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秦衍有了猜測便去仔細觀察小孩子的日常。
小孩子現在都跟在柳林與的身邊, 與它一起玩的時間不多，柳林與會帶着小葉辰一起去上課。
再加上秦衍正式吃上了公家飯，和小葉辰相處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不過它有時候也會看到一點。
比如小孩子新的玩具, 要麽是小球, 要麽是小老鼠。
秦衍不懂為什麽要給小孩子做一個小老鼠的玩具, 正常人家的小孩子的玩具都是小老虎或者是其他的。
老鼠怎麽都不可能當成孩子玩具這類的吧。
後來它才知道原來是自己兒子非常喜歡小老鼠。
它一次下班回家, 到了院子門口就聽到裏面一陣喧嘩聲, 不止有丫鬟的聲音, 還有柳林與的驚呼聲。
小葉辰的聲音沒聽到, 反而有威脅的嗚呼聲進入它的狐貍耳朵。
秦衍立馬往院子裏面沖, 進到了屋子裏這才發現, 整個院子裏的丫鬟和仆從都圍聚在一起, 他們的臉都皺起來，像是碰到了什麽不可思議又難堪的事情。
秦衍立馬發揮愛湊熱鬧的性子, 憑借自己龐大的體型, 往裏面去擠, 愣是用自己的狐貍身軀, 為自己在人群中開辟出了一條寬敞的容身道路。
它以為是柳林與出了什麽意外，自己的孩子在替他威脅惡勢力。
結果一進去傻眼了。
小葉辰正蹲在牆角裏，嘴巴裏正叼着一只長毛的大老鼠, 秋冬的天亮的早, 屋子裏也沒有點上燭火，一群人圍在這兒, 小孩子的周圍的光亮都被遮蓋得嚴嚴實實, 如置身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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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那雙眼睛閃亮, 在暗處在發着綠光，像是野獸。
秦衍其他的小狐貍孩子們都圍攏在小葉辰的身邊, 以一種保護的姿态面對着面前的這些人類。
一共四只小狐貍，全都擋在小葉辰的跟前，龇牙咧嘴，頭一次對這些照顧它們的人類露出了兇狠的面容。
這突然的變臉可不只是吓到仆從，包括柳林與。
柳林與将小孩子帶在自己的身邊，小葉辰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教的，也是自己給予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手包辦，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是自己最懂得對方，畢竟他們上輩子也曾相識過。
可當看到小孩子嘴巴裏叼着大老鼠一臉興奮驕傲地朝着自己爬過來時，他的腦子裏空白一片，那一刻他清晰地認識到，原來狐貍就是狐貍，不管再怎麽好生教導都不可能會學會人類的規則，學會人類的規矩。
它們的身體裏還有完全是獸類的那一部分，刻在它們的血脈裏，根本無法剔除。
那一刻，柳林與的精神崩潰了，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孩子還是會跟那些依舊是小狐貍模樣的“孩子”一樣，去抓老鼠，抓到了還來炫耀。
柳林與那瞬間三觀崩塌。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圍聚了許多人，而秦衍那只大狐貍也回來了。
小狐貍們以防備的姿态面對着這些人，它們背上的毛毛都炸起來，這是面對危險時會做出來的應對。
它們的喉嚨裏擠出了威脅的嗚呼聲，示意這些人類快點離開，不要都聚集在它們的弟弟身邊。
它們絕對不會允許它們傷害自己最小的弟弟。
小葉辰也是神情緊繃，本來還有一口氣的老鼠直接被他給咬死了。
這只老鼠他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最大的一只，打算給柳林與和兄弟姐妹、爹爹都瞧一瞧，然後再跟哥哥姐姐們一起去玩，但是現在不行了。
面前的這些人他們想要從他的手裏搶走這只獵物。
這是絕對不行的！
這可是他自己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的！
所有的小狐貍都緊張兮兮的，只要面前的人們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稍微驚動他們一下，他們就會立刻做出反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秦衍擠開了人群将自己擠了進來。
它一進來什麽話都沒有說，也沒有立刻了解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總之先站在了自己的孩子們的面前，用自己龐大的身體一言不發地将小狐貍們都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剛剛還一臉兇神惡煞的小狐貍們跟小葉辰一看到他們的爹爹回來了，頓時一個個都跑了過來，将自己都挂在了爹爹的身上，“咪嗚咪嗚”地叫着，用自己的毛毛去蹭秦衍身上的毛毛。
這會兒的它們沒有剛剛那麽緊張了。
它們最厲害的爹爹回來了！
秦衍在衆人的注視下先去看小葉辰。
小葉辰對秦衍眨了一下眼睛。
小孩子的瞳孔是豎瞳，這是變成人形之後依舊保留了野獸的唯一特征。
此時他的眼睛裏的瞳孔由豎瞳變成了圓瞳，這是貓貓在遇到了危險時候的特征，以及在晚上時會發生的變化。
小孩子的眼睛，兩種原因都有。
秦衍擡起了自己的狐貍胳膊，将小孩子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小孩子身上穿着厚的小衣服，被爹爹圈在懷裏可舒服了，他嘴巴一松開，死去的老鼠掉在了地上，小葉辰摸了摸大狐貍的眼睛，用肢體語言催促爹爹快吃。
這麽多人看着，一定要快點吃，要不然會被這些人都吃完的。
秦衍理解了小孩子的意思，頓時哭笑不得。
它沒有動小孩子的勞動成果，而是将詢問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柳林與，希望從對方的口中得到解答。
柳林與回過神就對上了秦衍的這雙眼睛，這雙眼睛裏面有壓抑的憤怒、緊張、擔心與關愛，前者是對着自己的，後面的是對着它的孩子們的，看自己的時候還沒有消散幹淨。
柳林與心想，這雙眼睛真的不像是一只野獸的眼睛。
它有人類的情感，也有人類的智慧。
在這種情況下還直到自己是這群人裏面權威最大的。
柳林與的心頭一松，垂下眼，不跟秦衍對視，“你們沒有別的事情做了嗎？”
他的語氣威嚴，跟相爺十分相似，“這件事情不許說出去，凡是說了的，直接找管家領了月錢離開。”
這下所有人的表情俱是一變，剛剛還嘈雜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是。”仆從跟丫鬟一個個都走了，只留了新來的嬷嬷呆在屋子裏陪着。
這些閑雜人都走了，大狐貍的眼神依舊沒有收回去，那些小狐貍們的表情也都沒有變化。
這給柳林與一種無措感。
好像是他們家養了秦衍他們一家六口狐貍，到現在都沒有養熟了。
在秦衍的目光下，柳林與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對方，也不在乎這只狐貍能不能聽得懂，只自己悶着頭說。
秦衍聽完了解了，點了點狐貍腦袋。
它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小兒子的腦袋，無聲地安慰他。
然後将那只死掉的老鼠往柳林與的方向推了推。
柳林與沒有講話。
秦衍知道對方是生氣了，便按照狐貍的思維，将小兒子現在最寶貝的大老鼠給了對方。
畢竟它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讓對方靜下來。
這本來是沒有什麽錯的。
可能只是柳林與接受不了一個“人類”小孩子竟然會學着狐貍的樣子去抓老鼠，三觀受到了打擊。
但小葉辰他就算是外表是一個人類小孩子，但他實際上還是一只狐貍，抓捕獵物是天性，改不了的。
秦衍瞅了瞅外面的天色，見柳林與不想和它們說話，便帶着孩子們離開了，今天便宜一下相爺，讓對方享受一下來自狐貍一家的親切關懷。
相爺在屋子裏發脾氣，他的下屬做錯了事情，被他罵的頭都擡不起來。
一擡起臉，臉上就全都是唾沫星子，一點空的地方都沒有。
守在門口的管家一看到秦衍過來了，立馬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激動極了。
他連忙跑了過來，彎下腰，親切地摸了摸秦衍的前肢，秦衍也順着對方的力氣，擡起了前肢，将自己的大爪子放在了對方的手裏。
“小祖宗~！你們可算是來了。快快快！相爺剛剛還在念叨着你們呢，沒想到這就來了！”
管家忙不疊地迎上了狐貍們，迫不及待地要這些“狐貍精”們送到相爺的房間裏殺殺火氣。
秦衍：……
秦衍把自己的前爪費力地從管家牢牢抓緊的手心裏抽了出來，飛了不少毛毛。
管家一點都不介意。
這樣，正常！
老夫人養的那些貓兒們也是不能亂摸摸的，一摸就要叫，一靠近就貓毛滿天飛。
相爺跟小少爺養的這些狐貍們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人嘛！
就是要知足。
老夫人生氣了，養的貓貓沒有辦法哄好她。
但是相爺生氣了，狐貍們是真能救火的。
秦衍被管家給帶了進去，以及在它背上坐着的五個孩子。
孩子們都是很有禮貌的小狐貍。
從來都不會遷怒于人，是誰的錯誤就找誰去，不會怪別的人。
所以它們一看到平日裏對它們極好的管家如此激動時，立馬就嘤嘤嘤地小聲喊起來，像是在說，“別怕，別怕，我小福貍來喽”！
秦衍：……
行了，進去算了。
屋子裏的氣氛很緊張，窗戶跟門都關的好好的，密不透風，狐貍們一進來就感受到了沉重緊張不可呼吸的氛圍。
相爺的下屬已經被罵的腰都彎了，恨不得埋到桌子底下去。
但剛進來的狐貍們一點恍若未覺。
它們什麽錯誤都沒有犯下，一只只神情軟軟的，看起來可可愛愛的。
相爺一聽到門響，還以為是家裏的誰不長眼撞上來，正想要開口教訓，“誰讓……”你進來的。
還沒有說完的話被他重新吞到了肚子裏。
來來來！
來的好！
秦衍它們一進門就聽到相爺的聲音，一只只大眼往往地瞧了過去。
愣是讓剛剛在人前鐵石心腸的相爺軟和了聲音。
“欸！來了啊！快快快，快點坐過來！”
相爺一邊說，一邊對秦衍招了招手，想要讓狐貍們快一點過來，好讓他仔仔細細地摸一摸。
地上跪着的人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現了什麽不可治愈的問題，要不然剛剛還大聲跟自己說話的相爺，怎麽一下子聲音變得溫潤如水了，真是叫人驚悚極了。
他悄咪咪地擡起眼睛一看，就看到了每日在朝堂都能看到的大狐貍。
大狐貍的背後馱着四只小狐貍還有一個小孩子。
他的神情怔愣，只覺得這只大狐貍真的是了不得。
秦衍剛一過去，相爺就把狐貍一家全都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他的臉上笑開了花兒，哪裏有剛剛兇神惡煞的模樣，現在的他簡直是慈眉善目極了，就像是普通人家的爺爺。
差點震碎了下屬的三觀。
大狐貍把他給救了。
他離開相府的時候，魂兒都沒回來，只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着，還是相府的管家周到，一直陪着他出了相府。
“官爺，你可慢一點兒。”
管家扶着人，小心翼翼的。
相爺的下屬，擺擺手，“無事，無事。”
第二日，整個京城的老百姓幾乎都知道了當今聖上與相爺最寵愛的都是一只大狐貍。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大狐貍，那只大狐貍可是救過了聖上的性命，能直接打死了三頭猛獸。
可勁兒地厲害。
厲害的秦衍第二天照常上班。
跟相爺一起去當值的途中，它豎起的耳朵捕捉到了路邊茶樓裏的議論聲。
如果他們真的愛自己的話，能不能不要讓自己上班，讓自己好好睡到自然醒可以嗎？
欸。
這在古代當狐貍可真是難，比上個世界難多了。
上個世界起碼上班幾天還能休息一下，但是這個世界不行。
皇帝想要看到它，相爺也想要看到它。
一天必須去兩個地方，真的是要煩死狐貍了！
不過今天讓它感覺還好的是，柳林與似乎是想開了，今天一大早就過來從相爺的院子裏将它的孩子們都接了回去。
看得出來，他還是挺負責任的。
不過對方好像也有了變化。
對小狐貍們好了，跟小葉辰的關系倒是淡了不少。
這是秦衍觀察了好幾天得出的結論。
以前的柳林與眼睛裏面只能看到小葉辰，那些小狐貍們只會在一旁看着，像是在打發樂子。
而現在是将以前放在小葉辰身上的那些注意力都分散到其他小狐貍們的身上，做到了一視同仁。
小狐貍們的待遇一下子上升了許多。
好在小葉辰沒有覺得不滿。
他比起跟在柳林與的身邊還是更喜歡爹爹和姐姐哥哥們。
以前他跟在柳林與身邊的時候，總不開心。
看到其他小狐貍在外面跑，他也想，但對方不肯。
現在是可以了！
柳林與不那麽關注小葉辰了，但之前說好的帶着小葉辰一起去學堂的事情依舊作數。
每天都帶在身邊。
很快小葉辰就能完全聽得懂人話了。
他有時候跟小狐貍嗎玩耍的時候會偷偷在一旁給狐貍們當翻譯，幾只小狐貍跟着他也學到了好多東西，悄悄偷摸着樂。
嘤嘤嘤、哈哈哈哈、嗚嗚叽叽的熱鬧聲音傳遍了整個小院子。
天天歡聲笑語。
慢慢的，今年的冬天悄無聲息地跟着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