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茉茉離開後,宋時雨的畫也差不多了。
那會兒沈朝塗色的那幅畫還沒畫完,只完成了小半。
岑一清走近看了看他的上色,發現這人喜歡選冷色調,用的色彩雖不多,但不會顯得單調,整幅畫整體給人感覺也更冷寂。
他的色彩搭配很講究,岑一清欣賞了下,也在一旁坐下,忍不住誇道:“你挺會畫的,真沒學過?”
“沒有,”沈朝同他說話時主動摘了耳機,把手裏的畫筆放下,“小時候經常看我外婆畫。”
沈朝小時候跟外公外婆住過一段時間,外婆開着花店,沒有顧客的時候就在店裏對着花束整天畫畫。
她那個年代沒有專門學過,只是喜歡,就自己模仿着畫,沈朝那會兒就待在她身邊看。
“那你外婆一定畫得很好。”
“嗯,”他看向岑一清,說,“我喜歡看人畫畫,能讓我感覺到平靜。”
兩人是坐在一起的,不遠不近的距離。
岑一清在聽對方說話,但視線仍然落在他的畫上,神情認真。
于是沈朝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了他的耳畔和側臉。
“其實自己畫畫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岑一清把這這張取下來,“你帶回去,有空就接着畫。畫完我想看看成品。”
他說完,沒有聽到沈朝的回應,不禁側頭,驀然撞進這人的漆黑眼眸裏。
沈朝躲閃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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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沒人說話。
幾秒過後,沈朝垂了眸子,問他:“下次還能來這裏嗎?”
對方忽然這麽問,惹得岑一清不禁笑了下,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圍立刻消散,氣氛輕松起來。
“當然了,随時可以。”
他說話時總帶着點溫和的笑意,既不生疏也不過分親昵,好像一直就這麽溫溫柔柔的,對所有人都一樣,保持着能讓人感覺到舒适的距離感。
沈朝斂了眼眸,說不清心下的情緒,但又因為自己擁有了一樣本屬于岑一清的東西而感到些許愉悅。
時間不早了,他和宋時雨從畫室出來,旁邊就有個咖啡館,門口立着牌子寫着招兼職。
他倆在手機上打了車,這會兒正在等。
宋時雨盯着這牌子上的內容看了眼,“這時薪有點低了吧,誰會來啊。”
像這種工資比較低的寫“價格面議”更合适吧,至少給人留個想象空間。
說完他看向咖啡館裏的裝潢,泛着暖光。
“不過岑哥好像挺喜歡這家店的。”
“是嗎?”沈朝聲線淡淡的,聽起來像更是随意地搭了句話。
“嗯,之前好幾次看到岑哥在這兒喝咖啡,”宋時雨回想着說道,“感覺跟老板挺熟的。”
沈朝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回到學校後宋時雨先去別的宿舍樓找他朋友了,想把這畫早點送給人家。
沈朝進了宿舍,岑遠正坐在兩床鋪之間的寬爬梯上打游戲,看到他帶了幅畫回來,在桌上攤開,覺得眼熟,認出來這他哥的塗色畫。
“你也去畫室了?哎小雨呢,你倆沒一塊兒回來啊?”岑遠借着游戲的空隙問他。
“他在別的寝。”
“噢噢,”岑遠順口說道,“看不出來你也對畫畫感興趣。”
沈朝這回沒應聲,但岑遠也習慣他不說話了。
很多時間他們寝室讨論話題,沈朝都不會加入,感覺是對什麽都興趣不高的樣子,除了打籃球會加入。
岑遠繼續打他的游戲。
沈朝靠着椅背,摸到兜裏那張彩色的糖紙。
過了半分鐘,沈朝忽然轉過椅子對着岑遠,“你哥...”
“啊?...”岑遠正忙着厮殺,游戲聲音開得大,沒怎麽聽清,“你說啥?”
“沒事。”
沈朝又轉過去。
手機上他爸打來了電話,沈朝沒有接,直接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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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一清忙完畫室的事,到晚上才回去。
在家簡單吃了個飯,又進了公寓的畫室。
他這公寓不算小,一個人住簡直綽綽有餘,有客房,也有書房。
岑一清當時搬進來就是看中書房光線好,寬敞明亮,就直接将書房改成畫室了。
如今這房間堆滿了書、畫冊、繪畫工具、遮布,以及他平時随意的畫。
亂中有序,還挺有藝術感。
意繪空間裝修的時候,岑一清就窩在這個小房間畫畫,最新完成的這副畫是給師母的生日禮物,所以很重要。
師母是他的恩師葉潛之的太太傅珍,人很随和,對岑一清也好。
傅珍年輕時是小學老師,不過現在沒有繼續教學了。
她喜歡自然風光,愛好旅游,所以這回岑一清為她畫了幅風景畫。
岑一清準備了畫框,自己又動作熟練地将畫包裝好,系上禮結,禮物才算完成。
然後拿出手機給葉潛之發消息。
岑一清:老師,您和傅老師明天在家嗎?
因為葉潛之并不是時時刻刻看手機的人,所以這消息給傅珍老師也發了一遍。
沒多久便接到來自傅老師打來的電話。
“小岑啊。”
“哎傅老師,這麽晚打擾您了嗎?”岑一清聽到對面溫和的聲音,自己也不自覺把聲音放柔和。
“怎麽會,我還沒休息呢。就是老葉這兩天身體不太好,這會兒已經睡下了,所以我給你回個電話。”
岑一清不免擔心:“老師怎麽了?身體哪裏不舒服?”
“也沒什麽大事,這幾天血壓有點上來,”傅珍看起來已經習慣了,“你知道的,他這都老毛病了,不用擔心,調理幾天就能好。”
“嗯,老師還是得好好養養身體,多休息,”岑一清關心完開始說正事,“傅老師,明天你們在家的話我就過來一趟。”
“在家的,”傅珍說罷笑了笑,“你好久沒來了,前陣子老葉還念叨你呢。正好明天我們一起吃個飯,葉霜也會來。”
葉霜是二老的獨生女,三十多歲的年紀,人早已經獨立,也有了新的家庭。
岑一清以前跟她見過幾面,大方端莊,印象很好,一起吃過飯。她年齡要大些,岑一清就順口稱呼她為葉霜姐。
“這樣啊...”岑一清應了聲,不知道要不要答應。
葉霜人是很好的,只是他們一家人都在的話,岑一清這麽打擾似乎不太合适。
“啊什麽呀,這回你得來,不然老頭子又該說你了,”傅珍說着把聲音放輕,“你也知道因為小霜結婚的事情,他倆關系一直別別扭扭的,有你在的話,這頓飯還能吃得輕松點。”
“好,要來。”岑一清猶豫了下,沒再拒絕。
去年傅老師生日他只送了禮,人沒去。岑一清當時想着生日得跟家人過,他出現也不太合适,之後被葉老說道了一番。
今年怎麽着也得一起吃個飯。
上大學時,岑一清就與葉老師的關系還不錯,葉潛之那時候就十分看重他,嚴是嚴了些,但岑一清能很好地适應下來,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大四那年冬天,葉潛之舊疾複發,獨自在學校辦公室暈倒,是岑一清及時出現把人送到醫院,穩住了病情。
自那時起,他們一家人都很感激岑一清。
所以畢業後仍然聯系着,師生關系沒斷,甚至比以往更好。
每年逢年過節送祝福,關心身體狀況,二老生日的時候也都會送禮物過去,挺上心的。
兩位長輩也是看在眼裏,像他這麽重感情的學生實在少見,還救過家人的命,自然對他有些不一樣,更像是把他當自己孩子看待。
這麽約好後,才挂了電話。
把畫的事情解決,岑一清去洗澡洗漱,把自己收拾幹淨。
時間不早了,他從浴室出來,看到擱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起。
他瞥了眼新消息,是段璟發過來的,這人買了回來的機票。
岑一清看了看他回程時間,心裏記着,給他回複:【行,到時候來接你。】
正要放下手機準備吹頭發,頂部又有新消息彈出來。
還以為是段璟,結果擡起一看,來自沈朝。
岑一清額前的碎發滴了點水,落在屏幕上。
他擦幹,點開沈朝的消息。
幹淨的聊天頁面裏,除去沈朝最開始發來自己的名字,這回多了一條新的對話。
【岑老師,我的耳機好像落在你的畫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