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跑跑跑

跑跑跑

白蓮一聽到跑道處傳來的喊聲，只來得及回頭對曹斑斓說一聲“我去看看”，就連忙往終點線處沖去。

跑道上的人亂糟糟地擠作一團，卻見人群中心，一個穿着運動服的女生虛脫地跪在地上，意識不太清醒，旁邊另外幾個女生焦急地扶着她。

裁判老師和守候在旁邊的校醫也沖了過來，高聲喊着維持秩序，一邊迅速把女生架起來扶向醫務室。

“發生什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剛太吓人了！我看着她沖過終點線，然後突然頭一偏就栽倒在地上！”

“好像是沒吃早餐就來跑，體力不支低血糖了……”

“剛剛跑前檢錄她好像就是一個人，臉色也不是很好。也沒人來慰問幫助一下。”

人群中，不斷有人低聲讨論着剛剛發生的意外。

白蓮沖過來，本想幫忙，卻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能做的。

指節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緊手中的水瓶，水瓶不堪重壓地發出“吱吱”的聲音。掌心沁滿汗意。

白蓮突然感到心中一陣後怕。如果是自己認識的、系裏的朋友，抑或是同校的同學，她都不希望他們有發生這種意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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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進程因意外中斷了一段時間，很快又開始了下一組男子長跑。

歷史學系後援組的同學今年在白蓮的影響下格外積極，早早就守候在了檢錄區，準備幫參賽的同學做準備。

然而卻不見白蓮的身影。

“奇怪，白蓮學姐去哪了？”帶着小紅帽的圓臉小學妹滿臉疑惑地踮起腳尖，東張西望着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突然找不到白蓮，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然而檢錄已在進行，比賽即将開始，後援同學們只得先去為運動員們服務，幫他們收納物品、送水遞物等等。

突然白蓮的身影又出現在檢錄區。她仍戴着那頂小紅帽，兩手卻各拎着一個龐大的尼龍超市購物袋，帽檐下，兩段麻花辮正随着走路的動作俏皮地一甩一甩，發梢在陽光下耀眼得接近透明。

“白蓮學姐，你回來啦！剛剛去哪了呀？”圓臉小學妹看到她，趕緊沖過去，就要接過她手裏一個袋子，卻毫無防備地被那袋子的重量壓得彎了下腰。

白蓮看到她猝不及防被重量壓垮的表情，一下子被逗笑，直接伸手重新從她手裏奪回袋子，“我剛剛緊急又加買了一些應急補充營養的東西和藥品。”

圓臉學妹被驚得大退一步，“學姐，你也太用心了吧！院系可報銷不了這麽多呀。”

“還好吧，報不了也沒事。主要是我真的被剛剛那個暈倒的女生吓到了！”拎着袋子的少女可愛地皺了下鼻，小小的臉上露出無比生動的後怕的表情。

圓臉學妹猝不及防被可愛到，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臉。

到了檢錄區，白蓮把新買來的一堆物資放在一旁，一整帽子，立刻又進入了後援小紅帽的工作狀态。

她懷裏抱着一些營養品和水，沖到本系正在準備比賽的同學面前，關切地問道：“同學，要不要喝水或者葡萄糖？”

正蹲下身綁鞋帶的男生一擡頭，就看到一個面容柔美的女孩微微彎腰，歪着頭認真地詢問自己。

男生臉“蹭”地紅了，“那我喝、喝口水吧，謝謝同學。”

白蓮立刻把水遞過去，潔白手掌握着透明的水瓶，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

那男生接過水，只感覺晶瑩剔透的陽光從那只潔白手掌上流淌到了自己心間。他猛地擰開瓶子灌了幾口，想要緩解臉上的熱意。

他把蓋子擰上，剛想轉頭再跟那女孩扯幾句，卻見她已經跑到下一個男生面前，帶着相似的表情問出相似的話。

“……”

這一刻，好像聽到了懵懂少男心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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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發令槍響起，起跑線上的男生瞬間如矯捷的獵豹般躍出，飛快奔馳起來。

短短幾秒後，幾位男生之間便拉開了肉眼可見的明顯差距。觀衆席上的叫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唰——”身邊的跑道上突然響起刺耳的摩擦聲。

白蓮猛地回頭，卻見面前一只運動鞋從一個男生的腳上滑出，與地面發出激烈摩擦，随後孤零零地被留在跑道上。

那男生盡管鞋跑掉了，卻也只是踉跄了一下。他連頭都沒有回，繼續往前狂沖，在奔跑的時候直接把另一只鞋子也甩掉，光着兩只腳在跑道上狂奔。

而那奔跑中被脫掉的另一只鞋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抛物線，“咻”地一聲落在白蓮面前。

白蓮愣在原地，被這個場景驚呆了，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站在一旁的裁判老師眼疾手快，左右看了一下，趁着那一區域的跑道暫時沒人跑過來，趕忙撿起那只在跑道中央的鞋子，把跑道上的障礙物清理掉，留出通暢的內圈跑道，随後跑向白蓮。

到她面前，裁判老師憋着笑：“同學，麻煩你看管一下他的鞋子，等他跑完以後還給他吧。”

“好、好吧。”白蓮聲音顫抖，沉浸在錯愕之中。

裁判老師交代完後，很快又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在跑道邊上的崗位。

一旁的學妹目睹了全程，憋了很久，看到老師走了，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蓮神情複雜，內心實際上十分敬佩且憐愛那位掉了球鞋，還繼續堅持跑完全程的少年，然而對自己要負責把他的鞋子還回去這件事——感到無語凝噎。

“學姐，要不我們就在這等他過來找鞋子吧。”學妹終于笑夠，直起身子擦着眼角的淚花。

“這邊離終點線還有一段距離呢。”白蓮站在原地想了又想，心理建設做了三百次，最終下定決心、忍辱負重道：“算了，我把鞋子拿去終點線等他吧，免得他待會又要光腳走過來。”

白蓮咬緊後槽牙，在身邊剛剛買回來的物資袋裏一陣狂翻，找出一個包裝袋，“還好商家送了多的袋子！”

她雙手撐開袋子，小心翼翼地用袋子包着手捏起兩只球鞋，再把袋子反過來套好，随後迅速綁了個結。

“還好、還好沒有什麽怪怪的味道……”完成了這一道複雜的工序，白蓮不禁充滿感情地仰天感慨道，“感謝他是個愛幹淨的男大。”

“笑得受不了了啊啊啊啊腮幫子和肚子都痛了！”旁邊的學妹誇張地捂着肚子，再次笑倒在地上。

1000米的賽跑終于接近尾聲，白蓮拎着裝着球鞋的袋子站在終點線旁，注視着那個光腳的少年竭盡全力地奔跑。

風獵獵作響，鼓起他白色的T恤，好像一只白色巨鳥在竭盡全力地扇動翅膀，下一秒就可以離地起飛。

最後100米，身形甚至顯得有些瘦弱的白T少年雙腿簡直跑出殘影，隐約可見腳底白襪的底部已經變黑。

然而他卻甩開了身後一個個穿着專業運動服、體格健壯的男生，第一個沖出了終點線。

這簡直是熱血少年逆風翻盤的校園爽文。全場觀衆席掌聲雷動，歡呼聲沖破雲霄。

白蓮趕緊上前，剛要把他的鞋子還給他，“同學，你的——”話音未落，那男生身體向前一晃，吓得白蓮趕緊上前扶住他，“同學，你還好嗎？”

旁邊的裁判老師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應該沒大問題，跑太快脫力了吧。扶他到旁邊休息一下。”

那男生踉跄了一下後站穩，喘息着開口：“沒事，謝謝。”

白蓮扶着他的手沒動，盯着他的臉色：“同學，我還是扶你到旁邊休息一下吧。”頓了頓，她又聲音飄忽地說道：“你的鞋還在我這呢。要不你先穿上？”

對面人的臉騰地紅了，他語無倫次，“不、不好意思，呃……謝謝你同學，給你添麻煩了。”

白蓮把裝着鞋的袋子遞給他，看他踉踉跄跄地蹲下/身穿上。她的視線從站立者的角度往下，可以看到他胸前白T上用小字繡着名字：秦書臨。

大學生哪有往衣服上繡名字的。白蓮心想。應該是把那種初中時候的班服一直穿到了現在吧。

秦書臨強忍尴尬，迅速穿好鞋站了起來，只是步履還有些不穩。

白蓮立刻扶住他，“同學，你剛剛沖太猛，還是到休息區坐一下吧。”

被少女柔軟的手壓住胳膊，感受到手臂上細膩的觸感，秦書臨臉上的紅潮一直沒有退下去過，下意識地就想掙脫，卻又頓住了，最後任由她把自己扶到了休息區。

剛到休息區，白蓮就摁着他坐下，一邊跟轉頭跟旁邊的醫生說明他的情況，一邊伸手從物資袋裏掏出葡萄糖、無機鹽水等東西塞給他，熱情道：“可以喝點補充能量！”

秦書臨猶豫着接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擰開蓋子咽了一口，最後終于鼓起勇氣開口道：“同學，我是大二數學系的秦書臨，可以知道一下你的名字嗎？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

白蓮露出微笑，頗為受用，謙虛地點點頭：“不用放在心上。我是大二歷史系的白蓮。”

秦書臨點點頭，默默把她的名字記住，剛想再說點什麽，白蓮已經搶先一步開口道：“沒事，那你先在這休息！我還要去後援其他同學，就先走啦！”

話音剛落，少女半邊肩挎着物資袋，一只手壓着小紅帽，開心地重新奔向賽場。

秦書臨張了張口，又慢慢地嘆了口氣合上，默默看着她纖細的背影重新回到陽光下。

白蓮已經發現了長跑的賽場特別容易出現意外，看來這裏非常需要自己的幫助！白蓮決定這個項目結束前，都要守候在這裏，随時準備獻出自己的愛心！

于是當天下午的田徑場，一個白裙紅帽的身影名副其實地成為了顯眼包。她穿梭于田徑場各個位置，熱衷于為每一位看起來不太好的同學提供幫助。

“同學，跑完以後不舒服嗎？我來扶你去休息區坐一會吧！”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低血糖了嗎？我這裏有葡萄糖！”

“小心摔倒！哎呀——我來帶你去醫務室包紮傷口！”

“你的臉好紅，感覺頭暈惡心嗎？我扶你到陰涼的地方休息下吧，我這還有藿香正氣水。”

……

“同學，比賽辛苦了！需要喝點水嗎？”倒數第二組男子長跑剛剛結束，白蓮熱心地湊到某個看起來累極了的男生面前，表示自己可以提供幫助。

那男生本來跑完長跑累的不行，嘴裏還正粗喘着，這時卻看到一個漂亮妹妹湊過來要給自己送水，瞬間來了勁。

他狀似随意地抱臂，實則展示自己汗珠密布的結實肌肉，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蓮，目光有意無意地多掃了幾眼某些部位，調笑道：“喲，謝謝小姐姐送水。在這等很久了吧？”

白蓮臉上的笑意還未改，遞水的手卻僵在半空，這時男生突然伸手接過水，手指暧昧地撫過少女握着瓶子的手。

這種場景對白蓮來說并不陌生。

明明在創作世界中也經常演繹這樣的揩油劇情，然而今天，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陽光下，白蓮卻第一次在他人的目光凝視下産生出了不适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她頭皮發麻，脊背繃緊，僵立在原地而感到不知所措，甚至忘了以往作為聖母白蓮花的自己此刻應該作何反應。

身後一道低沉清冽的男聲突然傳來，打破了這令白蓮無所适從的氛圍：“白蓮，我的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