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本該被抓到的那名男同學在看見蘇小寒給自己背鍋後,雖感到慚愧,卻不敢站出來說真話。畢竟譚啓明這個班主任不是一般人,誰讓他懷疑上“作弊”,可有得是好果子吃。兩年前隔壁班的範家駿就是個典範。
尹舜看不下去,主動站起來:“老師,她沒作弊,紙團是我扔過去的。她根本看都沒看一下。”
“哦,還趕着來自首是吧?”譚啓明仍抓着蘇小寒的手腕不放,說話持有他一貫刻薄的風格,“你別以為你父母都死了就很偉大,就能有特殊待遇!我先教育完她,待會再來教育你!”
尹舜眼皮子跳了一下,手不覺捏成一個拳頭。任誰被當衆提及過世的父母,想必心态都不會好。能克制住自己不沖上去打這個嘴臉惡心的班主任,尹舜已保持住最大的理智。
“來,你過來!你跟我過來!”譚啓明不顧蘇小寒的叫聲,強行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從座位上拽起來。
蘇小寒本就嬌小纖弱,加上病得厲害,一邊叫一邊咳,被譚啓明強拽着走,像脫水的魚一樣無能為力。
尹舜似乎想前去阻止,監考老師卻擋在他面前:“沒聽見你們班主任說的話嗎?你也跑不了,現在還沒輪到你你就別出風頭!給我好好坐下,不要打擾其他同學考試!”
在內心經歷了一番掙紮後,尹舜最終沒有再邁出一步。只是看着蘇小寒被譚啓明強行拖走的背影,他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
夏槐下班後,第一時間便是去天臺繼續忙活他造桌子的工程。
桌子需要的木板大小他已經切好,目前進行到組裝固定的步驟。尹舜的房間門太小,桌子太大搬不進去,所以夏槐準備将這個桌子制作成折疊式的。
他一邊琢磨着五金件的安裝,一邊注意尹舜回家必經的那條路。
照理說尹舜今天考試,應該回來得早一些,可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夏槐才看見尹舜面色凝重地回來。
夏槐忙活完手上的事情,下天臺後問尹舜怎麽了,尹舜說今天考試時有個小插曲,也沒說具體是什麽事情,之後就回自己房間沒再出來。
夏槐覺得學生時代的少年們心情就是這麽反複無常,想想就放棄追問他。
做好晚飯後,夏槐想去叫尹舜出來吃飯,來到門口,他聽見尹舜在裏面跟人打電話。
“你有蘇小寒的電話嗎?嗯好,謝謝。”安靜片刻,“喂,是蘇小寒嗎?我是尹舜,我想……喂?喂?”
夏槐沒聽清尹舜口裏喊的是什麽“寒”,只是下意識認定,那是個女孩子的名字。他不住地想,找別人要女孩子的電話,這小子該不會是想談戀愛了吧?
正在這時,眼前的門驀然被打開,面對尹舜先是詫異而後審視的眼神,夏槐有種偷東西被人抓住的心虛感:“我、我想叫你吃飯。”
尹舜看着他有點傻的笑臉,沒說什麽,繞過他走向廚房,拿碗盛飯。
夏槐走到他身旁盛湯,猶豫半晌後,問:“剛剛給女同學打電話呢?”
盛好飯後,尹舜一邊夾菜一邊回答:“嗯。”
夏槐笑了笑,邊仔細看他表情,邊說:“高三了,心思還是要先放在學習上,其他事情,最好等高考後再說。”
這話能從夏槐嘴裏說出來,夏槐自己都覺得意外。
想當年上中學那會兒,老師勸死了叫他不準早戀,他還不是天天放學拉着樓上班慧慧的小手回家,就算畢業的時候慧慧給他帶上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他也無悔青春走這麽一遭。
然而現在,真當身邊的尹舜有疑似泡妞嫌疑的時候,他就覺得不行,青春還是不要随随便便走這麽一遭。那老父親的心态,也不知怎麽的,蹭地一下就冒出來了。
可尹舜好像不太懂他的意思:“啊?”
“現在想着追女生的事兒,不好。”夏槐索性直接把這針預防針打下來,有沒有效果再說。
怔愣一瞬,尹舜戳了一下夏槐的額頭:“你腦子裝的都是什麽?”
夏槐霎時一懵,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年長的前輩寵溺地訓了一下,不一樣的是,尹舜并不是年長的前輩。讓一個小孩子“寵溺地訓”,夏槐心裏覺得很奇怪。
而自然做出這個動作的尹舜卻沒覺得哪裏不妥,夾好菜後捧着那碗飯說:“我回房間吃。”便回房将門關上了。
夏槐手捂着額頭,看着那扇再度被關上的門,好笑地罵了句:“沒大沒小,全他娘慣出來的。”
月考時尹舜的“自首”沒有激起任何水花,譚啓明最終沒來“教育”尹舜。那天以後,蘇小寒請了一個禮拜的假,一個禮拜後才又重回學校上課,除了人更加的沉默寡言,一切似乎沒什麽太大變化。
以往夏槐一下班都會跟婁京先到操場跑兩圈再回去,或是回家換上便裝跟他約着出去喝兩杯。這個常規操作一直到尹舜入住夏槐家後,仍然繼續着。
然而最近夏槐為了給尹舜做個折疊桌子,幾乎是一下班就往家裏跑,跑家裏後就不再出來了,婁京的邀約也全部推掉。
搞得婁京在家受老婆氣後滿腹苦水無處倒,索性自願加班參加外勤工作,下班後到片區巡上個四五小時的邏,把火氣全撒在那些想着違法違紀的人身上,使得這片地區治安大大提升,女孩子晚上都敢回家得晚一些。
夏槐桌子的制作過程并不順利,有時候一邊切少了就得重切,一邊切多了就得換塊木板補上。房東大叔偶爾心情好,就會來指導指導夏槐。
在自己摸索兼并房東偶爾指導的艱難奮鬥下,夏槐的折疊桌子終于做好了,剩下的木板正好做了個可以放書跟衣服的小櫃子。上漆的工作不見得簡單,為了塗抹均勻,夏槐每刷一筆都得異常小心。
直到昨晚,夏槐才大概把桌子的漆上全。今天就剩收尾的工作,看看哪裏不好,再小修兩下,一張折疊桌子應該就能成了。
夏槐每天回家都會選擇一條偏僻的小路走,從小路回去更快更省時。今天也不例外。
騎着小電瓶路過小路,夏槐滿心想着回家後該怎麽收那張桌子的尾,沒太注意看路。當他發現黑色酒瓶從草叢裏滾出來時,已經來不及剎住車。
這個酒瓶是出自湖裏區北山腳下那間酒廠的,那間酒廠的酒瓶都采用防爆玻璃制造,單排車輪的車碾過去不僅碾不碎,而且還會有滑倒的風險。
輪子軋上結實的酒瓶,僅一瞬間,酒瓶彈飛,電動車轟地倒地,夏槐整個人飛出去和水泥地來了個熱情擁抱。
草!哪個缺德玩意兒!
夏槐大罵,他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腦子有點震蕩,天地晃了兩下才穩下來,好在穿得厚實,還帶着手套,沒在身上擦破皮。
那“缺德玩意兒”從樹後走出來,是一個矮瘦的二十多歲男人,一只手藏在後面,走起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臉上挂着陰險的笑:“小警察,還認得我嗎?”
“劉均浩?”夏槐認出這個人是不久前被他抓捕的小偷,知道這人是報複來了,“你想幹嘛?你還想再犯一次法?”
“就他媽一個破協警你還挺得意的是不是?”劉均浩快步朝他沖過來,那只藏在背後的握着石頭的手拿出來後,猛然朝夏槐臉上砸去,“我草你媽讓你抓老子!”
夏槐早有預防,第一下躲過去了,可沒想到這人口袋裏還藏着一塊硬石頭,讓夏槐躲過第一下,轉瞬他另一只手也掏出石頭給夏槐右半邊臉來了一下。
夏槐罵了聲“靠”,當即跟他扭打起來。別看這個混混身板小,力氣倒是挺大,上次抓他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次用的力氣一牛一虎都不敢少,還是跟他打上了半天。
混混這回是使狠了,邊打邊噴髒話亂罵,大概是被抓出經驗,有了本事去掙脫夏槐的擒拿手,左右都不讓夏槐扣住胳膊和肩膀。
夏槐的慣用招被他破了,又挨他兩三下揍,一時情急,火氣上來,陣腳大亂,倆人亂糟糟地打在一起。
婁京的外勤巡邏車正好開到這條小路口,就想着巡進來看看,想不到一進來便看見這混亂不堪的景象。
一個穿協警警服的和人打得面紅耳赤,這還得了?車開近一看,發現和人打的那個協警是夏槐,婁京雙眼圓睜,立即從巡邏車上跳下來,大喝:“那邊在幹什麽!”
劉均浩見到一車的警察來,兩塊石頭往地上一扔扭頭就要跑。
夏槐直接跳上去一腳踢翻了他,這一腳踢得狠,恨不能把剛才的仇也一起報全。
劉均浩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灰,婁京和其餘幾個巡邏的協警沖上來把人按住。
婁京拎起劉均浩的衣領:“劉均浩,又是你?牢飯沒吃夠是吧?”
劉均浩縮着肩膀低着頭,不敢去看婁京的臉。他本想在這條僻靜的小路報個仇就跑,沒想到會巡邏車會進這裏面。這會兒四五個警察一聚,他不敢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