝後面一排排車子揮手。
喊道:“二隊的都回去,現在沒你們啥事了。”
裴沆從車裏下來,大步走向軍用卡車,他把黑色擋布掀開,看到上了鎖的門,眉頭狠狠皺起。
看向趙戎,他伸手沉聲道:“鑰匙。”
趙戎即便心有不甘,卻也拿他們無可奈何,只得交出鑰匙并威吓道:“這次是白軍長親自下的命令,你敢違抗,中心區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裴沆接過沒有說話,沉默的打開鎖,把鐵皮門往兩側打開,看見徐星洛蹲坐在角落裏。
他本就瘦小,縮在角落裏小小的一團,裴沆指尖微動,看得心髒發酸。
“徐星洛。”他朝裏面喊。
角落的人沒有動靜,他稍稍加了音量,又喊道:“徐星洛。”
這時,徐星洛才緩緩擡頭,看向裴沆時,又黑又大的雙眼裏滿是迷茫。
“過來。”
徐星洛耳中終于清明起來,他以為的幻覺都是真的。他眼眶發熱,緩緩起身,向裴沆走去。
“你回來了。”
徐星洛站在車上,居高俯視着裴沆,他聲音小小的,像是小心翼翼,又像是被吓到了。
“現在說話不會幾個字的蹦了。”
裴沆唇邊勾着一絲弧度,深邃眼眸中泛起絲絲藍色。
徐星洛看見就笑了出來,他擡手揉了揉眼眶,蹲下身和裴沆平視。
“嗯,現在的我可今非昔比了。”
語氣中頗有些驕傲。
裴沆微微颔首,目光轉而落在他搭在膝上的雙手,纖細的手腕處,幾道紅痕清晰可見,甚至紅腫破皮,隐隐有血沁出。
他眸色變深,薄唇緊珉着。
徐星洛瞧見他的目光,坦然的将手舉起,笑着說:“一點不痛,你知道我不會痛的嘛。”
他笑得太過純粹,讓裴沆看得心髒微疼。
那似針紮般細細密密的疼一點點蔓延,不知覺便侵占裴沆全部。
因為感受不了疼痛,所以別人的惡行都顯得不那麽不可饒恕。
怎麽能這麽傻?
這次只是簡單的皮外傷,下次如果是你的性命呢?
裴沆垂下眼眸,心中升騰出一股氣悶,且像火焰般逐漸越演越烈。
額間突然被觸碰,微涼的觸感傳來。裴沆意外的擡眸,撞入徐星洛漆黑透徹的眼眸。
“裴沆,我沒事的。”
徐星洛的聲音總是輕輕的,很好聽。
這是徐星洛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熟練得像是在心中叫過了無數次。
徐星洛,是個很乖很乖的人。
“所以,不要生氣。”
徐星洛收回抵住裴沆額間的手指,指尖微熱,那股熱度像是有了意識,逐漸攀升,讓徐星洛心裏也暖了起來。
裴沆輕嘆一聲,淺淺勾起唇角。
他是敗給了這只小小喪屍。
對徐星洛展開雙手,裴沆說:“下來。”
徐星洛攀上裴沆的肩,輕易被裴沆抱下,他把頭埋在裴沆肩頭,鼻間是血液混合塵土的味道。
他抱得更緊,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程錦見裴沆最終還是趕到了,心裏終于松了口氣,他大步上前說:“裴沆,對不起,我沒法阻止,幸好你趕上了。”
裴沆點頭:“程教授幸苦了。”
他知道程錦已經全力阻止了,這件事并不怪他。
“可是白軍長那邊怎麽辦?這還是他第一次插手南區的事情。”
中心區第三軍區軍長的白泉,性格向來孤僻冷漠,從不過問中心區之外的事情,這次會因為程佳嘉插手南區的事,讓程錦有些意外。
“那邊我會電聯的,程教授不用擔心。”
說完,裴沆抱着徐星洛往醫療院外走,邊走邊對黃知言說:“後續你處理,幸存者先安排進醫療院檢查。”
“不用操心。”
黃知言比了一個‘OK’的手勢,目光掃視周圍一圈後喊道:“都別看熱鬧了,該幹啥幹啥去。”
對上趙戎要殺人的目光時,他笑得更加肆意,上前把手搭在趙戎肩上,哥倆好似的。
“哎呦趙隊長,幹嘛喪着臉?在南區一天就一天是南區的人,別這麽身在曹營心在漢嘛。再說了,這次的任務,是好是壞你又知道嗎?”
“是好是壞我不知道,你不是好的我非常明白。”
趙戎揮開黃知言的手,轉身上車開着被黃知言砸了一邊車窗的車子離開。
途中看見裴沆抱着那只喪屍進入了軍區院,加快油門離開。
進入軍區院,走過長長的青石院道,徐星洛正準備開口告訴裴沆自己住在哪裏,就看到裴沆已經往他的住處走去。
門被推開,裴沆目光落在窗邊桌子上的白色花瓶,大大的花瓶中插着三根早已幹枯許久、光禿禿的花杆。
他眼眸微動。
将徐星洛放在床上,裴沆熟練的從旁邊的櫃子裏翻出醫藥箱,抓過徐星洛的手,拿出藥膏幫他上藥。
看着這一切,徐星洛微微驚訝。
“裴隊長為什麽對我這裏這麽熟?”
熟得像是在這裏住過一樣。
“因為這裏是我準備的。”裴沆說。
盡管徐星洛感受不了疼痛,他擦拭藥膏的動作依舊輕柔。
不僅是房間是他準備的,他還知道,小家夥剛住進來的那幾天,幾乎天天都坐在窗前盯着他的屋子。
明明知道裏面沒人,卻始終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