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回去的路上,李桃紅時不時就用眼神偷瞄挽着她手臂的姑娘。
坦白說,小月亮要是願意做她小兒媳,她做夢都能笑醒,畢竟這孩子的品性是真的好。
可又擔心小姑娘方才那話,只是為了怼姓顧的那老貨。
所以,直到邁進家門,李桃紅也沒好意思将心底的希冀問出口。
“怎麽了?表情這麽凝重?”見母親神情不屬,正在看女兒寫對聯的藺葶好奇問。
李桃紅回神:“沒啥,就是被倆糟心玩意兒氣着了...喲,了不得,我家苗苗這字寫的真好。”
藺葶有些不信,又看向小月亮跟弟弟。
林皎皎自然知道嬸子在糾結什麽,老實說,她之前那話真的是随口怼人的。
但眼下,嬸子明顯有些當真了。
可...雖說表面上,她與母親斷絕了關系,不是黑五類。
但,在她心裏,母親是割舍不掉的存在,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所以,她是沒辦法與藺宏走到一起的。
林皎皎自然是個理智的,沒有可能的事情,何必亂動心思。
若真不管不顧,說不得還會影響傻大個的事業,那與恩将仇報又有什麽區別?
想到這裏,林皎皎彎了彎眼:“已經沒事了。”
說完這話,她又道:“我進屋收拾東西去啦。”
知道她明天要去農場陪袁老師過年,藺葶便點了點頭:“去吧。”
等人離開後,藺宏也說要去後山。
藺葶挑眉:“跟你姐夫說一聲,讓他早點回來。”
“...好。”
“媽,到底什麽情況?”待小弟離開後,藺葶立馬看向母親。
李桃紅嘆氣:“也沒啥,就是我誤會了...”
聽完母親的轉述,藺葶笑着安撫:“我早說了,有些事情您不用着急,小宏翻年才25歲,這麽急着相親幹啥。”
這話李桃紅不認可:“25歲還小啊?也就是他常年在外頭的,村裏跟老五一起長大的男娃哪個沒結婚生娃?最早的孩子都上一年級了。”
藺葶打趣:“好飯不怕晚,萬一您真能如願呢?”
李桃紅怔了下,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後,驚喜問:“你是說...?”
藺葶抖了抖手裏的對聯,确定墨跡晾幹了,才放到一旁:“不急,我去問問。”
李桃紅有些擔心:“啊?你打算咋問啊?”
藺葶擺手:“我有分寸。”
藺家的三合院攏共有八九個房間。
但除了藺勝利與李桃紅外,也就林皎皎常年陪伴。
為了方便,也為了安全,她跟着老兩口住在主屋。
不過,林皎皎住的是主屋的次卧。
藺葶過來時,見小月亮正在疊衣服,便笑問:“給老師做的?”
林皎皎先招呼人坐下,才道:“嗯,棉花做的薄襖跟褲子,穿在裏頭不打眼...我媽到底是勞動改造,住的屋子沒有炕,要不是場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安排了煤爐,這天氣,人怕是熬不下去。”
聞言,藺葶才想起來什麽,小聲道:“最多兩年,老師就能平反了。”
林皎皎猛的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人...
見小姑娘幾次張嘴,卻什麽也不敢問出口,只漸漸紅了眼眶,藺葶的心頭也不好受,她緩緩伸手抱住人拍了拍:“沒發現嗎?這兩年已經有不少人陸續平反了不是嗎?”
林皎皎呼吸一滞。
她當然發現了,但從不敢往自家身上想。
就怕希望大,失望更大。
思及此,她沉默了好半晌,才呢喃般問:“所以...是真的。”
藺葶又拍了拍小姑娘的後背:“是真的,姐沒騙你,上面正在商量恢複高考這件事,到時候像袁老師這樣的人才都會被招回去的。”
“所以...我跟媽媽不是黑五類了?”
聽出小月亮聲音中的顫抖,藺葶趕忙放開人,這才發現她的臉上全是淚水。
藺葶立馬掏出帕子,邊幫人擦淚邊道:“快別哭了,等會兒眼睛腫了,我媽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聞言,林皎皎的眼淚流的更快。
其實,曾經的她是恨的。
她的父親,那麽好的一個人,因為動亂死了。
她的哥哥,為了自保,抛棄了人格品性。
而她與母親,更是受盡了屈辱。
所以,曾經的她,恨這世上的所有。
若不是葶葶姐将她安排到向陽大隊,若不是叔叔嬸嬸将她當親女兒疼愛,林皎皎不敢想她會長成什麽模樣。
思及此,又想到這些年受的委屈,她的眼淚就更肆意了。
見小姑娘捂着嘴嗚咽,如同受傷的小獸,藺葶的眼眶也漸漸紅了。
這一次,她沒再勸對方,反而再次抱着人輕哄:“哭出來也好,別憋着聲音。”
“不...不行...嗚嗚...嬸子...會...嗝...會擔心。”
聞言,藺葶眸色軟了軟,沒再勸說,而是轉移話題問:“你想考大學嗎?”
林皎皎又哭好一會兒,才退出葶葶姐的懷抱,啞聲回:“考!”
見小月亮收拾好的情緒,藺葶起身往臉盆裏倒了些熱水,又将帕子丢進去洗了洗,才擰幹遞了出去:“來敷敷眼,腫成核桃了。”
林皎皎深吸一口氣,将熱帕子蓋在眼睛上。
見狀,藺葶才繼續先前的話題:“既然想考大學,等回去天京,我就給你寄些學習資料...這事你可以跟老師透露一二,但別跟旁人說。”
林皎皎拿開帕子,眨了眨還有些酸漲的眼睛:“謝謝葶葶姐,我有分寸。”
藺葶彎了彎桃花眼:“謝什麽?不提袁老師的關系,就我爸媽稀罕你的程度,也不用跟我客氣。”
聞言,林皎皎心頭一動,想到嬸子之前的躊躇,漸漸陷入了沉思中。
男人們進山幾個小時。
很幸運的帶回來一只狍子,一只活兔,兩只野雞,可謂是收獲滿滿。
孩子們難得回來,李桃紅自然大顯身手一番。
又是紅燒,又是爆炒,又是炖湯。
總之,滿滿一桌肉食,不僅孩子們,就連大人也實實在在的過了一回肉瘾。
果果抱着一根骨頭邊啃邊感慨:“還是外婆家好,天天有肉吃。”
這話不假,雖說家裏條件不錯,但城裏什麽東西都是定量的,想天天大口吃肉根本不可能。
反倒是鄉下,尤其是依山而居的鄉下,日子過得反而更加滋潤一些。
聽到小外孫的感慨,李桃紅笑的見牙不見眼,逗弄道:“那過完年別走了,留在外婆家。”
這話一出,衆人全都好笑的看向一嘴油的小少年。
果果...
雖說肉好吃,但他更舍不得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妹妹啊。
想到這裏,小朋友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剛才不是我說話的,是年年說的。”
正埋頭啃骨頭的年年小朋友茫然擡頭:“啊?說什麽?”
“啪!”苗苗擡手給了蠢弟弟一個後腦勺:“是啊,說什麽?”
果果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去揉腦袋,只是手才伸到一半,看到滿手的油漬便又收了回來,看向姐姐委屈巴巴道:“姐,你又打我!”
苗苗給妹妹夾了一根雞腿,又夾了幾塊蔬菜,看着不愛吃草的小朋友皺了臉吃了下去,才看了眼蠢弟弟:“下回胡亂誣陷人,我還打。”
果果...
衆人...哈哈哈哈
飯後。
一家人照例沒各自回屋。
而是以往臉上貼紙條的輸贏方式,搓起了麻将。
藺葶從前并不會這玩意兒,便拉着丈夫做軍師。
無奈,手氣不行,哪怕霍嘯水平不錯,兩夫妻的臉上也被貼了好幾個紙條。
而最大的贏家李桃紅臉上不僅一張紙條沒有,還滿面紅光。
再次摸牌時,她想起什麽般,看向二女婿:“得托人買去京城的火車票了吧?”雖舍不得,但李桃紅也不是不講理的,尤其龍鳳胎爺爺等了孩子們這麽些年。
坐在妻子身後的霍嘯擡手掀開有些遮擋視線的紙條:“回來之前我就托戰友幫忙買了,初二直接去火車站取票就成。”
聞言,李桃紅點頭,又看同樣被貼了紙條的大女婿:“你們呢?”
謝灏正在幫手忙腳亂的妻子放牌,聞言看向丈母娘:“我們還沒想清楚。”
他們夫妻倆跟妹妹兩口子的正規假期不一樣,兩人算是請假,當然越早回去越好。
但,妻子難得回老家,老人們也想孩子,所以謝灏跟藺葙都有些為難。
卻不想,李桃紅直接拍板:“那就跟葶葶他們一起去火車站,還能結個伴...對了,火車票來得及買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訝異的看向她。
李桃紅有些好笑:“看我幹啥?”
藺勝利将剝好的一把花生放到老妻手邊,面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不是怕你舍不得孩子們嘛。”
李桃紅的視線在大家身上轉了一圈,才道:“肯定舍不得啊,不過工作重要,你們也別想那麽多。”
藺葶趕忙道:“媽,往後農閑的時候,您跟爸可以來找我們玩。”
藺葙連連附和:“對對對,爸、媽,天京好多地方上次都沒來得及帶您們轉轉。”
藺偉也笑:“也可以去京城,過完年我就調去京城了,爸媽不想看看□□嗎?”
這話的誘惑力太大了,這年頭,誰不想去瞧瞧□□啊...
本來沒什麽出門想法的李桃紅跟藺勝利對視一眼,齊齊心動了!
見狀,藺葶沖着二哥比了個大拇指。
藺偉勾了勾唇,接受了妹妹的贊美。
李桃紅将兄妹倆的互動看在眼裏,少不得又是一陣笑。
等樂呵完,她又看向身旁的小月亮:“明天早上幾點出發?”
林皎皎出了張牌才回:“天亮就出發,到我媽那邊,正好趕上吃中飯。”
李桃紅:“也好,我給準備了不少吃食,你一起帶過去。”
林皎皎彎了彎杏眼:“謝謝嬸子。”
李桃紅:“嘿,這有啥好謝的,對了,還讓你叔送你。”
勝利大隊到農場有幾十公裏,騎車就得将近半天的功夫,路上還有山林小路,林皎皎自然不敢托大一個人上路。
不過...她擡眼看了下與孩子們坐在一起玩跳棋的傻大個。
正悄悄偷瞄人的藺宏沒想到會對上視線,頭皮發麻之下,慌忙站了起來。
果果茫然仰頭:“小舅舅你不玩啦?”
藺宏耳根通紅,語氣有些倉皇道:“咳...那什麽,我出去一下。”話音落下的同時,完全不敢看人的高大男人快步去門口套厚襖。
果果恍然,轉頭招呼妹妹:“年年快來,小舅舅要去噓噓啦。”
才穿了一個袖子的藺宏臉色爆紅,他吼道:“我沒有!我不是!”
苗苗盯着氣急敗壞,頭頂快要冒煙的小舅舅瞅了幾秒,才瞪了弟弟一眼:“瞎說什麽?小舅舅那是害羞了。”
這話一出,本來沒怎麽在意的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藺宏...他還是逃吧。
林皎皎從始至終都将傻大個的反應看在眼底,見他整個人都要着火了,心裏有了底,眸底便浮現狡黠:“...嬸子,不用叔叔送我,讓藺宏送吧。”
說完這話,也不管旁人如何驚訝,她睜着杏眼,期待的看着人:“明天,你有空送我去農場嗎?”
正準備邁出門檻逃走的藺宏僵硬回頭,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了...“我...我嗎?”
林皎皎點頭:“我想讓我媽看看你!”
“砰!”慌亂到忘記門檻的存在,體格魁梧的男人一個踉跄,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充滿‘母愛’的李桃紅看都沒看一眼,激動應下:“他有空!”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