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些女人……”王勝強笑,嘲諷地,不屑地笑:“不過就是幾件物品,幾個婊子。”
易清決眼角一跳,以為是自己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王勝強挂着他輕蔑的笑容,自覺很有道理地:“女人自古以來就是一件物品,古時候再有名的大将軍出兵時也會縱兵為禍,奸殺幾個女人根本不算什麽。我犯罪了嗎?我只是打壞了幾件不屬于我的東西。而你們竟然因為我打壞了幾件東西就追着我不放!”王勝強越罵越起勁,“你們就是一群蠢貨,死幾個婊子也能讓你們興師動衆這麽多年,簡直太可笑了!”
易清決太陽穴跳動,霍地,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掀翻在地上,在他背上、肩上、臉上,一腳一腳猛勁地踹。拽起他的領子,往他肚子上揍了兩拳,再将他摔在地上,接着踹!
王勝強倒在地上雙手護頭,從他發出來的痛呻就知道易清決下手多狠重。
從前也有不少犯人跟易清決說過難聽的話,語言再粗俗的話都有,但易清決從來沒有因為這種原因動手打過犯人,還下手如此之重。
當然,夏槐,及現在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沒有一個不想上去一起揍王勝強的。他的言論讓人又驚又怒,這種有悖人權的觀點,讓人驚心于一個人類的思維竟然能和畜生一樣。
他們想,這個人是不配誕生在這個世上的,即便是作為畜生也不配。
尹舜幫夏槐止着頭上的血,在剛才那一瞬間,如若不是易清決下手更快一秒,現在在打這個犯人的人就是他了。只是無論易清決把他打成殘廢也好,還是打死也好,都不能一解他們的心頭之氣,更不能賠償那幾名無辜女性的生命。
白澤廷最知悉警隊的規矩,警察不能動手打犯人。不過這一次,這條規矩在他心中死了。他任易清決不分輕重地毆打王勝強,将王勝強毆打至吐血。他一樣憎恨任何一個不尊重生命,踐踏生命的人。
白澤廷走到碼頭,重新點起一根煙,從懷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相片,相片裏的人是他父親,那年跨省追查嫌疑人,聞風而來的記者硬是給他父親拍了這張照片。
白澤廷将相片舉高,借着剛從雲層裏出來的月色,仔細看着相片內表情極度不爽的警官。
打火機吐出的火舌點燃相片,火苗從相片一角竄起,燃燒得極其快。
白澤廷将燃燒的相片抛出海面,蒼涼的夜空,燃燒火光的照片像一顆絢爛的流星,急劇墜入海面,轉瞬熄滅。他望着天,嘴裏低念了一句什麽,仿佛在告慰他父親的在天之靈。
遙遙的,兩三輛警車開來,一前一後駛入海港。聽說抓到了蜘蛛殺手,連局長都親自出動來逮捕犯人。
白澤廷上去制住易清決,王勝強已經被打得鼻血滿臉,牙齒也掉了兩顆。
白澤廷拽過王勝強的衣領,看着這個犯人可憎的面孔。
他尚年輕時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親手抓住這個犯人,哪怕必須坐牢、必須償命,也要開槍打爆這個犯人的頭。
但随着歲月推移,不再沖動了。此時的他,只能對着這張可憎的面孔說:“等着被判死刑吧。”
“逍遙法外多年的蜘蛛殺手落網,世紀懸案終于要落下帷幕了嗎”?
媒體從不會抓漏任何一條能夠驚天動地的消息,在王勝強被捕後沒兩天,他落網的消息便在網上鋪天蓋地地瘋傳。
網友們都恨不得他趕緊被執行死刑!
然而審理多年前的懸案需要十分謹慎,需确定他所犯下的每一個案件中,每一樣證物的有效性才能轉交給檢察院,并等待檢察院起訴。預估從被抓捕到法庭終審的那一天,耗時起碼要一年半以上。
但總而言之,這個殺人狂魔落網,也算讓海島市的女性安下一顆心。
夏槐傷好那日,夏楠讓他來醫院看母親,說有重大的事情要告訴他。
夏槐額頭上的傷口雖然痊愈了,疤還在,看起來特別醜,索性戴個帽子,讓尹舜跟着他一道去。
夏媽媽被轉移到了獨立病房,房間裝修得比普通人家的套房更豪華一些。設施全部很先進,還有專門的陪護人員日夜細心照料着。
夏槐和尹舜來到這個病房,沒看見夏楠和母親,只看見未來妹夫向昱新在屏風後的窗戶邊和醫生講話,沒注意到他們進來。
“我已經請了幾個國外的教授來,他們下個禮拜就會到,他們在腦科領域都很有地位。”那個醫生說。
向昱新誠懇地請求:“胡醫生,請你們一定要治好我阿姨,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向先生,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醫生倒是不敢說太肯定的話,語氣中卻也有幾分把握。
夏槐還沒出聲打個招呼,夏楠推着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從門外進來了。
夏楠換了新的假肢,新的假肢有足夠的力量能支撐她走路。去康複中心做了兩個月康複運動後,現在已經能靠着假肢,勉強和正常人一樣行走。
“哥,你們來了?”夏楠清脆的聲音響起。
向昱新注意到夏槐他們來了,跟胡醫生最後說了兩句,讓胡醫生先出去,随即過來迎接寒暄。
夏媽媽氣色好了許多,就是人還糊塗着,見到尹舜,拉着尹舜的手又兒媳婦兒媳婦的喊,說要跟兒媳婦聊聊,讓其他人都別打擾他們。
夏楠無奈地笑,只得說:“好吧,讓你兒媳婦跟你聊吧,哥,你過來,我們兩個聊。”轉而又對要跟過來的向昱新道,“哎呀,我們兄妹倆聊天你就別跟着了,你出去買點飲料,我渴死了!”
向昱新無辜地站在原地不敢跟,說:“我叫人送來不就好了。”
夏楠撒嬌:“不,我就要你親自去買。”
向昱新不得不聽從:“好好好,我去買。”
把夏槐拉到一邊,夏楠低頭撚起了裙子上的帶子。
“你別仗着人家寵你你就老欺負人家。”夏槐教導這個使小性子的妹妹。
夏楠笑了一下,擡起頭,水亮亮的眼睛看着夏槐,鄭重地告訴他:“哥,我要結婚了。”
“什麽?!”夏槐吃了一驚,表情像在說“我沒聽錯吧”?
“我要結婚了!”夏楠認真地強調。見夏槐還發着愣,便接着告訴他,“日子訂了,下個月初。這幾天昱新一直在找醫生,希望那天媽媽的狀态能去參加我的婚禮。”
夏槐緩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你要結婚了?怎麽先前都不和我說?”
“準備定下的那幾天一直打電話給你,你都不接。”
夏槐一想,這還真是自己的錯,随口謅了個借口:“前段時間……我在忙學校的事。”
“你看,你也說你忙嘛,我這邊良辰吉日哪能耽誤啊,就先定下來了呗。”夏楠怕夏槐生氣,語氣軟和地小心地說,“沒經過你同意就擅自定下來了,是我的錯。但你一定要去參加我的婚禮。”
夏槐很明顯地裝作生氣道:“就記着叫我一定要去參加你的婚禮,請柬在哪呢?也不給我一張,我怎麽知道幾號在哪幾點去!”裝模作樣裝得爽快,心裏其實是有點失落的。
夏楠看他沒生氣擅定結婚的事情,笑起來了:“早準備好了,你和嫂子都有,到時候會給你們送過去的!嗳,你有沒有請柬不都一樣嗎?誰還不知道你是我哥?結婚前肯定會告訴你在哪裏的,到時候,得讓你牽着我的手,走過紅地毯,再把我的手交到他手裏。這樣,我才算嫁出去了。”
夏槐想象到那個畫面,眼眶濕潤起來了。夏楠是他唯一的妹妹,長兄如父,他此刻的心情當真和父親嫁女兒差不多,感動又難過。把這個妹妹嫁出去,以後她就是別家的人。
但是能找到一個對她這麽好的男人,夏槐不舍之中,又很為她感到高興。
“媽媽呢?你跟媽媽說了嗎?”夏槐憋回眼眶中的濕潤,問夏楠。
“說了。但是和她說的時候,她一直在數天數,不知她有沒有聽進去。”
夏槐唉了一聲,不能體驗到女兒結婚時的心情,母親以後痊愈了,想到這件事得多遺憾。
陽臺上,夏媽媽還拉着尹舜的手絮絮叨叨,她看着陽臺外的湖光山色,對尹舜嘆着氣說:“他們都覺得我糊塗,但我可不糊塗。你知道已經是第幾天了嗎?哎……清醒的人裝睡,睡着的人,別人都以為清醒着啊!”
尹舜覺得夏媽媽話裏有話,眉梢動了一下,問:“伯母,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夏媽媽并不回答他,僅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清醒的人裝睡,裝睡的,別人都以為清醒啊……”
尹舜抿唇沉思,他不知是自己想得太多,還是夏媽媽在說糊塗的話。他總覺得,夏媽媽的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
回去的路上,尹舜撩起夏槐的帽子,看了看他拿到醜到極致的疤,關心道:“傷口還疼?”
“不疼,怎麽這麽問?”夏槐把帽子拉回來,蓋住那醜陋的地方。
“看你紅着眼眶,以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