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chapter 20

經理依舊對林也身份存疑,但由于情況緊急,她也怕自己一個人搞不定,便禮貌要求林也把身份證原件扣押在前臺。

林也一字未反駁,快速從錢包裏抽出證件。

到了樓上,經理長久地摁門鈴,“姜小姐?姜小姐請您開一下門……姜小姐?!”

屋內沒人應聲,經理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讓開。”林也沉聲說。

經理看出他要踹門,急急地擋在他面前,“這不行,得叫開鎖師傅——”

話音未落,“咔噠”一聲,門開了。

頭戴貝雷帽,穿杏色長款羽絨服和雪地靴的女孩子乖乖巧巧地站在門內。

高燒讓她意識混沌,無感也不清明,卻還是彎唇對外面的人說:“不好意思,真的麻煩了。”

鈍啞的嗓音,軟軟的語調,懂事得讓人心疼。

林也繞過經理,擡手握住姜頌的手腕,“去醫院。”

姜頌仰起頭,視線聚焦在年輕男人那張冷峻面容上,很莫名地,鼻子一酸。

從昨天壓抑到今天,一直沒掉下來的淚,忽然決堤。

林也腦中铮的一聲,像是一直以來越繃越緊的琴弦,毫無預兆地斷了。

握住她小臂的手掌微微收力,他罕見地有些不知所措,另一手指尖刮掉女孩粉白臉頰上的淚串。

總也刮不完,密密匝匝的,一顆顆都似砸在他的身體裏。

年輕男人的驕矜,僞裝的淡漠,刻意拉開的距離,一瞬間,都被這場淚雨澆得潰不成軍。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

此刻,林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別再讓她哭了。

“自己能走嗎?”他輕聲問。

姜頌沒應聲,用力吸了下鼻子,整張臉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紅桃。

林也俯身,将她攔腰抱起。

姜頌身體騰空,兩只滾燙的小手十指交錯,攀在他的脖頸上。

沙啞的嗓音委屈萬分地哭訴,“哥哥,我難受。”

林也的心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用力攪了一下。

他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輕哄道:“再忍一會兒,很快就好了。”

“車鑰匙呢?”他問。

姜頌耳朵裏好像被塞了海綿,隔了好幾秒才茫然聽清,指尖綿軟地指了指卧室方向,“抽屜裏。”

“好。”

林也把她放在客廳沙發上,動作輕得不像話,又怕她誤會似的,耐心解釋道:“我去拿鑰匙,很快。”

經理站在門口,分明看出兩人是情侶,有些拿不準要不要進去。

林也偏頭對她說:“麻煩幫我看一下。”

“嗯嗯好。”經理守在沙發邊。

她看見面前茶幾上那些可堪擺滿半個貨架的藥盒,咋舌之餘又蹙眉,藥可不能亂吃。

姜頌的房間是紫色系的少女風,除了床鋪沒打理,整個房間非常整潔。

林也憑直覺拉開了書桌抽屜,一眼瞧見放在裏面的車鑰匙。

避免冒犯姜頌的隐私,他拿起鑰匙就要關上抽屜。

動作太急,一張A4紙反而被他指尖帶出一角。

林也目光下落,遽然一滞。

那是一張培訓班宣傳單,上面印的模特正是他本人。

這張單子被保管得很好,一點褶皺都沒有,像是新的。

唯一有些脫色的地方,是模特身上的彩墨,特別是照片上他垂在身側的左手,墨色微暈,像是曾被人用柔軟指腹輕輕摩挲過很多遍。

林也重重吸進一口氣。

他真是一個混蛋,他想。

林也開車帶姜頌去了離松風小區最近的三甲醫院。

挂的是急診號,林也把姜頌抱進診療室,醫生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病人,眉頭緊皺:“怎麽這樣了才來醫院?”

量體溫,40。3度。

醫生問:“在家裏量過體溫嗎?”

高燒時間過久,身體機能是會被燒壞的。

“我、不知道。”林也說。

醫生看了他一眼,“吃過什麽藥嗎?”

林也在醫生的注視下艱難開口,“不太清楚。”

醫生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是病人家屬?”

林也沒有遲疑,颔首。

醫生把鍵盤敲得趴啦響,嘀咕道:“家屬還一問三不知……”

醫生先是開了注射的退燒藥,等燒降下去後又開了許多檢查單,緊接着又是開藥,安排病房。

那些藥很多都有安眠成分,姜頌中途醒了一次,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見床邊坐着一個人。

那人見她醒了,身子前傾,溫聲問:“好點了嗎?想不想喝水?”

姜頌動了動嘴唇,居然是潤的,不似先前在公寓時那樣幹得皮都裂開了。

她沒說話,目光虛無缥缈地落到床沿邊,兩只交握的手掌上。

兩只手,寬大溫熱的那只是林也的,纖小微涼的那只是她的。

十指交扣,要很親近的人才會有的動作。

意識仍舊是混亂的,姜頌努了努嘴。

表情有細微的赧然和傲嬌——你不是不理我嗎?抓我手幹什麽呀?

下一秒,上下眼睑打架,她又睡沉了。

完全清醒過來,是晚上十點左右。

姜頌被餓醒,睜開眼睛之前,感覺有清涼的液體從唇縫沁進來。

味蕾嘗到,是甜的。

她感覺到有人用沾了蜂蜜水的棉棒,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拭唇瓣。

從小到大,姜頌只被廖姨這樣照顧過。

她睫毛顫了顫。那人做這個動作時,俯身立在床邊,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定格在半空中,離姜頌不過兩掌的距離。

不至于連鼻息也能彼此嗅見,但他身上潔淨又略帶一點煙草的味道,卻似有若無地往姜頌鼻腔裏鑽。

那一點點可以忽略的煙草香,必然是辛辣帶刺激性的,散入姜頌的血管裏,強逼她靈臺清明。

這幾天發生的事,也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姜頌忽然睜開眼睛,目光好似冷槍。

四目相對,林也一頓,“醒了?”

姜頌也不知聽沒聽到他說的話,她偏過頭,“謝謝你送我來醫院,我自己可以了,就不麻煩你了。”

嗓音仍舊是沙啞的,綿軟語氣裏卻多了一絲不容辯駁的決絕。

林也喉管幹澀,舌尖微苦。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原來被在意的人拒絕,這麽不好受。

他站直,問:“吃點什麽?”

這人好奇怪,怎麽換他上趕子了?

姜頌心裏有氣,被子蓋過頭頂,悶聲悶氣道:“你走吧,不然又要發帖澄清了。”

林也:“……”

他把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桶,端着水杯去洗手間清洗。

鼻子本來就不通氣,捂在被子裏更是連呼吸都困難,姜頌聽見林也不在床邊了,偷偷扯着被子往下挪,一點一點露出整張臉來。

隔壁床住的病號是一個姑娘,兩手捧着手機游戲打得激烈,全然不顧一只手背上還插着針管。

她得空瞄一眼姜頌,“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姜頌一愣,說:“不是。”

姑娘會錯了意,說:“沒吵就別為難人家呗。帥哥對你多好啊,一整天都陪在床邊,每隔半小時給你潤一次唇,怕你不夠暖和還找護士多要了一床被。啊,還有睡眠襪,是帥哥親自幫你換上的。”

姜頌眼皮跳了跳,左邊腳丫子從被子裏伸出來,水貂絨材質,粉底白色長耳朵兔子圖案。

不難看,但是姜頌本能地不喜歡。

誰要他做這些的?

給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

哪有這樣的道理。

林也從洗手間出來,姜頌沒有找罪受躲進被子裏,她兩眼一閉,幹脆裝睡。

林也用紙巾擦幹杯子外壁的水,然後用開水涮過之後,才又倒了半杯。

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輕聲說:“水很燙,過會再喝。”

姜頌不是個好演員,連裝睡這麽簡單的事也做不好,蒼白的面容上眼睫似蝶翼微振。

林也出去的時候,姜頌動作很大地翻了個身,背對他離開的方向。

林也關門的時候看見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邊往電梯間走,一邊拿出手機。

屏幕上好些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大多來自聖光娛樂的經紀人。他修長的指尖一劃,直接一鍵忽略。

撥通冬冬的號碼,那頭有些奇怪,“咋了,也哥?什麽軍|國大事緊急到需要打電話?”

“地址發你了,來一趟醫院。”林也言簡意赅。

自己作的孽自己還,冬冬對這個道理又有了深刻體會。

他馬不停蹄地從學校趕過來,到的時候,林也還沒回來。

冬冬把椅子拖到床邊,搓搓手,笑道:“小嫂子,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起因、過程和結果都過于抓馬,冬冬又添油加醋,本來是來負荊請罪的,卻變成了說書現場。

不僅姜頌聽得眼露驚詫,就連隔壁床的姑娘游戲也不打了,都聚精會神地聽冬冬說。

“所以啊,這事我也哥一點兒也不知情。我也是好心辦壞事,要怪就怪聖光娛樂太狗!”冬冬一拍大腿,把自己的錯誤降到最低,火力全部集中到聖光娛樂。

姜頌聽完後,半天沒吭聲。

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冬冬仰頭喊了聲也哥。

姜頌背脊一僵,又想裝睡了。

“那小嫂子,我先走了。你好好養病。”冬冬說。

姜頌下意識“嗯”了一聲,下一秒,從脖子到臉都紅了。

當着林也的面,被冬冬叫“嫂子”,她還應了——姜頌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姜頌這場感冒來勢洶洶,她在醫院躺了三天才回松風小區。

若不是她堅持出院,醫生可能要她住夠一周。

林也送她回去。姜頌倚在副駕,身上蓋一條淡紫色薄毯,偏頭望着窗外。

隔絕了冷風,十月的太陽還是很溫暖的。

姜頌有些犯困,腦袋一點一點的,似小雞啄米。

後來車子緩慢降速,停在路邊。

一只溫熱手掌輕輕托起她的下颌,另一手替她戴上護頸。

姜頌忽然睜開眼睛,“哥哥,我們這樣算什麽?”

林也幹燥的指節還停留在她滑膩的肌膚上,那種觸感又軟又Q彈。

他嗅到姜頌身上的蜜桃香,帶一點醫院的消毒水味,兩人離得很近,只要他垂下頭,兩人就能親到。

“你說了算。”他出聲,嗓音微啞。

口息落在姜頌的耳畔,耳廓裏的絨毛不自覺地顫。

姜頌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攥緊了羽絨服布料,十八歲的女孩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将一顆新鮮赤忱且未受過傷害的心,捧到年輕男人的面前。

姜頌眼睫微垂,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那,我要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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