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這個“夢”讓福康安想了半個多小時。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他走出書房一看,屋裏還是靜悄悄的。

靖瑤還沒回來。

怎麽回事?

福康安皺眉,給靖瑤再次打了個電話。

靖瑤的初稿已經快定下了,見福康安的電話又打了進來,手比腦子反應還要快,立即就挂了。

怎麽還把電話挂了?

福康安站在窗戶前眺望那座行政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會真出事了吧?

他也顧不得那到底是夢是記憶了,戴好帽子穿上外套——之前靖瑤去拿快遞的時候在樓下商店随手買的,拎上靖瑤的外套,他想了想,又加了個圍脖,最後再提上裝了熱水的保溫杯,拿了鑰匙,這才出門。

行政樓其實和教職工公寓有點距離,但福康安憑着在樓上記住的地形,拐了幾個彎,竟然真走到了行政樓樓下。

整座樓基本都是黑的,只有頂樓的某個窗口露出了燈光。

看來就在那。

只是靖瑤也說了,不止她一個人在加班,貿貿然去找她,可能她會尴尬。

那就在樓下等着吧,福康安也不在意門口的臺階是不是髒的,随意掃了掃,便坐下了。

靖瑤這邊,她做的初稿終于得到了認可。

“不錯不錯,挺好的。”指導老師拍了拍她,又對大家說,“現在也不早了,大家都歇歇吧,早點回去。”

有人恍然想起:“十二點沒回去要被記晚歸的!”

于是終于解脫了的靖瑤跟着大家一起收拾東西,慢慢地往樓下走。

行政樓早已熄燈,整棟樓的樓道都是黑的,她不得不提着手機手電筒小心往樓下走。

靖瑤其實很怕黑,之所以幹活幹到十一點多,一是形勢所迫,二是自己當時腦子一熱,非要把這活今晚在這兒幹完。

現在,她就後悔了。

行政樓內還好,幾個人一起走着,倒也不是很害怕。可她們大部分都住在宿舍,自己住的教職工公寓,那又是一個人走了。

靖瑤輕嘆:果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也不知道福康安睡着了沒有。她又百無聊賴地想着,他那一身老幹部做派的人,恐怕被自己挂了電話後就歇下了吧?明天還得跟他道個歉……

唉,明明是自己吃了個大虧,還弄得自己不好做人了是怎麽回事?

一路胡思亂想,走到門口,靖瑤突然看到了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一刻,其他人的客套和再見她都已經模糊了,靖瑤覺得,自己好像只看到了他一個人。

“敬齋!”她小跑幾步到他身邊,既驚且喜,“你怎麽來了?”

“你一個人走夜路回去,不安全。”福康安誠實地道出目的。

“好了,把外套穿上。都說了叫你出門帶外套你不聽……”福康安一邊絮叨,一邊給靖瑤帶上圍脖。

“你怎麽還帶這個出來。”靖瑤小聲道。如今已是十一月,天氣漸冷,但還不至于要穿羽絨服,拿圍脖出來穿,還是比較前衛的。

“凍着了怎麽辦?”福康安又把保溫杯遞給她。

那也是。靖瑤悻悻然喝了點水,擡眼就見到一塊做推文的同學對着她擠眉弄眼。

靖瑤:“……”

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但是大家其實并不熟悉,只是工作才湊在一塊。靖瑤也懶得為了這種事跟不熟的人分說明白。

所以她只是回以甜甜一笑。

喝了水,福康安又把她挂在身上的電腦包取下來幫她背上,減輕了她的負擔,他倆這才走回去。

“……對不起啊,當時工作太忙,就把你電話挂了。”靖瑤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害你擔心跑這趟了。”

“這有什麽。”福康安自己設身處地想想,如果他辦公時有人一直在耳邊聒噪,他也不高興。

“對了,你不怕黑麽?”福康安随口問。

“怕、怕啊。”靖瑤顧左右言道。

“怕你還敢待到十一點多不回家?!”福康安聲音立時拔高了八度。

“還不是為了工作,你兇什麽嘛。”靖瑤扁了扁嘴,“都是千年的社畜,給我裝什麽八小時工作制……”

福康安:“……”

“嘀嘀咕咕什麽呢。”

靖瑤轉過臉,故意放慢腳步:“才沒有。”

福康安停下來,轉身無奈地伸出手:“快走吧,晚了,連公寓樓道的燈都快熄了。”

他的手并不算白,上面還有些繭子清晰可見。但不知怎的,靖瑤看着,只覺得修長好看。

靖瑤依舊低着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交給了他。

修長的手指包裹住了瑩白寒涼的手腕,帶來了一片溫暖。

夜晚總是很容易讓人想起一些事情。

比如說,很怕黑的靖瑤同學在十九年的人生中,還是有不得不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有不得不一個人晚歸的時候……

走夜路的時候,她總會選擇一路狂奔,仿佛這樣,就能甩掉黑暗中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從來沒有像今夜一樣,她能夠不急躁,不飛奔,靜靜地看着深夜校園裏的景色。

心中只有一片踏實。

“在想什麽?”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靖瑤看着樹下地上斑駁影子,随口吟詠。

福康安笑了,他接口道:“何處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我就算了,我可不是什麽閑人。”靖瑤撇撇嘴。要是她是閑人,還會在行政樓加班到十一點?

“這裏說的不是你有沒有事做。”福康安踱步,糾正道,“這指的是一種心境。就像現在,你如果覺得你的工作做完了,你就是閑人。如果沒做完,還有事壓在你心頭,你就還是個大忙人。”

靖瑤聽完他的理論,若有所思。

“是不是很有道理?”福康安笑問。

說起來,這還是他從之前靖瑤那個離譜又不離譜的問題中學來的。

靖瑤看了他一眼:“果然宅男容易出哲學家嗎?”

福康安:?

說着說着,兩人已經走到了出租屋門口。

靖瑤回到屋裏,這才伸了個懶腰:“還是屋裏舒服。”

福康安将她的東西依次放好:“好那也不早點回來?”

靖瑤随手散下了頭發,烏黑柔軟的頭發在燈下散射出略顯黯淡的光。

“我就加班這一回,怕是要被你說一輩子。”靖瑤嘴上不以為意,心中卻有些奇妙的情感湧出。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上回海底撈回來後,他們倆之間的相處似乎有些不同了,但到底哪裏不同,靖瑤并不清楚。

也許晚上人都容易感性吧,靖瑤在心裏安慰自己。

“對了,別洗頭。”後頭福康安還在提醒她,“太晚了,你這樣指定着涼。”

靖瑤:“……”

不是,大哥,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麽?

她轉頭,看着站在燈下的人。

今夜晚歸,不是靖瑤頭一次晚歸,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可是生命前十九年裏,不管她因什麽晚歸,不管她有多害怕,所能見到的,從來只有客廳的一盞孤燈,或者一片漆黑。

從來沒有人會追到她在的地方,執起她的手,帶她回家,家中也是不再只是一盞孤燈……

靖瑤又低下頭,悶悶地說了句:“……謝謝你,敬齋。”

福康安很意外:“怎麽了?”

“沒怎麽。”靖瑤的聲音還是發悶,“……今晚出門的時候記得關書房燈了,有進步。”

福康安:“……”

“我先去洗澡了。”靖瑤匆匆地走了。

福康安無奈搖頭,唇角勾起,低低地嘆道:“要想讓你說句好聽話,可真難吶……”

不過,沒有關系,他總能讓靖瑤心甘情願地說出來的。

靖瑤洗完澡出來,已經過了十二點。

剛才掉的那點眼淚早就沒了,現在只有眼睛還有點發紅。她眨巴眨巴眼,很滿意自己能及時收回來。

靖瑤吸吸鼻子,轉頭就看到福康安還在書房裏端坐着好像在看書,只是她剛出來,兩人的目光就對上了。

靖瑤想起來之前承諾他的事,走進屋問:“對了,之前答應你新衣服你自己挑顏色,你自己看看吧,有什麽喜歡的?”

說着,打開了某橙色軟件。

福康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裝作沒有看見她微紅的眼角,突然笑道:“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确實忘了,還是今晚福康安來接她,靖瑤才想起來的。

靖瑤裝作若無其事:“嗯……這是可以說的嗎?”

福康安:“……”

他掃了一圈,感覺都沒有自己很滿意的衣服。

靖瑤忙道:“可以找關鍵詞的。”

福康安沉吟片刻:“……你找深绛色吧。”

靖瑤:???

什麽東西?

她茫然地百度了一下:“……深紅色?看着倒像酒紅色……”

“你确定要嗎?”靖瑤狐疑地看着他,“很多都是女式的。”

福康安面無表情:“難道你之前說的是哄我的?”

靖瑤:“……”

用最冷厲的語氣說最嬌氣的話……

這人真是……

幼稚。

靖瑤也沒了表情:“……買!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買回來嫌穿着不好看,我可不會給你退貨。”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你是君子嗎?

這是靖瑤回房間倒頭大睡前,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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