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些以為自己早已忘掉的記憶，像是沖破了某道屏障，泉湧入夢。
扭曲的畫面，雜亂的顏色，随着時間的推移，一切慢慢清晰起來。
九年前，夏日的尾巴，熱得人發昏。即使是傍晚，空氣裏依舊沒有一絲涼意。
眼前是一片學校操場。
看起來像是《十年》的拍攝地，一所本市著名的私人學校，此時人煙稀少，單雙杠和沙坑，都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正值暑假，劇組下工後，校園裏顯得有些寂寥，跑道上還有沒拆完的設備軌道，一些湊熱鬧的附近居民路過時，都會從鐵欄外向操場張望。
“謝浔？”
剛滿十八歲的魏珩眉眼中帶着些張揚，聲音懶懶散散的。黑T短褲，清爽利落，有股與生俱來的吸引力。
正在跑步的謝浔停下腳步，回頭正好跟魏珩對視。
他內心咯噔了一下，輕聲叫道：“師兄好。”
魏珩扯了下嘴角，走過來：“我看你跑了好幾圈了，幹嘛呢？暴走洩憤？”
謝浔垂下眼：“不是洩憤，就是郁悶，想走走。”
“哦——”魏珩伸手搭上謝浔的肩，把他往前一攏，湊近說：“那我跟你一起吧，我也郁悶。”
謝浔不太習慣跟人太親近，但這次卻意外地沒有排斥感。反而覺得……要是魏珩能一直抱着該多好……
這個想法剛蹦出來，就把謝浔吓到了。
哇你在想什麽！！你清醒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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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珩松開謝浔，跑出了幾步，他回頭揚了揚下巴，示意快跟上。
兩人一起并排慢跑，頻率逐漸整齊起來，一聲聲整齊的腳步聲落在發燙的跑道上。
“今天拍戲的時候，你的狀态确實不好。”魏珩冷不丁聊起天來，雖然沒什麽表情，但聲音卻含着少有的溫和：“但導演把拍出來的效果不好全怪在你身上，過分了。”
謝浔腳步慢下來一些，實話實說：“我體力不行，劇烈運動後缺氧的有點厲害，狀态調整的确實不到位……”
今天一直過不了的那段戲，謝浔需要一口氣跑七樓，鏡頭從樓梯口追着他一直到樓頂。到了天臺後還要說一大串臺詞。本來是拆成三鏡，導演忽然臨時改成一鏡到底，導致謝浔每次跑上天臺後都覺得自己要升天。
“哦——原來你是來練體力的。”魏珩笑了笑：“你就算是練成加強版卡魯也沒用。”
謝浔因為已經跑了好幾圈，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他喘着氣問：“為什麽？”
“一個正常人，一口氣跑上天臺，誰不是上氣不接下氣？”魏珩語速稍緩，難得耐心了一回。
“你是個演員，所以說，除了把最真實的狀态表達出來，還要照顧到熒屏效果。問題不在于你體力不行，而在于如何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保持咬字清晰，臺詞節奏不亂，到時候觀衆不要字幕都能聽懂的那種，懂了沒有？小浔兒？”
平時誰都懶得理的魏珩，語重心長的這一長串話，本來讓醍醐灌頂的謝浔對魏珩的感激值火箭式上升。
但最後那個猝不及防的“小浔兒”，讓謝浔覺得自己不僅他被拉出了牛角尖，還順便被抱在懷裏蹭了蹭臉。
感激值頓時切換成了好感值。
“明白了……謝謝師兄。”謝浔目光有些不自然起來。
魏珩聽着謝浔不勻稱的呼吸，說道：“呼吸深一點，不要太急，調整頻率。”
謝浔跟着魏珩的呼吸頻率慢慢調整着，不久就明顯平穩了許多。
魏珩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嗯，不錯，現在背遍出師表我聽聽。”
“啊？”謝浔愣了一秒，而後意識到魏珩是想訓練他平衡說話與呼吸節律，于是真的打算背一遍。
可是剛開口就被魏珩忽然擺手制止了，他一臉痛苦道：“算了你還是別背了，我一聽就頭疼。”
魏珩又想了一下：“這樣吧，我們來聊天。”
謝浔欣然答應：“好啊。”
魏珩在一邊叨叨叨說了半天，每一句都硬要他答話，還必須每個回答都要超過十五個字。
其實普通聊天也就還好，關鍵是魏珩真是唠嗑界中的一股泥石流。讓謝浔無數次想穿越到十分鐘前，把那個天真地說着“好啊”的自己給錘死。
“你覺得我帥嗎？”
“……帥。”
“十五字十五字！”
謝浔深吸一口氣，道：“宇宙無敵超級螺旋爆炸式炫酷帥氣。”
“嗯——”魏珩滿意地點點頭，感覺自己是這片操場上最靓的仔。
“你最喜歡我什麽地方？”
“眼睛。”
“十五十五！”
讓他背出師表吧！！倒着背都行！！他從來沒有這麽想背過一篇課文！！
“喜歡你那雙漆黑透亮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大眼睛……”
“哈哈哈真是個誠實的孩子！”魏珩大笑，腳步一直沒停，氣息平穩從容，絲毫聽不出一絲亂聲：“不過，你語文沒及格過吧？”
謝浔：“……”不好意思，他全科一直都是全校第一。
不久，謝浔就逐漸找到了平衡呼吸與說話的方法，自然而然的，說話不再像之前那麽累了，變得跟魏珩一樣從容起來。
魏珩看到效果顯著，便默默放慢腳步，看着謝浔清瘦的背影，淡淡笑了笑。
就這樣一直向前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謝浔跑出十幾米，感覺到身後的腳步不在了，他回頭，發現身後是一片空蕩蕩。
夕陽，操場，燕群，悶熱傍晚若有若無的微風。
“師兄？”
……
“珩珩？”
……
他沒由來地心慌起來，環顧四周，一切安靜得詭異。
他走了兩步，忽然天旋地轉起來，天幕翻轉，由晝入夜。
睜開眼，眼前又是另外一幅光景。
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倏地疾馳而過，猛然間，響起一陣巨大的撞擊聲。火星子，鐵碎片交織散落。
一個熟悉的身影若隐若現，他正拖着身子，慢慢移動着。
還沒來得及靠近，轟隆一聲，火光沖天。
謝浔猛然睜開眼——
潔白的天花板，讓人安心的消毒水味。
腦子嗡嗡地疼，長久睡眠缺乏讓他的大腦在疲憊中無法自控地高度興奮着。
真是個……讓人心神不寧的夢。
加快的心律還未完全平息，他擡手，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魏珩家屬？魏珩家屬在不在？”一個中年護士朝這邊走過來。
“這裏。”謝浔一把拉下口罩，站起來。
“病人醒了，可以進去看看他。”護士看清謝浔的臉後，強忍着要簽名的沖動，盡量平穩着語氣：“但時間不要太長，病人現在需要休息。”
謝浔點頭道謝後，急匆匆趕到vip病房。
推開門，看見魏珩半靠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聽見響聲，魏珩緩緩睜開眼，緩緩擡起手朝門口勾了勾，眼睛笑得彎彎的，聲音略微發着澀：“小浔兒，過來。”
興許是剛剛做了噩夢的緣故，謝浔看了一眼魏珩，忽然眼眶一熱。
他家珩珩才不會丢下他不管呢！夢果然都是反的！
他現在就在自己面前，哪裏都沒有去。
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珩珩醒了！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我們要開始發糖了！！！大家要什麽口味的盡管說！管夠管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