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發作

第7章 發作

“我住1018,一會兒我下來找你。”席鈞奕終于擡眸,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是謝昱的錯覺,他目光清澈,不含多餘的情緒,這讓謝昱覺得剛才他躲避的目光是自己的錯覺一樣。

席鈞奕說完沉默地看着他,不邀請他上去,那就完全是請他出電梯的意思。

謝昱将壓着電梯門的手松開,往後退出一步,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席鈞奕的眼睛,一刻都沒放松,而這回直到電梯門關閉,席鈞奕的視線都沒有躲開他。

然而就在電梯門完全關緊的一剎那,席鈞奕整個人脫力地撞到了身後的鏡子上,他的手總算從口袋裏取了出來,手心裏全都是血和碎玻璃。

他緊緊抓着電梯裏的欄杆撐着自己的身體不倒下,欄杆上也沾染了他掌心中鮮紅的血。

早前他接到謝昱的電話說謝昱要來,可是酒店裏什麽都沒有,他環視一圈,只看見了玻璃杯,于是在臨出門前将杯子砸碎然後将碎玻璃全都放進了兩邊的口袋裏。

差一點點,他的焦慮就要發作了,要不是有疼痛不斷提醒他忍住,他大概就要在謝昱面前露餡了。

他急促地喘息,熟悉的窒息感和心悸開始對他狂轟濫炸,他開始耳鳴,短短幾個樓層只讓席鈞奕覺得難以再堅持,他空出一只手再次去抓口袋裏的碎片,另一只手盡管扶着欄杆,可身體卻在不斷往下滑。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門打開,席鈞奕兩條腿已經站不直,感覺軟綿綿的,他出了電梯,跌跌撞撞總算回到房間裏,然後他脫去身上所有的衣服,沖進浴室将蓮蓬頭打開到最大沖淋自己。

與此同時,他手上還握着玻璃碎片,他用最尖銳的一面在手臂上狠狠劃了一道,鮮血頓時湧了出來,疼痛逐漸取代方才那些林林總總的不适,也總算讓席鈞奕找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不至于腿軟到站不住。

他并沒有帶藥,實際上好多藥物他都不耐受,僅剩的那些他早就因為吃多了而開始産生抗藥性,住院期間還他有過胃出血,更別提那些藥吃多了人會變得很遲鈍。

其實他只要不去想謝昱,不觸碰過去,忘掉喜歡,那麽他的焦慮一般就不會發作,他就還是會像個正常人一樣。

正如醫生最初告訴他的,他可以離開謝昱,徹底遠離。

浴室裏蔓延着水霧,一切都模糊不清。

席鈞奕一手撐在瓷磚上一動不動任蓮蓬頭裏的水沖淋,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塑。

Advertisement

血混進水中不斷彙聚起來流向地漏,席鈞奕卻仿佛毫無知覺似的,大約是熱水沖淋在身上的緣故,随着鮮血流出身體而帶走的溫度就不是那麽明顯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席鈞奕的唇色都已經發白。

他赤身裸體地走了出去,将房間內的空調開到最大,這才開始從行李箱中翻找內衣內褲換上。

手臂和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還有掌心一塌糊塗的傷,席鈞奕淡然看了一眼,給前臺打了一通電話:“請問有沒有醫療用品,我有一個杯子打碎了,手被割傷了。”

前臺一聽連忙回答:“有的有的,這就為您送上來。”

“紗布多一點,我需要包紮。”

“好的。”

謝昱一個人在房間裏待着,他除了手機什麽都沒有,進了房間就等着鈞奕來找他。

但是兩個小時過去了,謝昱翻着手機把附近好吃的地方都刷遍了,還問酒店要了充電器,現在電都充的差不多了,門外還是沒有動靜,于是他決定自己上樓去找人。

他不知道兩個小時席鈞奕都在幹嘛,他沒有行李要收拾,按常理手續辦好就能出去轉轉了,他本來以為席鈞奕說的“一會兒下來找”就真的是“一會兒”,所以根本沒問清楚,只是剛剛那事也阻止着謝昱去催促鈞奕,而且他沒和鈞奕商量就趕到安陽,或許已經打亂了鈞奕本來的計劃,更甚者鈞奕壓根沒必要抽時間來陪他,因此謝昱只是安靜地等待,他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為見到人,雖然剛才明明已經見到了,可是經過了這兩個小時的空白又讓他不安起來,因此他寧願上樓守在門口,也不想再一個人枯坐在房裏幹等。

席鈞奕收拾好一切,打開門,謝昱就在他房門口。

席鈞奕微微一怔,随即對謝昱笑道:“抱歉,讓你等久了。”

他的笑仍和以前一樣,眼睛微彎,長睫如羽毛垂落,薄唇上揚,他身上原本有一種藝術家的憂郁氣質,這股憂郁的氣質在謝昱後來的印象中曾經變得越來越陰郁。

但鈞奕笑起來卻是例外的,憂郁也好陰郁也罷,在鈞奕的笑容裏這些感覺是一點都找不到的,從前謝昱覺得讓鈞奕多笑一笑仿佛就能化去一切愁緒,可是此時此刻,他忽然覺得笑容或許是鈞奕的保護色,他用這樣的笑容掩飾真正的自己,掩飾的滴水不漏。

“你洗過澡了?”

席鈞奕戴了一頂帽子,可還是能看得出來他的頭發是剛洗過而且用吹風機吹幹的,所以顯得特別蓬松。

除此之外,他還戴了一雙皮手套。

“嗯。”席鈞奕并不解釋自己為什麽洗澡,只說:“晚上想吃什麽?殷墟已經關門了,只能明天再去。”

“随你的安排,我突然過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謝昱忽然問,他不是沒感覺的人,鈞奕對他的到來是不是雀躍,他當然能感覺得出來,他只是不願承認,不願承認自己的出現對鈞奕來說似乎是抗拒的這件事。

“如果我說是,你會離開嗎?”鈞奕在前面走,聞言偏過頭反問。

“不會。”謝昱頓了頓,又看他:“你希望我離開嗎?”

“你來都來了,這裏也不是我的地盤,而且你是來采風的,對了,什麽時候去影視城?”席鈞奕最近一直在工作模式,這會讓他感覺時間過得快一點,他用工作填滿自己,他也想試試回到和謝昱一起工作的狀态裏,那曾經讓他很有幹勁和成就感,也會讓他變得更理智,那樣一來他的感性就會發揮在創作上,而不會總圍着謝昱一個人打轉。

“元旦後就去,演員已經找的差不多了,争取一月底開機。”

“行。”

出了酒店正門,席鈞奕又問:“你還沒說吃什麽,我們去哪兒?”

“我剛剛查了下,附近口碑好一點的是砂鍋燴菜和一家涮肉店,你想去哪裏?”

“我都可以。”

“那我們去涮肉店吧。”

“好。”

謝昱拿了蘸料回來的時候,席鈞奕已經摘了手套和帽子。

他将頭發紮了起來,将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涮肉店裏熱氣騰騰的,席鈞奕的臉也被熏得有些泛紅,他握着筷子,那裏面血肉模糊的傷在動作和霧氣的遮擋下誰都看不見,只會隐隐作痛,是席鈞奕所能忍受的剛剛好的那種疼痛。

他的另一只手也始終掌心朝下,若是去端碗盤更不可能暴露,而桌子中央的火鍋很好地成為他的遮擋物,只要謝昱不過界,就不會被發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