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夢
程夢
“醫生？”
鋼琴前的女孩疑惑了下，“可是我沒生病啊。”
楚嫣然緩緩勾起唇角，讓自己的面部線條看起來柔和了一些。
“你的病，就是忘了自己已經生病。”
眼前的女孩楚嫣然同樣認識，名叫程夢，是龍傲天小時候的玩伴，俗稱青梅竹馬。
只是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随着家人去了其他地方，等龍傲天的故事開始，程夢已經堕入底層。
據說，她家境不好。
聽說，她遭遇很是坎坷。
一個出身底層，父母又不那麽當人的女孩，從小生存都是問題，自然不可能安安穩穩讀書，還沒成年就得辍學打工，拿着微薄的薪水養活自己，然後在社會最底層輾轉。
這本是極多數人的縮影。
可她是龍傲天的青梅，自然得經歷些常人不曾經歷的東西。
比如說，兩人再相逢是由誤會開頭。
好不容易解開誤解，認親還沒兩天，就為了推動龍傲天的成長被人殘害，之後只能作為一具植物人躺在醫院。
之所以是植物人而非屍體，那當然是留給龍傲天來英雄救美的。
果然，當龍傲天勝利歸來，獲得生命權柄的時候，這最後一樁心願也已了結，青梅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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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不曾參與過萬界的争鬥，所以雖然身體被改造過，但她本人知之不多。
因為她曾經的經歷太過慘烈，那些過往對她的人生起不到絲毫作用，龍傲天便封鎖了她的修為。
因為她早年生活艱辛，最羨慕的便是那些可以坐在閣樓裏安靜彈琴的嬌小姐，龍傲天便為她打造了這麽個環境。
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如果這都是她本人的選擇的話？
可惜不是。
程夢的一生，先是被命運裹挾，一切只為推動龍傲天而存在，之後又被龍傲天所安排，
中間更加漫長的人生裏，則是在黑暗中度過。
所以楚嫣然前來，她覺得該給這個女孩一個自主選擇的機會。
楚嫣然三言兩語就取信了程夢，随着女孩進屋。
看着這相當古早的布置，楚嫣然有些懷念。
“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公主……”
坐定之後，楚嫣然以童話故事開頭，将程夢的過往講給她聽。
在她的故事裏，所以重心聚焦于公主，但勇士是主角。
因為要讓勇士大顯神威，所以公主必須被惡龍抓走，等待勇士拯救。
為了體驗勇士這一路的不易，公主必須遭受傷害，為了獎賞勇士，公主必須嫁給勇士。
但是勇士不能只救一個公主，所以公主必須沉睡，這樣勇士才能毫無瑕疵地去救其他公主，然後複刻這個路線。
楚嫣然的故事還沒講完，就見程夢難耐地扭動身體，兩只手絞在一起。
楚嫣然适時停下，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程夢搖了搖頭，小聲說道：“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她說完，還怯怯地看了眼楚嫣然，似乎知道自己這話不太好，想知道她的反應。
楚嫣然則一副哄小朋友的模樣，帶着點疑惑道：“為什麽呢？”
“公主好可憐，勇士不好。”
楚嫣然緩緩點頭，示意她繼續。
“如果沒有勇士，公主就不用遭受磨難，根本就不用感激勇士。”
楚嫣然一副受教的模樣，但還是為自己的故事辯解道：“因為勇士才是主角嘛，所以他才要得到所有好東西——”
“公主不是東西。”
程夢陡然提高的音量打斷了楚嫣然的話，她也就順勢停下。
然後就聽到程夢說道：“我也不喜歡你。”
這話平常人自然不會直接說出來，可程夢她沒有記憶，身體裏既有着過往意識的殘留，思想卻沒被世俗的條條框框所侵蝕。
她知道自己表達厭惡會使對方傷心，所以開始會忐忑，但終究不會違背自己的意志。
有那麽瞬間，楚嫣然竟覺得她現在這樣也挺好。
她自嘲一笑：“我也不喜歡我。”
“啊？”
許是這句話裏的兩個人稱代詞指向一致，讓程夢陡然轉不過彎來，下意識愣了下。
她驚訝的模樣，仿佛在說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自己呢？
楚嫣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只道：“因為勇士是主角，所以他才要獲得獎勵，如果公主是主角，那主角肯定就不需要遭受無意義的磨難了嘛。”
無意義這幾個字深得程夢歡心，她瞬間就不計較楚嫣然剛剛帶來的不悅感了。
程夢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公主當主角的故事是怎麽樣的呢？”
楚嫣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你希望是怎麽樣的呢？”
“我希望——”
原本在楚嫣然講故事的時候，程夢腦子裏有許多想法，可真輪到她開口，她卻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她希望公主沒有遇到勇士，沒有遭遇惡龍。
可如果這些東西本身不存在，那就沒必要專門去談，就像她不會說出希望自己不會不開心一樣，因為她一直都很開心。
程夢瞬間陷入了苦惱。
如果沒有勇士，那公主應該幹嘛——
“對，這個應該問公主。”
程夢把自己的想法跟楚嫣然說了後，最後得出這麽個結論，随後還兀自點頭：“只有公主才知道她想幹嘛，我不能替她做決定，不然我也是壞勇士了。”
程夢在那邊碎碎念，楚嫣然感覺鼻頭驀然發酸。
“可是我們現在找不到公主哎，要不你先扮演公主？”
“假如你是公主，假如你已經遇見了勇士，但是你卻忘了以前的一切。”
“你會怎麽做？”
在楚嫣然一聲聲的引導下，程夢也緩緩帶入。
然後，她特嚴謹地問了句：“那我現在還在沉睡嗎？”
很好，已經帶入公主角色了。
楚嫣然搖頭：“當然不，你已經醒了，只不過忘了惡龍和勇士。”
“請問剛剛蘇醒的公主，你現在最想做什麽？希望做什麽？”她提問。
程夢：“我希望我能想起忘掉的東西。”
太過宏達的夢想程夢也不知道，但是原本屬于公主的記憶，她覺得不應該遺失。
“可是被惡魔折磨的回憶很痛苦，精彩的經歷也只屬于勇士，你的記憶有可能全是黑暗。”
“這樣，你還要記起嗎？”
程夢聞言，堅定道：“與其清醒的痛苦，不要虛假的快樂，那并不屬于我。”
楚嫣然繼續逼迫問道：“如果喚起回憶的代價，是你的生命呢？”
她旋即語氣一柔，補充道：“你可是剛剛從惡龍手裏逃脫，又從長久的沉睡中蘇醒的公主，沒有生命，你就會永遠陷入沉眠，但這次永遠都沒機會醒來。”
她怕程夢現在的生活太夢幻，腦子裏沒有生死的概念，還特地解釋了遍。
卻見程夢連眉頭都沒動，這只道：“沒有什麽比真實更重要。”
既然當了這個公主，她就必須得知道事情的全貌，才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麽。
沒有什麽比真實更重要……
楚嫣然覺得自己被這個女孩觸動的次數有點多。
她陡然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一部電影，叫楚門的世界，故事講的就是一個在其他人精心編制的世界中生活的年輕人，最後毅然奔向真實的故事。
哪怕這個真實千瘡百孔并不美好。
而她和程夢——名字掐頭去尾，可不就是楚門（夢）嗎？就連境遇都有幾分相像。
楚嫣然赫然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