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還有新款式,他敲另一扇門,慈愛的口吻,“安妮啊,你醒了嗎?”
“明堂叔叔,你進來吧。”安妮露出個小腦袋,笑嘻嘻往後一跳。她的大眼睛,輕輕柔柔朝明堂看,“是不是明樓哥哥來了?”
“他呀,成了落湯雞在洗澡呢。”明堂碰她的額頭,“等我們開完會,你和明樓一同會上海,也好有個照應。”
“阿誠哥哥來了沒有?”她小時候常去明家玩,母親和明家關系匪淺,少時只記得明誠的模樣,連明樓都模糊了。
“上海不能沒人,阿誠留那了。你急什麽呀,等回去,讓阿誠天天送你上學。”明堂自然清楚小姑娘的心思,他也樂的高興。
明樓聽他們議論,本就雲裏霧裏。明堂又把他拉開,湊到角落講,“安妮,記不記得。小時候愛跟着阿誠玩的。都長成大姑娘了。”
“怎麽了?”明樓蹙眉問道,安妮亭亭玉立,和記憶中的出入甚大。
明堂擠擠眼睛,“當時她母親嫁給外國人,家裏不是都不太同意嘛。這會兒回來了,自己一個人。說是想去上海上學,父親現在負責海關事宜,我琢磨,小姑娘獨身在上海沒個照應,你帶她一起,也好多照顧照顧。”
“我可不是閑人,安妮父親曉得他住到一個漢奸家裏嗎?”明樓拉長臉,光看面緣,他挺喜歡安妮,但就是如此,才不能耽誤。上海是個是非之地,踏入就成孤島。他擔不起意外。
明堂看得開,“就一段時間。小孩子圖新鮮,等安妮父親洽談完事,肯定接她回去。你擔心什麽,誰都不敢動她。”
“你叫我來,就為這事?”
“嘿,我又不是傻了,用這事打擾你。”明堂松開拉他胳膊的手,“明天我們轉機去廣州,有個會議。再者,今晚的确有個發布會,你來撐場面。”明堂大義凜然,安妮被他帶到跟前。“你明樓哥,打個招呼。”
她從小生長在國外,受得西式教育,待人接物頗為熱情。一見着明樓就大大方方,“Mr.Ming,你好。”明樓走近摸摸她的頭,比了比身高,瞧見明堂在後頭笑,慢慢瞪了他一眼,又對安妮說,“小丫頭,長高不少了。”
“明大哥,十幾年沒見了嘛!”安妮摟着他的胳膊,問東問西起來,“阿誠哥還好嗎,他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明堂哥都沒和我講是因着你,阿誠當然也不知道。小丫頭,你阿誠哥記性好得很,可不會把你忘了。”明樓放松,算算日子,連明堂都是許久未見,這略帶團圓的場景,總是缺了幾個人。
“等我們回去,我得給阿誠哥驚喜。”安妮不清楚明堂的用意,明樓對她也是小妹妹般喜歡的緊。“阿誠看到你就是驚喜了,女大十八變,越長越好看了。”
“明大哥,你又開我玩笑。”安妮紅了臉,小步跑去陽臺了。外頭雨漸漸小了,清風吹着正好。明堂逮住機會道:“換禮服,發布會走個過場就好。”
發布會的流程,明樓是最清楚不過的。他臉色不好,低氣壓中少有人搭讪。應酬全推給明堂,逍遙自在。等夜幕降臨,明樓架着明堂走。他們的車直接停到門口,安妮等在裏頭。明堂酒氣熏天,臉漲紅了,踉跄跌到後座。安妮捂鼻道:“明大哥,明堂叔叔沒事吧?”明樓推推眼鏡,有點得意的笑,“宴會上喝了酒,回去睡一覺就好。”安妮放下心,明堂醉的昏天黑地,半個身子斜躺在安妮腿上,止不住打嗝,熏得安妮的海軍領百褶裙全是味道。明樓心嘆安妮的好脾氣,仍溫柔扶着明堂的頭,讓他好過些。
酒店徹夜燈火,明樓給了小費請侍應搬明堂回房,安妮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明樓握住她的手,接過熱毛巾道:“女孩子早點睡好,明堂哥酒墊在胃裏,半夜恐怕得吐一遭,我來照顧吧。”安妮才啞啞應了,直徑去洗手間打盆水端到床腳,甜甜說句晚安方帶上門。
明堂仰躺床面,兩手大開大合,偶爾翻個身将臉壓進枕頭裏,忽而的發出呼嚕聲。明樓發笑地躺去沙發上,窗戶還開着,香港也是孤島,山頭起伏,夜星明滅,酒店的地基高出一段,生出遺世獨立感。明樓長嘆,心思仿佛挂在天邊,今日匆匆,也不知明誠如何了。約莫就這樣神思朦胧的想了一段,終究淺淺睡去。半夜明堂果真吐了,自個無知無覺,頗有一瀉千裏舒爽的意味。苦了明樓,忍着濃重酒味給他換水。後半夜便沒睡好,天色亮早,明樓索性穿衣洗漱。明堂經過一夜折騰已翻倒床沿邊,搖搖欲墜,面上安穩無移。
安妮換了身紫色立領百褶裙,襯得氣色好。明樓和她打招呼,一時卻也想不起說什麽,閑話家常道:“安妮,你是和明堂哥在香港碰上的?”她搬好早飯,小女孩心性輕微晃着腳,“父親和明堂哥打過招呼,我先到的香港,明堂哥後腳就來了。”明樓嘗口牛奶,琢磨時間,明堂本意并非是發布會,明眼人都懂那不過是幌子,但昨夜明堂喝醉,迷糊間問不清楚。安妮見他走神,碰碰跳跳去敲明堂房間的門。“明堂叔叔,起床了!”等了半晌,裏面悠悠道:“起來了。”接着幾句呢喃,估摸滿地找衣服呢。
明堂出來自然瞪他們兩個,沒好氣的拍拍明樓肩膀,“別吃了,我買的廣州機票要趕不及了。”安妮外頭問道:“廣州?明堂叔叔你要去廣州嗎?”明樓也道:“我和你一起去?”廣州是個敏感地方,明堂點頭,又掃一眼安妮,道:“三個都去,我有一批貨得談談,安妮反正要跟你會上海。正好順路呗。”安妮當下不多想,歡喜道:“那我不打擾你們談生意。”明堂旋即笑道:“成,我們一下飛機就得去談,安妮就呆在酒店。我可放心她,不放心你。”明樓啞然無言,哀嘆道:“随你吧。”
廣州可不是好天氣,陰雨綿綿連續了幾天,他們先送安妮去了酒店,又趕出門。身上大衣越擰越濕,煤灰路潮混泥,沾到皮鞋塔塔響。明樓出聲抱怨,“談什麽生意,到這犄角旮旯裏。”明堂顧自不暇,水珠竄進車衣,冷得他打顫。“草不生的地方哪有生意,是廣州的組織會議。你也清楚,現下風頭不對,這地方偏僻,想找到也難。”明樓跟着明堂從巷子口鑽進矮矮一扇門裏。眼前霎時亮堂,屋內寬綽,四角都點盞燈,雖印得木制家具髒兮兮得,但空廣是有了。
幾個人聚在一張黃楊木桌前,有人着長衫有人穿西服,三三兩兩,各自對言。手裏拈着筆,遲遲不肯下手。約見明樓來了,其中藍衫的男子站起身,帶副玳瑁眼鏡,書生氣濃重。他拱手笑道:“明先生,終于等到你了。”喜色暈染,眼鏡片上竟模糊不清。明樓點頭,不确定他是禮于明堂還是自己。其他人也跟着客氣,明堂讓明樓先坐下,揮手和藍衫男子談了幾句,整場會議便開始了。
會議,顧名思義就是人為了解決問題進行讨論的活動。明樓極不喜,幾張嘴碰在一起,你言我語,實則多說無益。他面上不表,眼睛卻暗暗。廣州本情勢不利,此處雖隐蔽,仍是冒風險。而會議之中,左不過為聯絡的二三事。要他想,明哲保身最為要緊,此時重要并非廣州,而是上海。何況明樓身兼要職,重慶延安攪進腦袋,一點安然便消逝了。他記得,少時母親還未離世,總會尋漆黑夜裏給他講故事,柔聲細語,床頭碧色臺燈默默的滅了,順着母親的話語,安心爬上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安心過,那一陣失落湧上來,明樓已然沒聽,蹙眉別過頭。明堂察覺明樓的微妙變化,咳嗽着繞後拍明樓的胳膊。明樓對上幾人的眼神,冷冷道:“各位分工明确,也都是小組組長,不說今日天氣,趕過來定費工夫,如今城裏情況我也了解過,可座上之談,聽來也不過畫鬼最易,何必作一場無用功呢。”語氣不重,但鋒芒利劍出鞘而來,明堂啞口無言,其他幾人怔了怔,卻無處駁他,所幸明堂打個圓場,再提幾句便散了。經場鬧後,明堂臉色難看。明樓怕他尋自己念叨,閃身至後屋躲着。
後屋闊廣的長廊,雨後濕氣掃的青草清新,明樓長身玉立,剪手回看了眼跟進來的明堂。“一個廣州小組會議,就讓我從上海趕過來。明堂哥,我得行跡都是明面上的,雖然有明家發布會的幌子,但一切都無定數。”明堂手插口袋,蹙眉道:“是我考慮不周,那你也必要現場發作吧,他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