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外面越來越冷, 小農場裏卻是一如既往的明媚暖和，以至于裴裕有時候穿着厚實的毛衣進了小農場都覺得熱出一身汗。

麥草綠油油地繞着池塘長了一大圈，可以收割了。裴裕連鐮刀都省得買了，直接[一鍵收獲]，收割了一籮筐的麥草, 倒入池塘裏喂魚。這些魚機靈得很, 也不露影子, 悄悄地潛在麥草堆下吃草。

但裴裕已經瞧見過幾次了，這些魚在水裏無憂無慮, 自在得過頭了, 以為沒人時就一躍而起, 跳出水面, 裴裕在小溪邊上看草莓時，剛好就瞧見了那已有十三四厘米長的魚兒了——四五天能長這麽大, 這生長速度果然也不平凡。裴裕大概能猜到，是這兒的水土滋養了它們。

他已經很有經驗了, 心裏算了算, 只需再過二十天，家裏就可以吃上魚了！

因為前段時間撒播了不少種子，小農場新開拓的黑土地上很快就被郁蔥的嫩綠塗染了，裴裕走一圈，所有蔬果種子都已經出芽了，過不了多久，農場裏又會長出遍地的西瓜藤, 長出一株株高大的木瓜樹。裴裕眼見着滿樹的桃花花苞幾乎要怒放了，便想着一定要帶上程澤賢過來看看桃花。

而程澤賢，最近在默默地四處跑動，準備着租房搬家的事兒，每天上了晚自習回來洗了澡倒頭就睡，累得沒法回應夢裏來自小農場裏裴裕的邀請。

他們這邊的房屋雖然簡陋、地理位置也不好，但是拆遷補償也不會太少。只是，程澤賢他和奶奶住的這小矮平房是租的長期，能拿到的補償會更少。

程澤賢打聽清楚後，聯系上房東——黃奶奶都已經認得他了，她原本打算把屋子賣了，知道程澤賢想租房子，便爽快地應下了。他回去認真算過了，一年一年地續租不如一次租五年、十年好。或許可以先租上五年，他到外地上大學，奶奶可能也沒法跟着去，住在宋姨附近他也能放心奶奶一人在家裏。

搬家是個大工程，程澤賢和奶奶兩個人家裏也沒太多東西，但零零碎碎的東西收拾起來也費時間。奶奶想着他還要學習，便想着推遲到年後搬家。

思量之後，程澤賢想辦法說服奶奶：“奶奶，我現在學習能應付得過來，早點兒搬家省心。現在天氣一日日變冷，年後又得開始下雨，到時候也不大方便。”

奶奶猶豫：“聽他們說……搬得早，上面就不給搬遷補償費了。”這一筆補償款不算少，至少可以供程澤賢念完高中上大學了。

程澤賢頓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也是，只能等着他們過來簽了合約再搬。他回頭和黃奶奶說了一聲，就只等着拿到補償費再搬走。他這幾天回到家有空就開始整理着東西，一天收拾一些，不知不覺就能收拾完。

早晨越來越冷，程澤賢穿了宋姨親手織的厚毛衣，外面再套上校服外套就出門了，他身體健壯，冷風吹也只叫他清醒卻不覺得難受，他的雙手被防風手套包裹着，裏面有絨毛，暖乎乎的。

程澤賢想到裴裕，忍不住就無聲地笑了。

他騎車到裴裕家門口剛停下，就聽到屋子裏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小琨慢慢吃，吃完把門鎖好，上學路上小心……”裴裕一邊走一邊交代，裴琨八點才上課，天氣冷了，他就不這麽早帶着弟弟出門了。

Advertisement

“嗯，我都記着了，大哥再見。”

他坐着，聽到開門聲擡頭望過去，裴裕出來了，臉上還有點紅撲撲的。

“橙子！”

“早上好。”程澤賢示意他上車，“我們走吧。”

到教室後，程澤賢剛坐下，旁邊的裴裕側身看着他，從包裏拿出了兩罐雪花膏遞到他手裏，然後低聲說：“橙子，這是給你和奶奶的。冬天了，擦擦臉才不會凍傷。”

程澤賢和他靠的近，早就聞到了裴裕臉蛋上雪花膏的香味了，他拿着雪花膏說：“謝謝阿裕……兩罐太多了。”

“我三十塊買了四罐，我們倆平分了。”裴裕說，“我們家也用不了這麽多。”

程澤賢向來不會拒絕裴裕的，他當下将其中一罐拆了包裝，擰開蓋後随之湧出了雪花膏獨有的濃郁氣息，裏面是雪白的凝脂，他用指尖沾了點塗在臉上，很快就融了——因為之前沒有塗抹面霜，程澤賢感覺自己的臉有點兒刺痛，不過很快就被滋潤安撫了。

裴裕看得笑了，見程澤賢塗抹了臉收好雪花膏，他拿出課本開始認真朗讀起來。

課間時，簡超忍不住打趣他們倆：“我可看見了啊，這幾天你們倆又是戴同款手套，還擦一樣的雪花膏，毛衣都是同款的……”

他原本只是随口說起，越說越覺得是那麽回事兒，頓時驚了：“哎呀，你們倆！”他一驚一乍的，弄得一邊的王勁恒忍不住暗暗戳他一下。

裴裕禁不住就耳朵尖紅熱，一邊的程澤賢瞥過來，看見後怔了一下。

……怎麽這麽容易就臉紅了呢？

他心底裏軟得一塌糊塗，但還是睨一眼簡超說：“嗯，我們倆怎麽了？”

簡超一面被王勁恒戳着，一面被程澤賢看着，一時覺得無比冤枉，他只不過是一個眼睛雪亮的群衆，他又做錯了啥？

王勁恒和他們幾個玩兒得熟了，知道裴裕和程澤賢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在旁邊說：“就是，他們倆青梅，呃，竹馬竹馬的，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簡超被齊齊打壓，只能往自己的嘴巴縫拉鏈，乖乖安靜下來。

簡超上高中來收到不少女生的或明或暗的表示，對這種事很敏感，他默默看一眼前桌的兩個，心想着他倒要看看他們倆能憋到什麽時候。他剛剛是開玩笑，但冷靜下來後細細一想，兩個男孩子……他們的父母能同意嗎。

……

程澤賢當晚終于又進了小農場裏，裴裕見了他，興奮地就喊他一起去看新開的桃花。

“桃花又開了！”裴裕說，“上次花開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太可惜了。”

程澤賢看過去，桃樹不高，花兒卻是一簇簇的濃密緋紅，桃花幽香絲絲縷縷飄浮，半空中還有不少蜜蜂轉悠着。

“很美。”程澤賢內心裏平和一片，他眼神柔和地看着裴裕，看花的人才是他眼裏最好的風景。

“等到十二月底，就又可以吃上水蜜桃了！”裴裕樂滋滋的，他很容易就滿足了。

程澤賢陪着他看了桃花，主動提起說：“我去鋤地，等會兒和你一起澆水。”現在小農場還沒有解鎖自動澆灌和松土功能，他們倆平日裏還是得自己親手做這些農活的。

“哈哈，橙子真好。”裴裕在他身後小聲笑着說，跟着他跑過來。

鋤地累人的活兒程澤賢攬下了，裴裕沒法，只能盛了泉水去澆地了。如果這兒不下雨，幾乎兩天就得澆一次地，現在農場越來越大，澆水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等程澤賢把菜地翻鋤松土了一遍，裴裕才澆完了西瓜地。

“我來了。”程澤賢剛把地鋤完，放下鋤頭就拎了水桶和噴管過來。

“你要不要先歇會？”裴裕怪不好意思的，感覺自己好像是把橙子給騙進了小農場幹苦力。

“不累的，在農場裏幹活，醒來也不累。”程澤賢解釋說，他想不通原理，但早就發現了。

兩人合力，很快就把該澆水的土地都給澆灌了。

菜地裏綠油油的小油菜已經長大了，裴裕收了一些，分了程澤賢一半，以後他們倆都可以不用上菜市場買菜了，小農場都能供應得上。

把程澤賢送出小農場，裴裕又去了商鋪，接待了佐佐伊，賣給她一批繡球花和康乃馨，掙了1200星幣。他回到農場時，太陽已經開始下山了，裴裕也退出小農場睡了回籠覺。

宋女士也在夢中來了小農場一次。

她來過這兒，但再次到農場裏後，發現視野又寬廣了不少。

裴裕看見媽進來了，欣喜地帶着她看了繁花似錦的桃樹、新長出的蔬果，還帶着宋女士看了池塘裏的魚兒。

“媽，以後咱家裏可以吃這兒的蔬果，不用到菜市場買了。”裴裕想的不多，家裏人吃得飽吃得好，他就很滿足了。

宋英麗都看到了，她欣慰地笑：“那媽和小琨都有口福喽。”農場裏的蔬果都香甜美味，這幾天家裏吃的小油菜、油麥菜都是這兒摘的，裴琨也非常喜歡吃，又嫩又鮮還甜，估計連讨厭吃青菜的小孩兒也會愛上。

她看見池塘後，也叮囑裴裕小心，別一不留神踩空了。

另一邊，程澤賢家裏。

天冷後程澤賢都勸奶奶多待在家裏，家裏的肉菜都是他上了學買回來的。奶奶年紀大了，但還不糊塗，感覺自己家飯桌上吃的東西越來越好。

昨天晚上程澤賢炒個西紅柿煎蛋，那酸甜多汁的西紅柿簡直蓋過了雞蛋的美味，酸酸甜甜的拌飯特別好吃。今兒中午做了個燈籠椒炒肉和清炒油麥菜，奶奶也吃得意猶未盡，感覺最近的菜似乎都新鮮好吃，忍不住就問了程澤賢：“橙子，上哪兒買的菜，挺好吃的。”

“奶奶，菜市場上小攤販那兒買的，大多是鄉下趕集上來的。”程澤賢說得面不改色。

奶奶也不細問，點點頭，從上鎖的抽屜裏拿出了兩份裝訂好的合約，是整改的大隊下發給他們的。

“奶奶看不懂，橙子你瞅瞅，如果沒問題，就可以簽字等着領補償款了。”奶奶不認識幾個字兒，這一式兩份的合約只能遞給程澤賢看。

“好的。”這合約裏有太多條條目目，程澤賢從頭至尾認真地浏覽了一遍，對于這片整改區域的租戶、住戶有好幾種不同的賠償方式，新房置換或是貨幣補償，這兒不過是三線城市，房價卻一點兒都不低，程澤賢和奶奶負擔不起新房置換的後續款項，權衡之下選了拿補償款。程澤賢又再翻閱了一遍，确認沒問題了，才簽上自己的大名。

下午上學時，程澤賢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瘦小卻和藹的班主任一頭短發幹脆利落，戴着眼鏡笑着讓他坐。

“澤賢有沒有想過去參加競賽呢？”

良英中學師生資源都不算多，頂尖的學生大多去了集才中學，他們那兒從高一起，就有專門的競賽培訓班，年年靠自招進了清北的也很多。相比之下，良英這方面是落後了很多。

程澤賢一聽就知道班主任想說什麽了。他向來都是自己拿主意的，和班主任一番談下來，很快就給自己做了個規劃。等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班主任忍不住松一口氣。

斜對面的文科（3）班的班主任見了，笑道：“劉老師，你真的是幸運，這孩子看起來就不凡，從入學到現在我也算是看着他的，這幾年像他這樣的學生都沒幾個……”

他的自控力和承壓力都是頂好的，人還聰明，懂得藏鋒，一直以來都是名列前三。他們這些辦公室的老師偶爾談起，都忍不住猜測，程澤賢是不是怕太招人注意，偶爾幾次故意寫錯幾道題，好平衡與其他同學的分數排位。

劉老師聽了自然是笑，笑着笑着，又不知道想到什麽，默默地搖了搖頭。

“阿裕，我打算參加明年九月初的數學競賽。”從辦公室回來，程澤賢就和裴裕說了剛剛的事。

裴裕一臉驚訝，又點點頭說：“那挺好的，不過現在就得開始準備了。”很多要去競賽的同學都是從高一就開始準備了。不過對于程澤賢，裴裕向來都是相當放心和敬佩的，他相信只要橙子想要做的事兒，他一定都可以做到。

“是。”程澤賢望一眼他，“你要不要……也去參加個生物競賽？”

程澤賢是仔細想過了的，他不報物理、不報生物，報了數學，其實多少有自己的考量。他誰都沒有說過的是，在最近，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填寫高考志願時，選個計算機專業——他一直覺得星雲這種超出想象的“系統”，說不定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們制造出來的高級智能呢。

說到底，他還是怕裴裕以後會受到傷害，而自己沒辦法保護他。

誰能保證一個毫無情感的系統會一直忠心耿耿——它可是掌控了這個世界所有的網絡，程澤賢在對于有關裴裕的事情上，總是會敏感地想太多。

“我？”裴裕頓了一下，笑了，“哎呀，那……”他原本想說，自己只是學課堂知識學得好，超綱的題他也做不來。但是一想到程澤賢要備考數學競賽，他心裏一軟，如果自己也參加比賽，或許可以陪着橙子一起刷題訓練啊。

他應下來：“好哦，那我也一起。”時間擠擠總會有的，裴裕和他說完，兩人就開始給自己寫時間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