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初二是出嫁閨女回娘家的日子。

胡秀也是人家閨女,雖然父母已經不在了,但照顧她頗多的兄弟姊妹們都在。

于是這日不止藺葶需要回娘家,胡秀也有行程。

只是她與藺家不順路,還得帶着雙胞胎,一個人肯定不行。

所以天剛蒙蒙亮,霍嘯就騎着特地找胡部長借的自行車,先送了母親與雙胞胎,順便給舅舅舅媽們拜個年。

好在胡家也在附近村鎮,來回攏共不到兩個小時。

叫霍嘯哭笑不得的是,七點多到家的時候,妻子還窩在炕上沒起床。

若平常,也就任由她賴床了,畢竟天冷,起床也無事。

但今個兒可是他這個做女婿的頭一次登門,怎麽也不好太晚。

所以只能狠心将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挖出了來...

藺家這一輩攏共兩個閨女。

嫁到隔壁鎮的大閨女藺葙這幾天就得生娃。

藺勝利與李桃花兩口子年前就拎了東西親自去瞧過,并叮囑其初二不要奔波。

二閨女婚姻一波三折,如今苦盡甘來,做軍官的女婿又是頭一次上門,藺家一大早就忙活了開來,殺雞炖湯,剁魚做菜...

“怎麽還沒到?這都快九點了。”李桃紅第八次催促小兒子出去瞧情況無果後,又支使人再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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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宏也不嫌煩,一次次往外跑。

別誤會,他可不是為了二姐,完全就是沖着二姐夫去的。

向往外面世界,向往軍營的少年人覺得軍人就是英雄!

見狀,正為客人打磨家具的藺勝利雖也急,卻還是抽空安撫老妻:“你也知道還不到九點,葶葶那丫頭起床都要七點多了,不會這麽快的。”

李桃紅當然知道這個理,但架不住心裏着急,于是白了丈夫一眼:“就你聰明!”

日常被怼的藺勝利不疼不癢,只是憨厚笑笑,便又悶頭幹活。

幫着父親與大哥打下手的藺偉見狀,開玩笑道:“我猜應該是禮物備的太多,扛不動才慢了點,媽您安心等着閨女女婿孝順就好了。”

果然,李桃紅立馬被逗笑了:“偏你會說,我可不稀罕什麽大禮,小兩口和和美美就行!”

這話不假,為人父母的,總有操不完的心。

尤其還是沒見過面的女婿,也不知他對姑娘如何?

若不是初一不大好登親家的門,她昨個兒就跑去瞧瞧了。

想到這裏,李桃紅剛緩和了些的心情又浮躁起來。

幹脆也不等老五回來,徑自扯了腰間的圍裙,又摸索着順了順頭發,打算親自出去瞧瞧。

不想,人才跨出門檻,就見老五正飛快往回跑,邊跑還邊扯着嗓子喊:“...二姐夫來啦!爸媽!二姐二姐夫回來啦!”

這一嗓子,可不得了。

不僅李桃紅與屋內其他人全聽到了,就連左右鄰居也都好奇的跑了出來。

有那平日嘴碎的正要好奇上兩句,就見藺家一家子全都迎了出去,五歲的圓圓都跑的颠颠兒的。

渾似沒瞧見她這個人般,自覺面子抹不開,當即就酸溜溜了起來:“瞧瞧藺家骨頭輕的,一個當兵的女婿就巴結成這樣,還不是個二婚頭!”

聽得這話,另一個與李桃紅交好的高瘦女人立馬給怼了回去:“放你娘的狗屁,瞧不得人好的眼饞貨!信不信我把這話告訴桃紅,你猜她會不會撕爛你的嘴!”

罵完,見對方表情畏縮了下,才不屑的“呸!”了一聲。

待收回視線,再往路那邊瞧時,已經能遠遠瞧見葶葶跟她女婿了,高瘦女人嘴裏嘀咕:“乖乖,桃紅這二女婿身量不小咧。”

有人應和:“可不咋的,我瞅着比藺明那小子還竄一點?”

藺家老大藺明長的五大三粗,足足一米八五,是典型的北方漢子。

高瘦女人與李桃紅關系好,老姐妹得了好女婿,心裏也是歡喜:“我瞅着也竄一點...哎呦喂,瞧見沒,新女婿長的可真俊!還有自行車咧...那軍裝也體面,真精神吶,怪不得老遠就瞧見桃紅呲着大牙笑呢...走走走,咱也過去瞧瞧,跟新女婿說說話!”

于是乎,藺葶與霍嘯兩人很快就被人群擁簇而行。

且擁簇的人群還有越滾越大的趨勢。

若平時,暴脾氣的李桃紅早就攆人了。

但葶葶這樁婚事遭了不少閑言碎語,如今女婿這般優秀人才,她自然要好好顯擺一回。

當然,待将小兩口稀罕進屋後,她炫耀的心思也正式告罄,轉頭就開始趕人。

可這時候,大家夥兒的視線全都盯着滿滿當當的大袋子,哪個肯走。

就連一開始幫忙說話的高瘦女人也揣着手、倚着門打趣道:“哎!桃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新女婿頭一回來,指定帶了不少好東西,也給大家夥兒掌掌眼不是。”

“就是!就是!別急着藏咧,方才我家女婿帶的年禮可都大大方方給你們瞧了!”

“可不是,回頭等我家妮兒回來了,也喊你們都去瞧瞧。”

話說到這裏,心知大多人就是看個樂子,又是鄰裏鄰居的,李桃紅便也不好再拒絕,大大方方解了其中一個袋子意思意思。

前頭女兒已經在她耳邊說了,女婿跟親家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她也多少有些虛榮心思。

但真打開其中一個袋子,彎腰扒拉兩下,瞧清楚裏頭的東西後,立馬就又收緊了袋口。

不怪她大驚小怪,實在是裏頭全是精貴物。

布料不說,居然還有煙酒,光這兩樣就已經遠超尋常人家結婚所費。

這年頭,閨女回娘家,頂多包點大棗,另幾個雞蛋啥的,能割半斤肉都是少有的講究。

思及此,李桃紅心裏高興之餘又覺燙手,同時如何也不願意拿出來與衆人瞧了。

笑話,雖然識字不多,但錢財不外漏她還是懂的。

至于鄰居不樂意?誰在乎?!

她這會兒全部心神都轉到了霍嘯身上,哪有功夫應付外人?

說來女婿能耐,重視閨女,做娘的自然歡喜。

但女婿太能耐,給的太多了,反倒叫李桃紅不安了起來。

琢磨着回頭只收一兩樣意思意思,旁的全給孩子們帶回去。

卻不想,打發走鄰裏,才進屋,還來不及開口,就聽見了叫她更心驚肉跳的事。

“啥?給老大找了工作?”還是縣城家具廠?那要是真能成,就是吃公家糧的體面人,鐵飯碗!一輩子都有指望了!

哪像現在,老百姓都窮,能有幾家舍得做大件?再好的手藝也無處施展,根本賺不了幾個錢。

霍嘯:“還沒定下,我跟家具廠的廠長約好了,下午陪大哥走一趟,試過手藝沒問題才行!”

這話一出,除了不懂大人們說什麽的圓圓,其餘藺家人都歡喜開來。

蓋因藺明從小跟他爹藺勝利學手藝,那可是十裏八村有名的好,這工作基本就等于十拿九穩了!

這麽一想,藺明本人更是激動的臉色通紅,直搓大手。

本來他還有些怵二妹夫,總覺得對方瞧着冷淡又氣勢,不大好親近,卻不想人直接給了這麽大個驚喜。

有心想要說兩句感激的話,奈何平時就是個笨嘴拙舌的,這會兒更是一個字也禿嚕不出來。

其餘幾人情況比藺明也好不了多少,藺偉倒是個嘴皮子利索的,卻也沒急着開口,只是帶着和煦的笑容,将打量藏在眼底!

于是,氣氛就慢慢往尴尬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最後還是坐在男人身旁的藺葶打破了沉默:“這事昨天怎麽沒聽你說?”

說多了難免有邀功之嫌,霍嘯慣來做的多,說的少,聞言也只是尋常道:“打算說的,後來被果果一鬧就給忘了!”

聞言,想到昨天的囧事,藺葶面上尴尬,不講理般嗔了句:“這事怪你!”

霍嘯好脾氣應:“是我的錯!”

見狀,李桃紅好奇起來。

藺葶本不打算說,但見家人因為霍嘯提工作這事,歡喜又無錯,便決定說出來讓大家夥兒放松放松,全當彩衣娛親了。

果然,聽完後,衆人哄堂大笑,李桃紅邊笑還邊問:“那最後桃酥落到誰嘴裏了!”

藺葶有意拉動氣氛,便親昵的拍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嗔道:“你問他!”

霍嘯勾了勾唇:“葶葶拿出來分了。”

突然被叫葶葶,藺葶心裏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下般不自在,面上卻不動聲色嫌棄道:“丢了那麽大個臉,就得了半塊餅,實在不劃算!”

李桃紅笑罵:“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啊!女婿那是想着你呢!”說着,她又看向女婿:“我家這妮子被我跟他爸養的嬌氣,女婿你多擔待!”

言下之意卻沒有叫閨女改的意思。

霍嘯雖頭一回當人女婿,卻不是二愣子,立馬表态:“葶葶很好,反倒是我欠她良多。”

藺葶也道:“媽,您女婿別看瞧着冷冰冰的,心眼兒卻實在的很,這次帶過來的煙酒全是在蓉城托他們領導給弄的,市面上可買不着,還有那狍子跟兔子,也是頂着雪進山打的,回來後手腳凍的跟冰棍似的,還有那布料...”

其實她真不是這種行事風格,更無意顯擺什麽。

只是丈夫是個句嘴葫蘆,背地裏的辛苦從不說,藺葶只能代勞了。

起碼有了這些做鋪墊,能叫爸媽瞧見霍嘯對她的好,甚至愛屋及烏到了家人身上。

回頭再提随軍,大家夥兒也能寬心。

果然,得了藺葶一通解釋,別說本就敦厚的兩位長輩與藺明,就連藺偉面上的笑也實在了幾分。

不是沖着那些難得的好東西,而是霍嘯表現出的,對藺葶的重視。

了解了禮物背後的用心,李桃紅便歇了叫孩子們再帶回去的心思,想着尋些旁的回禮,不夠的就去老姊妹家借些。

思及此,她便有些坐不住了,朝着同樣興奮到臉頰通紅的大兒媳何芸招手:“老大媳婦,走,做飯去,得讓老大早些去縣城,總不能叫人家領導等着。”

“哎!”何芸爽利的應了聲,轉身就把懷裏的圓圓塞給丈夫。

邁出門檻時,李桃紅發現閨女正下炕穿鞋,便白了她一眼:“不用你,我跟你大嫂就夠了。”

何芸也笑:“葶葶坐着吧,閨女回娘家就是嬌客,再說菜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聞言,想到心裏琢磨了不少天的事,藺葶便也沒勉強,又将腿盤上炕,才道:“婆婆讓我在家裏住一夜,明天早上我給爸媽做早飯吧。”

“呀!今天能住家裏啊?你咋不早說?親家也太講理了。”比大閨女那婆婆可好太多了,已經跨出門的李桃紅立馬又轉了回來,笑的那是見牙不見眼,轉念又道:“要不把親家跟孩子們都接過來,一家人熱鬧熱鬧!”

霍嘯也笑:“那倒不用,我媽帶着孩子們去舅舅家了,晚上也不回去。”

李桃紅咂摸兩下嘴,覺得有些可惜,卻也沒再說什麽,喜滋滋去了廚房。

而藺葶則順勢說起了讓村民們養兔子的想法。

北方天冷,但只要注意溫度,照料得當,一些耐寒的長毛兔子,還是能養的,如何接洽到訂單才是難題。

且負責人定然還得多次與上級領導協商申請,拉資金支持,說不得還得跑去花城學習。

貿易、出口、外彙券...對于底層老百姓來說,完全是認知以外的事情。

所以,藺勝利跟藺明只聽了個似懂非懂。

藺偉與霍嘯倒是一點就通。

不過,兩人都沒有急着說話,而是認真考慮起了可操作性。

半晌,還是霍嘯先開了口:“下午我順道去一趟公社跟王書記提一提。”

藺偉也說:“這事不容易,王書記不一定願意冒險,你別抱太大希望。”

藺葶擺手:“我也就那麽一提,成的話,咱們起碼能往廠子裏安排幾個人,不成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其實嚴謹些,她應該做一份詳細的資料與評估報告,如此被采納的可能性更高。

但她又不是政府工作人員,也不想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冒頭,更無甚野心,所以最終也沒動筆。

下午。

霍嘯與藺明騎着自行車出發後。

從來有午睡習慣的霍家人,全都窩在堂屋裏等着。

正與二哥下棋打發時間的藺葶見爸媽跟大嫂心都要飛出去了,便順勢提起了随軍事宜。

“啊?這就要随軍了?”李桃紅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哪怕早有猜測,心裏頭還是不舍:“什麽時候去?”

藺葶:“起碼還有一個月呢,總得等霍嘯在新單位熟悉下來的。”

其實不提旁的因素,她也更願意去随軍,日久相處被瞧出什麽的可能性太高了。

直到現在,想起剛從火車上下來時,被二哥試探的場景,藺葶還覺毛骨悚然。

見閨女沒心沒肺,李桃紅氣的拍了她一記:“你個缺心眼兒的,一個月一晃就過去了,等去了部隊,也不曉得多少年才能瞧見一次。”

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不怪她眼皮子淺,兜不住淚,實在是舍不得。

見她這般,急于逃離的藺葶鼻頭也發酸起來,卻又怕越哄對方越掉眼淚,幹脆梗着脖子打趣道:“那我不去了,反正天京到家裏也就四天路程,叫霍嘯每年回來一趟得了!”

“瞎說八道什麽?兩口子咋能分開?老娘還想抱外孫呢!”

為了轉移老母親的悲傷,連手都沒牽過的藺葶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外孫女不行嗎?”

李桃紅舉起手:“死丫頭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老娘要是那重男輕女的,能把你跟你大姐慣得沒邊?”

說到大閨女,李桃紅又看了眼小閨女,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試探道:“過幾天你大姐就生娃了,你有時間去瞧瞧不?親姐妹哪有什麽隔夜仇?”

聞言,藺葶愣了下,才從腦海裏扒拉出原身與大姐藺葙之間的矛盾,一時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合适。

說來,她與藺葙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寵大的。

但姐姐藺葙成績一般,初中沒畢業就不念了。

家裏倒是勸她起碼拿個畢業證,但人那會兒雖然才16歲,卻談對象了。

對象就是現在的大姐夫,兩人是初中同學。

雖說在後世看來,妥妥是早戀,但這個時候很正常。

藺勝利與李桃紅兩口子見閨女死心塌地,小夥子人也精神,便也允了。

不過還是留到18歲才給嫁了出去。

原身比藺葙小了4歲,才15歲時,19歲的大姐就生娃了。

又見大姐夫考上高中,還有沖刺大學的想法,擔心姐夫考上大學後生出歪心思,便勸姐姐也繼續念。

兩姊妹都是家裏的慣寶寶,平日雖有些針尖對麥芒,但壞心真沒有。

所以,原身出發點是好的。

無奈人小嘴厲,說出來的話就像刀子。

又趕上藺葙才生産完,哪哪都不舒坦的時候,好話聽到耳朵裏也變了味。

姊妹倆大吵了一架,後面不說老死不相往來,關系總歸淡淡的。

原身覺得姐姐不識好人心。

又加之考上大學,常年在外,就算藺葙有心緩和,姐妹之間的聯系也越來越少。

思及此,再對上母親期盼的眼神,藺葶本想一口應了下來,到嘴邊卻變成了不鹹不淡的:“再說吧。”

沒辦法,二哥就在身旁,他精的跟狐貍似的,她怕露餡。

李桃紅雖失望,卻也不算意外,只沒好氣罵:“死丫頭,真是欠了你們的。”

霍嘯跟藺明到家後,天都黑了!

一家人在瞧見藺明喜氣洋洋的表情時,就知事情妥了。

卻還是忍不住一遍遍追問結果。

從工廠出來後,嘴角笑意就沒下去過的藺明也一遍遍的,不厭其煩的回答:“妥了!”,“後天正式上班!”,“多虧妹夫!”,“廠長很溫和。”。

霍嘯也适時說了王書記對養殖兔子,出口兔毛這事很感興趣,應有成功的可能性。

于是乎,又一陣歡喜興奮過後,中午被壓着的酒水便被端上了桌。

得慶祝!

得好好慶祝!

畢竟家裏從此就有兩個正式工了。

這是要往高處走,往粗裏發的節奏。

不喝酒吃大肉慶祝,如何也說不過去。

藺葶坐在丈夫身旁,看着他面前滿滿一海碗,足有半斤的白酒,頭皮都有些發麻,忍不住靠近人壓低聲音問:“你的酒量怎麽樣?”

全然不知妻子心中焦急,只以為對方是擔心自己,霍嘯也好心情的低下頭,與她挨在一起:“這碗下肚微醺。”

懂了,藺葶趕忙對着爸媽還有哥哥們道:“就只許喝一碗啊,霍嘯明天還得做車呢。”

“這一碗才半斤的量,都不夠塞牙縫的,再說,妹夫不是明天下午才出發嗎?”藺偉難得見到妹夫,不抓緊時間将人灌醉一回,豈不虧了?

半斤還不夠塞牙縫?藺葶懶得聽二哥吹牛,整個晚上都将丈夫盯的緊緊的。

除了一開始的半斤酒,再沒讓霍嘯多喝一滴。

哪怕被父母與哥嫂們哄笑,也絕不松口。

沒辦法,兩人晚上得同床共枕,不悠着點不行啊!

當然,雖成功杜絕了霍嘯醉酒撒酒瘋的可能性。

晚上躺到炕上時,藺葶還是努力往牆邊貼了又貼。

藺家人多,藺明結婚的時候,實在擠不開,便又加蓋了一間。

雖然都是泥草結構,但屋頂蓋的卻是瓦片,在整個大隊裏,也算是排在前頭的好條件了。

且在大多數家庭同擠南北炕的時候,藺葶跟姐姐卻能有一間單獨的房間。

而藺葶現在睡的這間,就是原身婚前的卧室。

房間不算大,但家裏有兩位手藝精湛的木匠,所以卧室裏一應家具齊全。

這也導致剩餘的空間,只夠擺放一張一米五左右的炕床。

“吹蠟燭了?”霍嘯洗漱好進來,見妻子已經躺在被窩裏,便坐到床邊問。

藺葶眨了眨眼:“嗯,吹吧!”

話音落下,燭火瞬滅,屋內也陷入了黑暗中。

随即,藺葶直覺身旁一重,身高體壯的男人便掀開被子,挨着自己躺了下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比昨天還要濃烈的,不算難聞的酒香。

雖然已經連續睡了兩晚,但清醒狀态躺在一起,今天還是頭一次。

且兩人手臂與手臂幾乎挨到了一起,那麽離呼吸交纏又能有多遠呢?

這麽一胡思亂想,藺葶總覺得挨着霍嘯那邊的手臂開始發熱了起來,下意識就想再往裏頭挪一挪。

可又不想做的太明顯傷人自尊,便在心裏琢磨了幾回,才裝作自然的翻個身。

不想人才滾出去,頭皮就傳來了一陣拉扯,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外邊,直挺挺躺着的霍嘯感覺到肩膀下的異樣,也立馬坐起身,擔心問:“壓到你頭發了?”

“嗯...”可不就壓到頭發了,明明躺下的時候,她把頭發全順好了的。

“很疼?”霍嘯伸手過來:“扯疼哪了?”

藺葶:“頭疼,不過已經沒事了,就疼了那麽一下。”

話雖這麽說,霍嘯還是用大手揉了揉妻子的腦袋。

屋內黑燈瞎火的,直到感覺到腦袋上輕柔的揉搓,藺葶才反應過來,對方在幹什麽。

她有些不自在,小聲道:“已經不疼了。”又不是小孩子,壓個頭發還要安慰。

霍嘯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低笑了聲,大手又順了順妻子的長發,才又躺回被窩裏。

只是這一次,他沒在維持之前的睡姿,而是側身朝裏,一手穿過妻子脖頸下方,一手搭在她的腰上,直接将人攏在懷裏。

不防他會這般,藺葶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不明白為什麽不僅沒能離的遠些,反而更近了...

且她身高165左右,兩人這麽抱着,她正好将臉埋在對方的肩頸處。

姿勢陌生,卻不難受,也...意外的不反感。

就在藺葶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聽男人道:“睡吧,明天不是要早起給爸媽做早飯。”

藺葶...

這要怎麽睡?!藺葶內心嘶吼。

像是感覺到了妻子的無聲吶喊,男人又擡手順了順她順滑的長發,頗有些愛不釋手:“別擔心,不碰你!”

本來快要炸毛的藺葶瞬間又僵硬了下,不過這次很快就放松了下來...難道這男人身體生毛病了?

“別瞎想,萬一你懷孕了,不方便出遠門。”

想的美!藺葶面上囧了囧,擡腳踢了男人一腳。

霍嘯又笑,好脾氣任踢。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将妻子柔軟的身體往懷裏帶了帶,才似感嘆,似滿足般呢喃:“床小也挺好的。”

昏昏欲睡的藺葶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後,又是一腳。

霍嘯...

翌日。

已經有了生物鐘的霍嘯,在五點半準時睜開了眼。

他垂眼,先看了眼半趴在懷裏,睡的正香的妻子。

沉默幾息後,才慢慢将已經麻掉的手臂抽了出來。

又揉捏幾下,緩了脹麻感,才輕手輕腳下床穿衣服。

等收拾齊整,霍嘯又走到床邊,不意外看到了将臉埋進被窩裏的妻子,好笑的将被子往下拉了拉。

直到露出口鼻,又俯身安撫般順了順她輕輕擰起的眉心,待她呼吸平順,才轉身出了門。

“起這麽早做什麽?再回去躺躺。”同樣習慣早起的李桃紅剛拾掇好自己,正準備去廚房,就見到了穿戴齊整的女婿,立馬露出一抹慈愛的笑來。

霍嘯:“睡不着了,在部隊裏都是這個時間,等洗漱好就陪您準備早飯。”

李桃紅怔愣了下,才想起昨天閨女說的那話。

她頓時哭笑不得:“臭丫頭慣會賣乖,好人都叫他做了,你也別太慣着了。”

霍嘯眼神軟了軟:“沒慣着,是我沒讓她起來。”

聞言,李桃紅也沒再說什麽,心裏卻格外高興老閨女苦盡甘來。

女婿雖瞧着冷冷淡淡,內裏卻是個再貼心不過的。

真好,這樣她跟老頭子就能放心了...

吃完早飯。

藺葶與霍嘯就準備回家了。

畢竟還要去舅舅家接婆婆與龍鳳胎,下午霍嘯又得出發,時間着實太緊了。

臨離開時,李桃紅挽着閨女走在後面,不住的傳授着夫妻相處之道,又言說胡秀是少有的好婆婆,得仔細孝順:“...媽不希望你嫁人後太吃苦,但既然結婚了,也不能真像當姑娘時那樣,什麽事都不做,總要分擔些家務的。”

這說的是早上女婿做早飯,她卻睡大覺的事。

藺葶實在是冤枉,因為清楚自己還沒有培養出所謂的生物鐘,靠自己起床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昨天特地跟霍嘯說了,讓他叫自己起床。

卻哪裏想到,人家光顧着自己表現去了。

雖然...咳咳...雖然她還挺吃這一套的。

所以,無論母親如何耳提面命,藺葶都好脾氣的受了。

直到霍嘯将爸媽強硬塞的,滿滿兩大袋的回禮綁到後座上後,朝着自己看來時,她才逃過了母親的念叨。

熟練在綁了厚布的大杠上側坐好,又沖着父親哥嫂們告別,藺葶才看向母親:“媽,我得走了,回去還想給霍嘯準備些路上的吃食,您要是想我,就去找我,或者我回來看您,反正近的很。”

“胡咧咧個啥?都結婚了,哪能天天往娘家跑。”李桃紅拍了女兒一記,又想到老閨女下個月就得去随軍了,話鋒立馬一轉:“過兩天媽就去看你。”

藺葶...

自行車一路到家。

霍嘯只喝了一碗熱茶,便又匆匆忙忙出了門。

這一去,再到家,大約就是十點了。

藺葶雖凍的夠嗆,卻也沒敢歇着,立馬先燒了炕。

等冰洞般的屋子漸漸升溫,她才脫去厚襖開始發面。

就像母親說的那般,既然結婚了,暫時也算滿意婚姻對象,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經營的。

且,霍嘯主動為大哥尋了工作這事,藺葶嘴上雖沒說什麽,心裏卻實實在在記下了。

所以,昨天藺葶就想好了路上的吃食。

這時節到處寒冷,帶什麽出門都得凍的梆硬。

除了前兩天就準備好的芝麻花生炒面粉,可以用開水沖泡外,再給蒸兩籠屜一口一個的花卷。

費事是費事了些,但路上好加熱,用熱水泡起來也比白饅頭有滋味。

若不夠,再在火車上買些盒飯對付兩頓,應該就夠了,畢竟火車上攏共也就兩天半。

只是在舀面時,想到她也挺喜歡裹了豬油蔥花的小花卷,還有龍鳳胎跟婆婆他們的份。

藺葶就颠了颠面粉布袋子,而後又将葫蘆瓢伸進去舀了一大勺。

唔...虧誰也不能虧自己不是。

揉面、發面、準備餡料...雖然沒蒸過花卷,但藺葶已經會蒸饅頭了。

且從前粗略也瞧過花卷的制作視頻。

于是按照七七八八的記憶折騰下來,倒也有模有樣。

最後等二次發酵成功後,便一一擺放進籠屜裏。

上鍋、燒火。

待濃郁的香味飄出來時,藺葶聽到了自行車的鈴铛聲。

知道是婆婆他們回來了,便從竈膛起身,走至廚房門口。

屋外,被裹成圓球般的兩個小家夥看見她,瞬間眼神晶亮,邁着企鵝步,艱難往廚房跑。

沒想到他們見到自己會這般興奮,藺葶先是怔愣了下,又立馬蹲了下來,彎起桃花眼,敞開手臂接住撲過來的龍鳳胎。

剛要問他們是不是想自己了,就聽果果先奶聲奶氣喊了起來:“媽媽,你做什麽了呀?好香呀!”

藺葶...合着不是沖着她來的。

大人多壞心眼啊,她一邊幫小家夥脫厚襖子,一邊學着他的語氣逗道:“是花卷呀!可是媽媽全做給爸爸的,沒有果果的怎麽辦呀?”

果果傻眼了,他倒是沒急着哭,回過神後,有商有量的舉起小手問:“那...果果就嘗一個行不行呀?”

還怪有禮貌的,所以說人類幼崽好玩的時候是真好玩,藺葶憋住笑,搖頭:“不行呀!”

又被拒絕了,果果失望一瞬後,大眼睛咕嚕嚕轉了起來,很快興奮道:“姐姐有,果果跟姐姐分着吃。”

苗苗已經看出媽媽在逗弟弟了,卻不吭聲,靠在媽媽的懷裏看弟弟能有多傻。

這廂藺葶把厚襖先挂在椅背上,又去幫着拿帽子跟手套,聞言又道:“也沒有姐姐的呀。”

“那...”

見小家夥又急急看向奶奶,藺葶憋笑憋的肚子疼,卻還是掐滅了小朋友的期盼:“媽媽說了呀,只有爸爸的,全是爸爸的,媽媽、奶奶、果果跟苗苗都沒有呀。”

這話實在太殘酷了,小家夥表示遭不住。

他盯着冒着蒸汽的籠屜,又看了看人高馬大的爸爸。

自覺要不到還打不過,難過的眼淚瞬間就沖出了眼眶:“哇...嗚嗚...媽媽騙人,前天才說最愛果果,嗚嗚...你明明最愛爸爸...哇!”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就是!

本來在小家夥剛嚎起來的時候,藺葶就打算哄他,并告訴最上面一層都是咱們的。

不想被他的話給驚了一瞬。

然後就将自己限于尴尬的境地。

她完全不敢去看旁邊低笑出聲的男人,更不好意思瞧大笑起來的婆婆。

一把抄起小家夥就抱到籠屜附近,捂住他的嘴解釋:“媽媽剛才逗你玩兒呢,你瞧,上面這一層都是咱們的,随便果果吃。”

一聽這話,小朋友果然顧不上掉眼淚了。

但也只管用了一會兒。

已經識數的果果認真數了數。

一共三層,媽媽卻說只有一層是他們的。

所以...“哇...嗚嗚...媽媽果然最愛爸爸...”

藺葶...解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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