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這麽驚訝做什麽?”趙鳳英坐起身,邊幫丈夫順背邊嗔怪道。
還不是因為你說的話太吓人了,好一陣咳嗽後,魏濤在心底吐槽。
這要是真成了,等霍嘯那小子回來,他去哪賠個媳婦給他?
雖說為了家國大義,在接任務的時候,戰士們就都做好了各方面犧牲的可能性。
但,那也是萬不得已啊。
不過...魏濤将茶缸放到床頭櫃上,又将沒穿襖子的妻子塞進被窩裏,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才不着痕跡問:“怎麽突然提這個?你之前不是挺欣賞霍嘯那小子?”
這才四個月,就張羅起人媳婦兒改嫁了?
趙鳳英嘆氣:“現在也欣賞,但咱得講良心,要是從前藺葶就在家屬院住着,說不得組織上早就安排人跟她相看了,大家夥兒不都這樣...再一個,我也沒說現在就建議小藺改嫁,不是先跟你商量龍鳳胎的事情嗎?”
是這個理,但霍嘯沒有犧牲啊,魏濤心裏憋的難受,又不能跟老妻明說,只能煩躁的翻了個身,背對着妻子。
趙鳳英莫名:“哎!說話呢。”
魏濤:“回頭再說吧,我困了。”
“嘿,你這老頭子。”趙鳳英不滿的捶了丈夫一記。
魏濤依舊不說話,心裏則開始思索。
已經四個月了,按照任務前做的多次推算,霍嘯差不多該回來了。
唉...再不回來,媳婦兒都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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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得還是他家老妻做的媒。
多吓人!
一牆之隔的次卧裏。
藺葶并不知道自己成了旅長夫妻倆的話題中心。
于她來說,此次行程算得上圓滿。
最頭痛的火車票已經買好,時間是明天下午五點。
魏旅長說安排了警衛員送她去火車站。
不然半天的車程,靠她自己,得輾轉兩天。
這一次藺葶沒有拒絕,回程的負重太過,她根本扛不動。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心裏舒坦了,藺葶便放松的補了個眠。
當然,她沒好意思睡太久。
睡前借了鬧鐘,四點起床幫嫂子做晚飯。
“這回睡好了,臉色都粉撲撲的,不像早上,慘白慘白。”趙鳳英正巧從外頭進屋,瞧見人,仔細打量後,滿意點頭。
藺葶笑回:“明天就能回家,心裏頭高興,睡得就香了。”
趙鳳英将手上的菜籃擱在地上,又去廚房拿了洗菜盆,才道:“還是太趕了,你這一趟又得小十天,人都沒緩過來,合該再休息幾天的。”
“家裏頭肯定惦記着,回去再歇息也一樣。”藺葶搬了個小凳子,坐過去幫着一起收拾:“這天氣還能長小青菜?”
趙鳳英撥弄了幾下有些營養不良的綠葉菜,笑說:“蓋了稻草,不過長不好,就吃個新鮮。”
藺葶:“這要做什麽吃?”
趙鳳英:“我早上不是泡了花生嗎?前些日子在炊事班弄到幾兩豆油,晚上煮菜粥,再蒸倆山芋咋樣?”
藺葶:“挺好的。”
應該說,就沖着那豆油,已經算得上奢侈。
也就旅長家條件好,才能這般講究。
當然,這其中肯定也有她在的原因,這也是藺葶急着離開的主要理由。
“對了,你回去的時候得經過滬市吧?”又閑聊幾句,趙鳳英似是想起什麽般問。
藺葶:“經過的,按火車票上的時間算,我還得再滬市停留一天半。”
趙鳳英:“那你得趁機轉轉,真的,出一趟遠門不容易,滬市老多東西不要票,價錢還比咱們這便宜,聽說還出了什麽洗發膏,專門洗頭發的,講究是講究了點,但你這麽長的頭發,肥皂洗起來費勁,淘米水又洗不幹淨,倒是可以去瞧瞧。”
別說,藺葶瞄了眼垂在身前的濃密烏發,還真有些心動。
她其實挺愛美的,從前二十八九歲的皮膚還能嫩白細膩,除了天生的好底子外,真少不了細心保養。
如今的好皮膚全指着年輕撐着,過幾年可就不一定了。
或許,真該趁機去瞧瞧?
雖說應該不便宜,但原身将結婚的彩禮也帶出來了,再加上父母給的陪嫁,雪花膏、牙膏、洗發膏這些應該能消費得起...吧?
不行,不能細想,細想更心酸,用個牙膏都得扣扣搜搜。
可她現在就是六十年代末的藺葶。
所以...得适應!得習慣!
看樣子,賺錢也得提上日程了。
只是...這種時候買買買,會不會不大好?
婆婆那邊會怎麽想?
而且村裏也沒什麽秘密。
說不得她頭一回用,後腳就傳的全村皆知了...
村子裏的确沒有什麽秘密。
尤其在大喇叭循環喊了倆小時後。
別說整個向陽大隊,就是相鄰的幾個生産隊都聽的真真切切。
原來霍家小媳婦并不是跑了,而是去了霍嘯當兵的部隊領取遺物。
不得不說,公社王書記這一做法雖有些誇張,卻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流言平息下來。
起碼現在村民們再提到藺葶時,不再是滿嘴的鄙夷,更多的是佩服其有情有義。
當然,有人深信,也有人懷疑。
只是老書記跟王書記盯的緊,不敢将懷疑搬到明面上罷了。
而多活了一輩子的王秀琴,是唯一一個堅定不信的存在。
畢竟按照她前世的記憶,藺葶那壞女人卷錢跑了後就再也沒回來。
只是上輩子這個時間點,她已經嫁人,不确定有沒有廣播這一出。
思及此,王秀琴又唏噓起自己的命不好。
活到三十歲,生了三個賠錢貨,一個帶把的也沒有,天天被丈夫跟婆婆磋磨。
有天夜裏下了老厚的雪,她身子骨虛的很,還被死老太婆攆出去喊赤腳醫生。
路上一陣天旋地轉,也不知道摔到哪裏去了,反正再有意識時,人已經回到了20歲。
但她回來的時機又算不上好。
因為霍嘯跟藺葶已經結婚三天了。
只差三天!
要是早幾天回來,哪裏還有藺葶那壞女人嫁進霍家的機會?
不過現在也不算太遲,她冷眼等着藺葶如前世一般卷錢跑了。
然後有時間就往霍家跑。
胡秀嬸子既然能選了藺葶當兒媳婦,自然也會選她。
只要她體貼又孝順,早晚能做成将軍夫人。
一想到霍嘯前世的高度,王秀琴心底就是火熱一片。
“你又去哪?沒瞧見外頭下着雪啊?”趙三妮見閨女胳膊上挂着籃子,還一副出門的打扮,臉拉的老長。
心裏則想着,琴丫頭最近出門就跟掉了魂似的,見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幹了啥。
趙三妮很是瘦削,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
也因為太瘦,臉上挂不住肉,本就偏長的臉瞧着更加刻薄。
其實她性子不壞,人也正派,但那張臉瞧着就叫人發憷,從前的王秀琴也怕。
但活了一世,與惡婆婆鬥智鬥勇一輩子,哪裏還在乎這點冷臉。
這不,她很是随意的掂了掂胳膊上的籃子,清秀的面上露出一抹笑:“去找秀嬸子聊天,她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嗎,我瞅着也是怪可憐的,反正我在哪都是納鞋底,正好還能陪着她唠唠嗑,解解悶。”
趙三妮狐疑,上前掀開蓋在籃子上的布,又翻了翻,确定真的只有千層底後,才納悶問:“你啥時候跟你秀嬸子這麽好了?不是最不耐聽唠叨嗎?”
秀妹子好容易有點盼頭,琴丫頭那張利嘴可別瞎說八道的給人刺激壞了...
王秀琴心說現在也不耐的聽,但不得讨好未來婆婆嘛?
對了,她還在口袋裏揣了兩顆糖,打算順便哄雙胞胎,這可都是表現的機會。
王秀琴堅信,只要籠絡住霍家老小,霍嘯肯定會娶自己。
畢竟那壞婆娘藺葶也是這麽進霍家門的。
她要不趁着這個機會雪中送那什麽炭的,就是大傻帽。
當然,這些心思可不能透露出來。
思及此,王秀琴不再搭理母親的追問,攏了攏耳捂子,便推門往外。
只幾息的功夫,就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
那背影,怎麽瞧怎麽迫切。
趙三妮瞧着更覺得不對勁。
自己生的自己了解,不是她埋汰琴丫頭。
說好聽點叫嘴皮子利索,難聽點就是蠻不講理,還格外喜歡占便宜,從小就這樣,怎麽掰都掰不過來。
這突然就變了性子,怨不得她這個做娘的多疑。
可別是借着去找秀妹子的借口,偷偷處對象了吧?
前幾個月,就瞧見她跟上河大隊會計家的小子有說有笑來着。
那小子被家裏慣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一點沒有爺們兒樣,哪能是好丈夫人選?
尤其對方家裏的長輩也沒一個省心的,閨女真要嫁進去,還不被磋磨死?
不行,越想越不放心,趙三妮幹脆扯了身上的圍裙,匆匆回屋。
昏暗的房間裏,歪在土炕上吧嗒旱煙的王六斤見婆娘火急火燎的模樣,不解問:“出啥事了?”
趙三妮又套了厚襖:“沒啥,出去轉轉。”
王六斤回頭瞧了眼窗外飄着的鵝毛雪花,更不解了:“這時候?”
趙三妮心情不是很美妙的怼了句:“你哪那麽多話,我走了!”
說着,也不管丈夫什麽反應,抄起針線笸籮就快步往外。
待推開大門時,才似想起什麽,又回頭喊了一嗓子:“我在竈膛裏埋了幾個山芋,能吃了,趕緊挖出來。”
話音落下的同時,也傳來了木門“吱呀”關緊的聲音。
王六斤嘀咕了句“這婆娘”後,就又歪回到炕上。
然後沖着西屋喊:“老三,你娘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