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疲憊不堪還在關心他
第四十章 疲憊不堪還在關心他。
許悠妙從 Y 國回來的那天,到國內是下午。她先回了趟家,許靖到機場接她。
在回去的車上,兄妹倆難得獨處。這兩年,許悠妙一直忙于學業事業,有意遠離家庭,許靖則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平時連聯系都很少。
許靖的車上有點煙味,是他身上的,許悠妙上車就嫌棄他車臭。他笑說自己最近在戒煙,只是是從香煙改到了電子煙。
許悠妙開了會窗說:“我要是嫂子肯定把你從房間裏趕出去。”
許靖哈哈大笑,說:“不愧是妙妙。不過你以後可別真的把你老公趕出去,真趕出去了,小心他跑到外面去了。”
許悠妙現在聽到這種玩笑話會很反感,她緩緩皺眉,壓在心裏的那顆大石頭一直都在,她看着車子上了高架橋,在 Y 國恍如隔世的快樂此刻更刺激着她清醒。她升上了窗戶說:“如果想往外面跑的人也是留不住的,那就離婚讓他滾蛋。”
許靖聞言說:“哥看你以後對像真的難找,你得小心點。”
“沒有人是為了找對象在生活的,找對象看緣分,遇不到也無所謂。”許悠妙說。
“看來媽的擔心是對的,她怕你以後不結婚。”許靖笑了笑。
許悠妙沒說話,轉頭看窗外。
這時,許靖接了一個公司電話,銷售部門的主管打電話給許靖說明天會來一個重要的客戶,可能需要老板在場,他想和許靖約個時間。
而許靖想也不想就回絕了,他一聽公事還要和人打交道就覺得煩,他冷聲說:“我不去,我爸明天在公司。”說罷,他就挂了電話。然後他方才還算開心的情緒,立馬變得低落。
許悠妙聽到許靖的處事方式很驚訝,她知道許靖對公司不上心,但沒想到是這麽不上心,她問:“現在公司裏的事還都是爸在處理嗎?”
“我說不上話,本來也就是爸的公司。”許靖不冷不淡說。
“怎麽說不上話?如果和爸的老員工說不上話,那你就自己招幾個新人進來用呗。”許悠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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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靖沒回答,他說:“你不懂,妙妙。”
許悠妙則說:“我是不知道你現在在公司具體什麽情況,但我知道如果你強勢點,沒人敢讓你說不上話。”
“那麽強勢幹嘛?”許靖苦澀笑了笑,說,“有些事沒有對錯,他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呗。”
“就是因為沒有對錯,所以你才要努力成為标準。”許悠妙皺眉說,“公事就是這樣,不然你每天去公司多憋屈?你真有什麽想法就和爸說,讓他給你點空間去發揮。”
許靖也皺眉,他不想和許悠妙讨論公司的事,他轉開了話題說:“你這說法可不适合談戀愛結婚,人都被你吓跑了。”
“談戀愛和結婚不一樣,認知不一樣互相尊重分手就是了,誰愛跑誰跑。但公事就是硬碰硬,勝者為王,不能退縮。”許悠妙說,她覺得許靖事業上自怨自艾的根源就是把對情感的理解放在了公事上。他希望在公事上被人理解,但事實上做領導要的是手腕。
許靖徹底被許悠妙的積極說郁悶了,他時常覺得他和許悠妙生錯了性格,他自嘲笑說:“行了,別說了,妙妙,你這性格真應該你做兒子,我做女兒。這樣爸媽肯定很開心。”
“我就是女孩就是這性格,怎麽我這性格就是做兒子了……”許悠妙有些語塞。
“你是兒子,公司就給你接了。”許靖說。
“如果我願意,現在公司也可以給我接不是嗎?”許悠妙反問。
許靖愣了一秒,意識到自己潛意識裏的一些偏頗,他試圖解釋說:“是可以給你接,只是爸媽經常說你像個男孩子,是男孩就好了,就不用擔心你在外太要強……”
許悠妙徹底失語了,她轉開了頭。她已經越來越不想和家裏人去争執什麽了,而她心底也有同情許靖,或許他受的壓迫和她不一樣。
兄妹倆都陷入沉默,隔了會,許靖的電話又響了,是個中年女人,說話很得體溫柔,聽起來她是許家公司的供應商之一,她感謝他們公司一直和她家公司合作,然後是想争取新訂單。
許靖對女人比業務經理客氣,還叫對方王阿姨,表示訂單不是他負責。女人還是很客氣,稱贊了幾句許靖能幹才挂了電話。
許悠妙聽着聽着轉過頭看到車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腦袋轟轟響,好像還在飛機上。她等許靖挂了電話,張口說:“哥,你知道這個女人和爸什麽關系嗎?”
許靖驚訝看了眼許悠妙,然後很快他眼裏閃過了了然,他忽然明白了許悠妙這幾年的尖銳和叛逆。随即,他是尴尬紅了臉說:“你想說什麽,妙妙?”
這一個瞬間,他們兄妹的默契達到了頂峰,車廂裏詭異的安靜,他們彼此坦誠相見,他失了做兄長和兒子的尊嚴,她卸下了做妹妹做女兒的僞裝,他們是赤裸裸的人。
許悠妙再一次開窗,她說:“媽知道你知道這事嗎?”
“不知道,我不會讓媽知道的,那只會讓媽難堪。因為媽知道。”許靖很快恢複平靜,徐徐說道。
許悠妙再次沉默,許靖的話讓她很想哭,但她不想哭,于是忍淚一瞬間忍到喉嚨疼。巨大的壓力壓在她的喉嚨,那是一個球體,一直在她身體裏來回滾動很多年了。她被傷害釋然,釋然再被傷害,傷害再釋然,最後只能自我和解。
“哥,你把公司接過來好好做吧,爸的風格你要是不喜歡,你就努力去改變,躲在後面什麽也改變不了。”許悠妙升起車窗說。
“爸也很辛苦…他有不對,但他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許靖捏緊方向盤說。他是一滴水,只是一滴水落進了大海裏,渺小平庸。
許悠妙長長嘆了口氣,她徹底累了,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閉了會,她手機振動,她拿起來看了看是周斯時問她:“你上車了嗎?”
“嗯,放心,已經在我哥車上了。”許悠妙回複。
“讓哥慢點開注意安全,到家告訴我。”周斯時回。
許悠妙發了個可愛的 OK 表情,鎖上了手機。
許靖手機又一次響起,這次是陸紫琳,她也關心許靖是不是接到許悠妙了。
“接到了。”許靖答。
陸紫琳很開心,她興奮和許靖說:“暖暖剛才開口了,忽然大喊了聲爸爸。她一直不開口,我都急死了,今天忽然就開口說話了!可是怎麽叫你啊,你都沒怎麽帶,怎麽不先叫我?”
許靖不由聽笑了,他驕傲說:“我女兒嘛!所以說你不要着急焦慮,有的小孩就很慢的。我媽說妙妙小時候兩歲才開口,現在這麽伶牙俐齒。”
“我怎麽可能不焦慮?每個人每天在我耳邊說這個說那個,我是第一次養小孩,但好像責任都是媽媽一個人的,整天擔心奶水好不好肯定會焦慮。”陸紫琳的快樂情緒被“焦慮”兩個字一下抹去,她忍不住較真。
許靖聽出了陸紫琳的情緒變化,忙寬慰也轉開了話說:“責任我也有我也有,你別想太多了,怎麽可能是你一個人的?對了,妙妙回來給你和暖暖都帶了禮物,明天接你們回爸媽那。”
“你晚上不回來?”陸紫琳敏銳道。
“晚上你媽和保姆都在,我就不回去了,回去也幫不上忙。”許靖說。
陸紫琳沉默了兩秒,冷聲說:“随便你吧。”而後,她挂了電話。
許靖也挂了電話,轉頭和許悠妙說:“你明天看到你嫂子和她多聊聊,她老是說和你聊天開心,說你最好了。你多安慰安慰她,讓她帶孩子不要照著書帶,放松點。”
許悠妙只是點點頭應承沒說什麽,她看着車窗外心裏轉而去考慮事業上的事,她明後天回去還有一堆事情要做。
兄妹倆到家,彭珍出來院子迎,她已經給許悠妙房間換了新的床單,做了她愛吃的食物。
許悠妙進門洗了手就坐到餐桌邊,彭珍陪她吃飯,一直問她關于周斯時的事。
“你在國外見到小時了,他是不是過得不錯?”彭珍笑問。
許悠妙點點頭說:“對,挺好的,他表叔表嬸都是很好的人。他們住的很近,彼此有照應。”
彭珍聽了很開心,她說:“好就好,看着你們都長大真是太不容易了。”
許悠妙還是點頭,埋頭吃。
“你周叔叔剛才來了,估計也是知道你回來想問小時的事,他現在在你爸書房。你一會上樓回房前去打個招呼。”彭珍囑咐說。
許悠妙依舊點頭。
吃過東西,許悠妙上了樓,許靖已經幫她把行李送到房間,她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許漢生開了門,他打量許悠妙讓她進了門問:“事情順利嗎?”
許悠妙颔首說:“已經和設計師都談好了,回去就準備合約了。”
許漢生點點頭,看了眼坐在會客沙發上的周國維。
周國維這才看向許悠妙,他方才一直低着頭對許悠妙有些視而不見,此刻眼神裏也是審視,最後才面上笑了笑說:“妙妙回來了。”
“周叔叔好。”許悠妙問了聲好。她發現周國維今天臉色不太好,面色有點憔悴好像是他坐了一整天飛機。
許漢生見許悠妙今天挺禮貌,不自覺松了口氣,笑問:“你在 Y 國有和小時見面是嗎?他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許悠妙答。
周國維聞言似笑非笑,似乎不太滿意許悠妙的簡單回答。
許漢生道:“好就好,小時有沒有和你說最近在做什麽?”
“他現在不就是讀書嗎?他上次和我說要認真完成學業。”許悠妙答。
許漢生聽到這回答似乎很高興,又看向周國維。
許悠妙見兩人眉來眼去打啞謎,想起周斯時告訴她沒打算再問周國維要錢,也不想和家裏太多聯系的事,她失去了問太多的興趣,轉身欲走說:“我回房休息了。”
恰好這時,許漢生手機響了,他看了看號碼出去接電話,和許悠妙說:“你陪周叔叔再聊會。”
許悠妙正想拒絕,許漢生已經走出去,而周國維也叫住了她,問她:“妙妙,你的生意現在到底做得怎麽樣?”
“很不錯。”許悠妙自信滿滿。
周國維聞言若有所思,說:“妙妙,你呢是叔叔從小看着長大的,你什麽脾氣什麽性格叔叔也知道,所以你出去自己闖一闖大家都很支持。不過,叔叔也要和你說幾句實話,可能你不愛聽,但叔叔得講。你現在這麽順利是因為有你爸媽在給你做支持,你要出生在普通一點的人家,你什麽事都做不了。所以你不能忘本要感恩,出去闖是好事,但也要考慮家裏,你要多體諒你爸媽。幾千年來,家對人來說,尤其是一個女孩非常重要,事業還是其次的。”
不知道是因為許悠妙這一年已經想通了和周國維這樣的人是不能交流溝通的,還是因為她和周斯時的關系變了,她聽到這番話竟一點生氣的欲望都沒有了。她還能冷靜一笑說:“謝謝周叔叔提點。”
周國維見許悠妙終于受教,他臉色變得柔和說:“你和小時這代人和我們是不一樣了,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但不管怎麽想,這個社會講求還是一個安穩,什麽年紀該做什麽事有什麽樣的責任都是要遵循一個社會原則,你想完全掙脫出去是不現實的。你也馬上畢業了,事業再做個兩年,早點找對象結婚安定下來讓你爸媽放心。”
“周叔叔,這話你也對周斯時說過嗎?”許悠妙問。
“說過,他男孩子也要先成家再立業,心太野一直再外面闖也不是什麽好事。”周國維說。
“你好像之前不是這個說法。”許悠妙好笑道。
周國維這時嚴厲看了眼許悠妙,他是個很權威的人,應該說什麽,別人聽什麽才是。
許悠妙還是面帶微笑,她說:“我去休息了,周叔叔,坐了一天飛機太累了。你也多保重,我看你今天氣色不太好,煙酒太多傷身噢。”
許悠妙的直接讓周國維臉色驟變,他目光變得犀利,神色卻變得尴尬甚至閃躲微微側開了臉。
許悠妙把周國維的窘态看在眼裏,她臉上笑意漸微,心裏多了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但她不知道那将會是什麽,她忽然有點擔心周斯時。
她拉開門走出去,撞上剛電話收線的許漢生,但她沒逗留還是離開了。而等許漢生進了書房後,她折回趴在了門邊偷聽。
她聽到許漢生和周國維說:“小時的事你不要太擔心了,他是個懂事的孩子,遲早會回來接你的班的。我這兩天也會找機會打電話給他聊聊勸勸他。聽妙妙剛才說的意思,小時現在也是學業為重,沒有搞其他項目,估計他心裏也有考量。”
周國維沒回答這番話,但許悠妙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從許漢生的下句話裏可以聽出,周國維不是什麽松弛的表情。
許漢生說:“你別想太多了,小時的事慢慢來。你自己的身體多注意,病還是再去查一查,換個醫院看看。”
“我心裏有數,這事我還沒告訴小時。袁莉都還不知道,你也不用提。”周國維說。
“我明白,你先去查清楚。”許漢生說。
許悠妙輕輕轉過身回了房關上門,開始消化她方才聽到的話,但因為身體太累了,她腦子一度陷入混亂。最後她疲憊打開行李箱想收拾,但她一坐到地板上就一動不動了,只是望着窗外出了神。什麽人間煙火撫慰人心,她覺得很可笑。而在這一片混亂中,她蹦出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她是愛周斯時的,疲憊不堪還在關心他,開始細細去想他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