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來詢問

第36章 前來詢問

公交車停在了一中附近站臺, 車上大批人湧出,擁擠的車廂霎時空曠,南佳回頭剛好瞥見坐在後面陪同人員輕吐一口氣, 有種終于解放的舒心, 看來幹哪行都有難處,亦如她們家燒烤攤, 碰上難纏客人除了被迫免單還要彎腰态度誠懇道歉。

“走了。”北野往前走幾步見她還愣在原地遲遲未動,催促,“你打算挑戰老班權威?”

南佳加快腳步跟上, 為剛才所見有感而發:“你說人在世是不是總會遇上一些難纏的事, 難纏的人,明明厭惡卻還要笑臉相迎或妥協。”

大抵沒料到她會突然說起這方面話題,北野看她時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他很好奇到底因為什麽事或因為人, 她會說這種話, 好似她經歷過, 遇見過, 但陷入自我糾結中無法下最後決定。

他不太會安慰人, 就着她這個話題實話實說:“除非孑然一身,否則總會有各種掣肘,逼迫你做出違心選擇,不過具體事具體分析,出發點遵從善意不違背內心,沒什麽可譴責。”

“如果遇到的事迫使自己不得不違背內心, ”南佳抿了下唇, 猶豫兩秒試探性詢問, “這種人應該是最遭人唾棄的那類吧?”

“我說過具體事具體分析, 明知自己都周全不過來了還要周全別人?”北野沉默片刻,“就好比軍人保護平民是職責所在,你願意為別人流血犧牲當然可歌可涕,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做你自己覺得對的而非別人眼中正确的。”

南佳默默在心裏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做你自己覺得對的而非別人眼中正确的。

有些事,有些人,該怎麽處理該怎麽面對,她似乎有了答案。

“我說您兩位是不是都想遲到?”俞飛已經走遠了,轉身瞧兩人都站在離校門不遠處的地方彼此對視卻不肯邁步往前走,他本能覺得兩人該不是又掐起來了。

北野朝他欠欠地挑了下眉尾:“發展副業,心靈導師。”

“得了吧!”俞飛眼底溢滿了我信你才有鬼的懷疑眼神,轉而看向沉默不語像是被洗腦成功的南佳,“不是吧?你真信他說的話了?”

“有可取之處。”南佳擡手擋在唇邊,“我總不能當面拆臺吧?”

俞飛強壓想咧開嘴大笑的沖動,有板有眼回應:“我覺得三班其他學霸比你差了點,起碼看人這點你夠準。”邊說邊朝她豎起大拇指。

“喂!”北野眯着眼瞧對面就差把毫無心眼四個字寫在臉上的兩人,“我能聽見。”

俞飛故作驚訝:“南佳,你剛聲音太大了,我覺得——”

她還沒反應過來,校服外套上多出來的一只手突然将她大力拽走。風吹過,也将俞飛挑釁的話傳到另一邊。

“今天還就故意說了,你不高興憋着!”

當面被挑釁且始作俑者們絲毫不懼,領頭那位俞姓男更是直接将同夥拽離現場,在她只顧跟上奔跑腳步時,俞飛舉高她的手臂回頭朝他嘚瑟地挑眉,回敬剛才他的所言所行。

距離早讀課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鐘,校門外私家車,電瓶車,以及學生自騎的自行車,陸陸續續朝同一個目的地湧入,這是一中早上最熱鬧的時間段也是門口看守的保安大叔們最忙碌的時刻,除了眼神要好,還要提醒學生們不要打打鬧鬧。

俞飛趁着保安大叔即将發現他們的空當,扯着嗓子喊:“叔,後面那人一直追我們。”

保安大叔還沒來得及攔下他們,眼睜睜讓人跑進去了,剛準備揪住後面緊緊跟着的人,跟條泥鳅似的從他伸出的手裏順利逃脫,一連兩次沒抓到,氣得大聲喊:“你們哪個班的?!一會兒我就去調監控非得告訴你們老師!”

剛踏進校門的三人,看前方奔跑的背影,彼此相視一眼。

“她怎麽和北野他們一起來?”

“關欣,你這話是問我還是問姜羨?”

三人并肩而行,關欣站在最右側,透過中間人童語,視線不期然落在左側姜羨身上,意有所指的口吻:“姜羨,你不是說提醒過她了?”

童語将書包抱在懷中,快速掏出一盒煙放進口袋。姜羨沒說話,她順勢搭上了話茬:“關欣不說我倒忘了,之前你不是說和她挑明了?看來她沒把你的話當回事。”

一大清早,除了昨夜沒睡好的困倦,還要面對身旁兩位看熱鬧,說陰陽怪氣話的朋友,姜羨面色不由冷下來,斜睨她們:“既然提醒無用,就該好好敲打。”

關欣神色微僵,方才含笑的唇漸漸斂下,沒繼續往下說。倒是身旁的童語,似乎聽慣了姜羨實為回答其實警告她們的話,沒所謂地輕笑。

“羨姐,你別和咱們表決心。”童語朝校門方向擡了擡下巴,“剛才還不能夠說明你震懾力不行?”

姜羨沒應話,停下腳步。身旁兩人察覺她沒繼續走,自覺停下等她。她垂眼看兩人一致的行為,勝利者姿态撇嘴:“還不能夠說明問題?”

關欣還沒懂她意思,姜羨直接從她們身旁擦肩而過,莫說等她們一起,連起碼的招呼都沒打。她疑惑發問:“姜羨什麽意思?”

童語擰開礦泉水,對準瓶口喝下大口水,等口幹舌燥的感覺緩和後,冷笑:“她那是譏諷咱倆聽她話,她随随便便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咱們就站在原地等她發號施令。”

她們三人小群體,姜羨為主心骨,童語和她屬于聽從者,但要說三人之中最沒有話語的人,關欣心裏明鏡似的,非她莫屬。譬如現在,童語能聽出看出姜羨的意思,她反應慢半拍甚至很多時候她壓根沒懂也跟在後面幹笑兩聲,生怕被她們發現。

“童語,其實在我心裏一直把你視作最好的朋友。”關欣怕她不信擡手準備發誓,“絕沒有說假話,不過我一直都挺好奇你比姜羨也不差,怎麽事事都聽她的?”

童語喝水的手微滞,盯着她看順手把瓶蓋擰上,朝她勾了勾手:“你知道為什麽我和姜羨準許你跟在身邊嗎?”

關欣低頭尬笑:“我這人實誠呗!”

“是挺實誠。”童語拍拍她的臉,“說白了是蠢,你剛才說的話在打什麽算盤當我不知道?少幹些挑撥離間的事,別把你那點蠢用在我們身上,小心思都寫在臉上裝什麽單純。”

話很難聽,極盡諷刺。關欣唇角彎起的弧度仿若凝固在臉上,許久未消失。

童語沒錯過她尴尬的神情,繼續由着性子說自己想說的話:“她不是好人,你也未必幹淨,你以為我們三個為什麽聚在一起?我是明面上的壞,姜羨是背地裏的狠,而你,是實打實的蠢。”

童語将礦泉水瓶塞進包裏,說完最後一句譏諷的話:“怕你聽不懂,特意給你解釋得簡潔明了,果然啊,像我這樣的人明面上再壞對你還是有點良心的。”

她走了,留關欣一人頂着僵硬笑臉站在原地。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還有拍打臉頰的力度,全都似利箭直.插她身上。無人在意過她的情緒,把她當做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傭人。關欣緩緩轉頭,目送那道漸遠的背影微微出神。

早讀課鈴聲響起,方才熱鬧的校門此刻阒無一人,保安亭裏的大叔摁下自動門關上了進入學校的必經之路卻也打開了新的一天的開始。

今天來看三班早讀課的人不是顧嚴,而是英語老師何欣,乍一見到除顧嚴以外的人來看早讀,學生們集體意外,随之而來的是內心的小竊喜,沒有老班看管自然松泛許多。

何老師性格好,聽到鈴聲響後才催促他們抓緊拿書早讀,站在講臺看了幾分鐘便走出了教室。離開的短暫時間裏,因無人知道老師去哪兒,大家多少有點忌憚怕被當場抓包早讀課偷懶。

過了十分鐘,何欣依舊沒回來,原本還裝裝樣子的學生們漸漸開始懶散,班裏朗讀的聲音似蒼蠅環繞整間教室,“嗡嗡”個沒完,就是聽不清內容。

俞飛捧着本書立在身前擋住整張臉,趁着班裏尚存的讀書聲叫南佳,等人回頭後,騰出右手指了指謝婉寧座位:“她怎麽回事?請假了?”

南佳看了眼謝婉寧座位,桌上仍擺放着和昨天相同的筆袋,連位置都沒變,可見後來謝婉寧沒有回來過。她不确定不好随意論斷,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就奇怪了,昨天上課的時候老師也沒問,今早又沒來。”俞飛往大了猜,“該不會那個新聞……”

“你腦補能力這麽強,以後記得專業選編劇。”北野自打進了班一句話都沒說,早讀課也是趴在座位補眠,這會兒突然開口說話像是被俞飛吵醒了。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更何況和謝婉寧消失卡的時間點接近,我怎麽就是腦補了?”俞飛伸長脖子打探老師是否回來了,确定是老樣子,為自己找補,“這叫正常猜測。”

他們談話的內容一字不落傳入南佳耳中,比起墜樓案女生,她更擔心謝婉寧此刻安危。一個憑着正義跑去找老師說明情況,後續是下午的課沒有回來,今早一直未曾出現,一天的時間了,連冉冉給她發消息都沒有回複,俞飛這樣猜測不是沒有道理。

窸窸窣窣的聲響打斷她的思緒,剛才死氣沉沉的教室驀地蘇醒,南佳下意識望向講臺方向,顧嚴不知何時進來了,難怪讀書聲驟然變了。

他站在講臺,雙手背于身後,剛才從走廊慢慢走過來,聽學生們無精打采地誦讀聲,板着臉進了教室,嚴肅神情讓臺下坐着的所有人心虛不敢擡頭,捧着本書有模有樣朗讀。

顧嚴走下臺階,慢步經過每一位學生桌旁,從俞飛身後繞過來徑直往前走,經過南佳身旁時腳步放緩,站在桌旁一直未走。

南佳以為是自己朗讀聲不夠大以至顧嚴站在旁邊給她施加壓力,嗓音提亮,胸腔似在震顫。

顧嚴指腹輕輕叩響桌面:“你跟我出來。”

即便班裏讀書聲再大,顧嚴的聲音總能在嘈雜環境中脫穎而出,随着他話音落下,離南佳座位近的幾人紛紛打量過來。

她放下課本,剛擡頭顧嚴已繼續往前走了,在座位上短暫停留幾秒,南佳緩緩起身,頂着衆人或好奇或疑問的目光走出了教室,跟在顧嚴身後經過三班門前的走廊,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朗朗讀書聲和平日裏沒什麽區別,走廊空無一人,唯有她和顧嚴一前一後的身影,這個方向應該是去辦公室,只是氣氛不太對,依照顧嚴性子,他絕不會獨自一人走在前面放任她跟着。

快到辦公室,顧嚴腳步慢了許多,回頭看了眼:“一會兒別緊張。”

南佳還未懂這句話是何意,辦公室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男人穿着褐色襯衫,短發,眼神卻很淩厲,見到他們後略微客氣地點了下頭:“辛苦顧老師。”

南佳不明所以,跟着顧嚴腳步走進了辦公室,身後傳來門關上并反鎖的聲音,行為神秘,人也陌生。

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留着短發,鬓邊有幾根白發,上灰襯衫下寬松黑色休閑褲,桌上放着文件夾。

“林同學是吧?”男人客套起身邀請她坐在對面空座上談,“我們是市刑偵一隊,我叫羅頌,這位是我的同事陳鋒,今天過來是想和你了解一些事。”

南佳心裏緊繃的那根弦應聲而斷,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按照對方要求坐下。

“昨天上午八點到十點這個時間段,你還記得去過哪些地方?見過哪些人?”

“那個時間段我應該是去學校倉庫樓取校服去了。”

羅頌微微點頭示意旁邊跟着的陳鋒記錄:“只有你一個人嗎?”

他問得很敏感也不愧是刑偵隊的人。一句“只有你一個人嗎”将問題拉到了幾近透明但又沒捅破的狀态中,他在試探她有沒有遇見誰或是取校服時是否有人陪同,更是在旁敲側擊查看她是否說實話。

南佳輕輕吞咽,點了下頭:“我一個人去取的校服。”

“你是取完校服就離開了倉庫樓嗎?”

“……是。”

“中間是否有人經過?”

“……我不太記得了。”

辦公室倏爾變得安靜,羅頌沒有繼續問,盯着她看了十幾秒。而這兒十幾秒考驗的是她是否因此慌亂。說真話自然不怕,說假話自然心慌,亘古不變的真理。

“同學,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羅頌從文件夾裏抽出一張照片放在她面前,“你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麽你進去倉庫樓時穿的是這身衣服,出來後卻不一樣了?”

“我當時是想試穿校服是否合身。”

羅頌将面前的照片又往前推了點:“通過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到你換下的衣服并沒有帶出來,關于這點你怎麽解釋?”

南佳盯着眼前直白戳破謊言的照片,心很慌,卻又不得不面對和解釋,她張口想辯解。

“我希望你不是說衣服被你扔了的借口。”羅頌從文件夾裏又抽出一張照片放在她面前,“另外也請你解釋一下,這個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你進去倉庫樓那件。”

南佳呼吸一滞,照片中吳願的臉出現在眼前,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被清晰打印出來,鏡頭下連衣服上繡的字也能看清,那是林思瓊之前給她校服繡的名字,為的是怕在樓上曬的衣服被風吹走。她做生意忙,南佳放學後就去燒烤攤忙了,回到家天也黑了,曬在樓上的衣服來不及收,到時候誰家撿去了看見衣服上的名字,就知道是他們家的,都是認識的街坊四鄰,肯定會送回來。

她沒說話,羅頌卻将她看見照片而後沉默的表情盡收眼底:“你說你取校服時并未碰見什麽人,那這個校服穿在她身上又該怎麽解釋?是她惡意搶了你的校服還是你自己給她的?”

顧嚴原本是不該插.嘴的,但瞧着自己班學生神情不太對勁兒,好心提醒:“南佳,你有什麽難處或是有所顧忌都可以告訴羅警官。”

那些警告的話,顧嚴善意地提醒,全部蜂擁進腦子裏,将她割裂成兩半,一半是深夜裏言猶在耳的警告,一半是來自班主任希望她可以配合的忠告。

羅頌微微擡手阻止顧嚴想要繼續勸說的意思,接過陳鋒遞來的錄音筆放給她聽。前幾秒是男人的詢問聲,不難猜出是刑偵隊的人,接着謝婉寧的聲音緩緩溢出,提及的內容涉及了那天她們意外碰見吳願,并事無巨細将那天碰到的情況和盤托出,沒有絲毫保留。

羅頌摁下錄音筆,沉聲:“我們沒有讓你去警局而是來學校找你,就是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的工作,就像我們這次來沒有穿警服是便服來找你,為的是希望在真相大白前,不對你造成影響。”

每一句都能完美拿捏南佳當下所有顧慮,三言兩語間把為她着想,可能會造成某種影響一一擺在她面前,把最後的選擇權交在她手中。不過就目前來看她沒有什麽選擇權,謝婉寧的錄音已經暴露,再隐瞞她可能真的會陷入怪圈裏。

“取校服的時候我的确碰到過她,當時她被關在洗手間裏,我聽着聲音不對進去後打開門,她渾身濕透了,我看她這副樣子出去會惹人注目,所以提議和她換身衣服。”

“她有沒有和你說話?”

“有。”南佳咬了下唇,“當時我問她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這些她都有告訴我,唯獨我問她為什麽會在這裏,怎麽會弄成這樣,她沒有說。”

陳鋒記錄的手微停:“你确定她什麽都沒說?”

南佳輕輕點頭:“我确定。”

羅頌繼續問:“還有沒有告訴你別的事?仔細想想。”

“後來我說幫她和八班班主任請假,要她去醫務室看看有沒有受傷,之後她就先走了,我去取校服了。”

“根據你同學所說,你們那天中午前往巷子路那邊是偶然遇見她且當時她身上不着一物,你們對她提供幫助後,其間她有沒有和你們說什麽?”

南佳搖了搖頭。

“之後是否再見過她?”

南佳仍是搖頭。

她的回答基本上和謝婉寧回答吻合,羅頌和陳鋒對視一眼,後者合上記錄本點了點頭。

羅頌收起桌上照片重新放回文件夾裏,利落起身:“謝謝你的配合,案情偵破工作比較複雜可能後續還會來找你,希望林同學可以積極配合我們,如果回去後有想起遺漏事情或遇到聽到一些奇怪的事,都可以打電話告訴我。”

陳鋒遞給她兩張名片:“羅隊有時候比較忙,如果電話沒打通你打給我也可以。”

南佳盯着遞來的兩張名片,愣了會兒,點頭接過。

“顧老師,感謝校方配合我們工作,我們刑偵隊一定加班加點盡快将案情偵破。”

“這是我們校方該做的,不過這次的事情的确造成不少家長和學生恐慌。”

“顧老師說得我們都清楚,一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答複,那我們現在就先回去了。”

客套的話終于說完了,羅頌和陳鋒兩人在顧嚴陪同下一前一後走出了辦公室。南佳盯着門外正握手準備離開的兩人,雙拳緊握,深呼一口氣——

“羅警官,我想起來還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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