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六】
“您吃飯了嗎?”
塞巴斯蒂安還埋在文件裏,他的腸胃先回答了,這不懂禮儀野貓就跑出去了。再回來時,她手上端着簡易的晚飯。
“請用。”
“下去吧。”大帝不擡眼睛,他沒有胃口。
她沒走,也是,她聽話了就不是皇後養的野貓了。
塞巴斯蒂安放下了手中的簡報,伸了個懶腰,他的骨頭都快坐僵了,年輕的時候他徹夜工作都不會這樣疲勞,他有一種上了年紀的悲哀感。
他讓旁邊的侍從拿走了桌面上的文件,拿過餐盤吃了起來。
“坐。“他吃飯的時候不喜歡旁邊的人站着,尤其是像萊恩這樣大頭樁子戳在旁邊,她的陰影讓他很不安。
“皇後還好吧?” 塞巴斯蒂安切着肉,随便找點話說。
萊恩點頭。
“路上順利嗎?”
她簡單地回答了,屋內只剩下大帝的刀叉和餐盤上的肉較勁發出的聲音。
“貓抓你舌頭了?”塞巴斯蒂安快速的把切好的肉塞入嘴中,又揪了些面包入口,不一會就吃完了他的晚飯,他平時吃飯就這麽快。
“沒有。”萊恩上前要收拾卻被攔住了。
“你這樣挺沒趣的,我這還剩點酒,不如你邊跳邊脫給我助助興。”塞巴斯蒂安覺得這家夥絕對不會答應,但出乎他的意料,她居然開始脫衣服了,“停!你多久沒洗澡了!你這樣髒兮兮的我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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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的錯,屬下這就去洗漱。”看着她攔都攔不下來的背影,塞巴斯蒂安又想起會議廳的大理石地面有多涼了,他馬上下令,晚上睡覺,他房門門口得加倆侍衛守門,絕對不能把萊恩·貝金上士放進來!
***
貝金上士是沒放進來,但是他的好表哥加雷斯親王帶着人擡着一卷地毯給放進來了。
“你演埃及豔後呢?”塞巴斯蒂安看着那絕對裹了一個人的地毯,頭皮發麻,他沒記錯凱撒可是被人戳了無數刀戳死的,貪圖美色沒好下場。
“嘿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慢慢享受啊,好、表、弟。”
加雷斯的紅毛光速消失在門後,就留下塞巴斯蒂安和地上不知道哪兒翻出來的地毯。
他踢了一腳,地毯展開,只穿着單層薄紗的少女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一愣。
她瘦了。
塞巴斯蒂安短暫的因美色晃神,但并沒有動手,他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那雪白的小腹癟了下去,沒有之前健康有力的線條,最讓他不痛快的是她的眼睛,消瘦下來的臉頰讓她的眼睛更突出,但沒有神采的綠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深邃,卻無神。
活死人的感覺,他對奸屍毫無興趣。
“行了,我看到了,沒興趣,你可以滾了。”他走到鏡子前洗臉,準備睡覺。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後,她貼在了他的後背,他後背一緊,然後腰就被她環繞上了。
“皇後說要讓我照顧好你。”她的手往上走,捂在了他的胃部。“他怕你得胃病。”
她的手暖着他的胃,塞巴斯蒂安反握住她的手,如凝脂般的觸感,他心猿意馬了。
人都做到這地步了,再趕人就太不知情趣了。他拉着她上床,往日的母獅子乖巧的像只綿羊,她服帖的在他身下吻着他,她會因為他的觸碰而發出誘人的邀請,她學會了勾起他為男人的渴望。
塞巴斯蒂安去看她的臉,卻發現她閉上了眼。
“看我。”奧米尼斯眼中無他沒關系,但如果小情人還不會注視他,他會很挫敗。
她睜開眼,她眼中的淚水讓那雙綠寶石多了些華彩,楚楚動人。
“哭什麽?”他舔在她的胸口的刀傷上。“弄疼你了?”
他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跟他倔,但她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不覺得我的傷疤惡心嗎?”
“為什麽?你這些傷疤不都是為我打仗留下的?”他支起身子,手指撫過萊恩身上的傷疤,“我喜歡你的犧牲,士兵,這是你的榮譽。”
“陛下……”她摟住了塞巴斯蒂安的脖子,坐在了塞巴斯蒂安的腿上,她的動作加深了他們的連接。“陛下,你會珍惜這些傷痕嗎?”
“會。”她的眼睛瞬間放着耀眼的光,生機勃勃的光,塞巴斯蒂安被這光吸引,他吻上了她眼睛,讓她為自己發亮。
“陛下!陛下!輕一些!”
“啊!”随着他的結束,他的老腰也咔嚓一聲扭到了,萊恩趕緊去叫禦醫來看。
這場小事故讓這個夜晚異常熱鬧,塞巴斯蒂安趴在床上等大夫的時候,表哥那不勒斯親王,妹夫盧卡和皮翁比諾親王,還有大大小小随行官員都來關心了,還好禦醫阿米特·塔卡是個厚道人,把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送了出去。
“靜養,至少一星期。”禦醫檢查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不宜房事。”他又補了一句,說這話的時候特意關注了下旁邊如果不是加雷斯親王送上的夾克那就只披了層紗的萊恩。
這孩子吓到了,小臉上都是擔憂。
等禦醫幫塞巴斯蒂安做了處理要走時,她也要跟着溜出去。
“野貓回來!”
她灰溜溜坐到了床邊。
“你就這麽照顧我的?我要寫信給皇後告狀!”
她哆嗦了一下,頭低的更深了。
“皇後會說你什麽呢?他一定會很讨厭你的,會對你很失望吧,他——”塞巴斯蒂安損着她,卻發現她眼淚又堆積起來了。“你又怎麽了?”
“求您別寫信,皇後會換掉我的,他只要有用的人,而不是個廢物。”她哭哭啼啼的說。“我不想離開皇後……”
塞巴斯蒂安忍着腰疼轉過身,這哭的鼻涕都流出來的人比剛來時死氣沉沉可愛多了。
“想不讓我寫信?”他勾起她的下巴。“那你要把我照顧到好,不許頂我嘴,不許忤逆我,完全服從。”
萊恩想都沒想就簽訂了這個賣身條例。
“還有,不許穿我表哥的衣服。”
塞巴斯蒂安把那有礙觀瞻的夾克挑到了一邊。
***
昨夜發生的事故整個宮殿的人都知道了,托斯卡納女大公安妮命下人送來了幾套宮裝裙讓萊恩換上,畢竟解釋一名軍人裸奔半個宮殿叫禦醫來看大帝腰傷是一個有些困難的事情。
這樣大帝身邊多了個叫萊歐娜的小情婦,而大帝太激情導致受傷也是人之常情了。
塞巴斯蒂安的辦公地點挪到了床上,他開始過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乏味好日子。
飯是萊恩一口一口喂的,衣服是萊恩給他換的,連上廁所她都會幫他拖着。塞巴斯蒂安一直保持軍人作風,很少讓侍從代勞,但他現在受傷了,可是享受了一把帝王級的伺候。
他現在躺在萊恩的懷裏,枕着她的胸,吃着給他剝的葡萄,看着簡報,好不惬意。
如果簡報上有關敵盟的情報不是那麽煩人就好了,他把簡報丢到一邊。
“你書讀的怎麽樣了?”塞巴斯蒂安吃了一口葡萄後舔了舔她手指流下的汁液,酸甜的別有滋味。
“我已經讀完您給的書了,生詞也背夠了呢。”她有點小自豪地說,“您提醒我了,我給您拿個東西。”
她小心的起身,從衣櫃裏找到她的軍裝,翻了一會兒将一個小口袋交給了塞巴斯蒂安。
口袋刺繡很精致,上面繡的是丁香花,花樣以假亂真的讓塞巴斯蒂安快聞到丁香味了。他拆開了布口袋,裏面裝了一袋子的錢,算了算,差不多是剩下的樹苗錢。
“你哪兒來的錢?”他狐疑的盯着萊恩,他是不信一個只會吃死工資的人能那麽快弄來那麽多錢。
“我的嫁妝。”萊恩倒是坦蕩,“應該說這是以前我存來當嫁妝的錢。”
“才想起來?”塞巴斯蒂安掂了下口袋的重量,很輕。“我以為女人總是想着嫁人呢。”
“我曾經談過一次婚,沒成,對方把這錢退還給我後,我就忘了。”
“還有人不喜歡你!”塞巴斯蒂安忽然意識到自己有段時間不喜歡她,眼神躲閃了下,“訂婚又退婚,是哪家的混蛋?我可以幫你出個氣。”
“不用了,那位挺慘的了,他被我弟弟打了一頓,之後我還跟他決鬥,當着他戰友們的面給他胸口刺了個懦夫的字樣,不過我好像拼錯了。”她仔細回憶了下,“嗯,确實拼錯了。”
塞巴斯蒂安想笑,但帶到腰,疼的臉抽抽,惹得萊恩靠過來幫他揉腰。
“他為什麽不要你?”塞巴斯蒂安享受着她手掌帶來的舒适,看着她的側臉,好奇為何有人會放棄一名又美貌又會照顧人的妻子。
萊恩低眉輕聲說:“因為我身上都是疤,不像個女人。”
塞巴斯蒂安摸在了她鼻梁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因為這個?”
她點頭,他親了上去,像是親吻皇後的痣一樣,熱烈的吻在了她的傷疤上。
“這是你為了我留的,沒人可以不喜歡。”
萊恩臉蹭的一下紅了,大眼睛又開始忽閃送出強烈的眼波給塞巴斯蒂安。
“現在你将嫁妝交給我了,你也算是嫁給了我。”塞巴斯蒂安咬着她的耳朵,手開始不老實的在萊恩身上探索。
“不,塔卡醫生說你要靜養!”萊恩動作不敢太大,小幅度的掙紮,這種欲拒還迎的感覺讓塞巴斯蒂安更可以了。
“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不反駁嫁人這件事,就說明你想嫁給我了。”
“陛下!”萊恩生氣了,她躲開了,“我早決定不嫁人了!那筆錢早就不是嫁妝了!只是還你的錢!我不想欠你的!”
塞巴斯蒂安撲了個空,他不大開心坐正,他勾着萊恩的裙擺,不讓她跑遠。
“我該去找女大公了,我跟她的侍女約好了。”萊恩開始整理着衣裙和頭發。
“見安妮幹什麽?她病着呢,別去了,你該伺候我。”塞巴斯蒂安把她往自己身邊拉。
“女大公之前說想見我,我也要感謝她借給我衣服。”萊恩打了一下抓着她裙子的爪子,床上的老狗眼巴巴的看着她,“一會兒安德魯會來照顧你了。”
“我不要安德魯!他不能當靠墊!”萊恩瞪了他一眼,眼神鋒利的如奧斯曼閹人的刀,塞巴斯蒂安老實的拿起簡報,“你去吧,替我跟安妮問好。”
看老狗如此配合,萊恩拿起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她托起塞巴斯蒂安的臉,她将在她嘴中剝好的葡萄渡入塞巴斯蒂安口中,沾過她的口水帶着體溫的葡萄更甜了。
“陛下,我盡快回來。”她臉微紅,她還想着剛剛被親傷疤的快樂。
“以後不要再叫我陛下,叫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收了那筆嫁妝後,就默認她是他的小嬌妻了。
“好,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目送她雀躍的背影走出寝宮,拿出那個小口袋,輕嗅。
“呸!都是錢鏽味!”
***
女大公還沒醒,她的貼身宮女讓萊恩在寝宮外的休息室稍等。萊恩從自己小口袋中掏出一本書開始讀,但空氣中漂浮着一種苦澀的藥味,她無法安下心投入到書中。她便把書放了回去,觀察着屋內的裝飾,有一只籃子放在一邊,裏面放着幾件還未完成的嬰兒衣服,她拿起來看了看,就開始完成這件衣服。
“那是母親做給小妹妹的。”不知道什麽時候一位打扮精致的小女孩進來了,大約五六歲,有一頭紅棕色的頭發,健康紅潤的臉上是點點雀斑。她叉着腰十分神氣,說起話來有些老氣橫秋,萊恩想如果大帝是個女孩子應該長這樣。
“對不起!”萊恩趕緊把衣服放回籃子內。“我只是想打發下時間。”
“沒關系,小妹妹死了,媽媽也快死了,她不會完成這件衣服了。”萊恩燃起一絲同情,想安慰她,可那女孩毫無哀色,走過來打量着萊恩,“我叫詩羅門雅,你叫什麽?”
“萊歐娜。”萊恩起身對她行禮,她猜測這個女孩是女大公的長女。
“哦,你就是加雷斯表舅念念不忘的那位。”這小女孩臉不紅心不跳說了句了不得的話,繞到了萊恩身後,觀察一番後評價說:“确實屁股大,看起來是很好生養。”
“哎?”萊恩還沒反應過來,詩羅門雅口中的加雷斯表舅就跳進來捂小姑娘的嘴了。
“我的小乖乖啊!我是這麽教你跟別人說這個的?!”
“表舅,噓!別這麽大聲,我母親還在休息。”詩羅門雅小大人一樣掰開加雷斯的手,“你不就是這麽說這位萊歐娜的嘛,說什麽把她拐到那不勒斯之類的……”
“沒!我絕對沒說你大屁股好生養!”加雷斯在萊恩越來越冷的眼神中慌亂了,點着詩羅門雅的頭,“小孩子沒事兒偷聽大人講話幹什麽?!”
“親王殿下,那你是想把我帶去那不勒斯了?”萊恩擋在了詩羅門雅前,不讓加雷斯繼續傷害這可憐的小姑娘,仗着有保護,詩羅門雅對加雷斯做了個鬼臉。
加雷斯瞪了下表甥女,趕緊解釋:“那不勒斯離這裏也不算太遠啊,幾天路程而已,都是順帶的!上次都沒讓你嘗到我的好酒,你給我那瓶還給塞巴斯蒂安幹光了——”
“加雷斯親王!你吵醒女大公了!”安妮的侍女從內走出,她嘴角的豎紋抿的更緊。“萊歐娜小姐請跟我來。”
詩羅門雅沒管他們,當先跑進了寝宮內,萊恩跟着叫露西安的侍女進入。
室內點了很重的香,有一種為了遮掩空氣中腐敗的味道而做的遮掩,萊恩被這味道弄得頭暈腦脹。室內昏暗,厚重的窗簾被拉上,室內點着各式蠟燭,一時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華麗的幔帳內,詩羅門雅趴在床上,一只慘白枯槁的手輕輕的梳着她的頭發。
安妮女大公的樣子比傳聞的更凄慘,第一眼看到她,萊恩還以為是見到骷髅了。她瘦的脫相了,臉頰的肉下陷,從宮殿裏懸挂的畫像上來看,她曾經有一頭濃密的秀發,可現在只剩下稀疏枯黃的秀發垂落。她周身都是死氣,唯一有神的是她的眼睛,透過那雙褐色的眼睛,萊恩能看到塞巴斯蒂安的影子。
那雙有神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後淡淡一笑。
“我該稱呼您貝金上士,萊歐娜,還是萊恩?”女大公的聲音很輕,有氣無力,但吐字清晰。
“您随意。”
“萊恩,坐。”她指了下床邊的繡墩,萊恩坐下,女大公只剩骨頭的手就捏了下萊恩的臉,冰冷的觸感讓萊恩打了一個寒顫。“對不住,我看到您時以為是來接我的天使哩,忍不住想确定下。”女大公笑意更盛,這讓她更像大帝了,但比大帝更俏皮。
萊恩感覺女大公并不難相處,便放下心,先對女大公表達感謝,兩個人簡單的寒暄幾句,女大公忽然提到了奧米尼斯:“奧米尼斯還好吧?”
聽到這個名字,萊恩掩藏很久的疼楚浮上心頭,他說的話到現在還像刀子一樣割着她。
“他很好。”她咬着唇壓着難受回答。
女大公微挑起眉毛:“你知道皇後的身份?”
“我……我知道。”萊恩想說自己最開始是他的情人,但看到詩羅門雅也張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她覺得大人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沒必要讓小孩知道了。
女大公立馬懂了,她推起來詩羅門雅:“詩雅,幫我找下露西安,晚上宴會準備的單子我得看下。”
詩羅門雅聽話的下床跑了出去。
在女大公的要求下,萊恩把她和奧米尼斯的事情說給了女大公,女大公表情越聽越凝重,她拍了拍床。在萊恩上床後,她給萊恩了一個擁抱。
“這些臭男人!”她咒罵道,“我以為奧米尼斯是不一樣的,結果都他媽的一樣!”
她氣血上湧,很快身上就疼起來,萊恩安撫她,想要叫大夫,但被安妮制止了,她全身不住地顫抖:“當年塞巴斯蒂安就是把我硬嫁出去給他換來政治利益!現在奧米尼斯想着用你來給他生孩子!這群男人覺得我們只是個物件,任他們支配!”
萊恩不清楚大帝做過的事情,但她不覺得奧米尼斯單純将她當工具,哪怕他親口說了那麽殘忍的話,她始終認為奧米尼斯的溫柔是真實的。
“你覺得他對你那些小恩小惠是真的?”安妮眼神銳利的投在萊恩身上,萊恩的心事被說中,而安妮這眼神讓他想起伊梅爾達。“我也很确定我哥哥愛我,在不觸及他們的利益之前,他們對你的好肯定是真心的。”
“但他的目的就是你的肚子。”安妮斬釘截鐵的說。
“他可以換別人,可他要我。”萊恩倔勁兒起來了,她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
“這很值得高興嗎?”安妮擡起了她的臉,她的眼中燃燒着火焰,讓萊恩不敢直視。
“就說你為他們生了孩子,可名義上繼承人的母親必須是奧米尼斯,奧米尼斯會想辦法做實皇後是女人這一點,而這樣生母的存在就成為了障礙,你在完成任務後最好的結局不過是留下來,藏起來,成為他們的秘密情人,而萊恩·貝金上士的身份必須被抹除。”
萊恩感覺身體發寒,她明白了皇後一開始接近她就有要“殺”掉她的想法,但面對帝國最尊貴的人,她又有什麽選擇呢?她可以逃,可是她的家人并不能。
“女大公,謝謝您講這些分析給我聽,但我有什麽選擇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安妮眼睛依舊放着光:“換個問題,上士,你為什麽選擇參軍?不要回我是為了那點可憐的軍饷,你當初的選擇肯定很多,比如以你的模樣,你去做情婦并不難,生活安穩,你還可以提攜你的弟弟們。”
萊恩被問住了,當年有過不懷好意的人問過她,她拒絕了。
為什麽呢?
也許是母親生前的諄諄教誨讓她不可以去依靠他人,但更多的是恐懼。母親像狗一樣從産床上拖下,豪無蔽體的衣物,被衆人活生生的吊死,屍體被刻上各種羞辱塗鴉,她死不瞑目,依舊凸起的肚子和卡在□□的胎盤被暴露在外,鮮血順着被扯斷的臍帶滴落在她身下形成一個小泊,但這幅慘樣得到的是曾經鄰居們的嘲笑和辱罵。
母親的善良,溫柔,和巧手在這些人眼裏不複存在,他們看到的只有她的美貌,和可能用美貌交換的生活。
萊恩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從未想過去攀附他人,她會去偷,去搶,賣掉她最愛的長發,裝作男人在屍山血海之中拼殺出一條血路,哪怕全身都是傷痕,她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她想要變強,強到可以用劍為自己讨回公道。
她害怕她的價值貶低到只剩下身體,她想證明她生而為人的尊嚴。
她直視女大公的眼睛,這一刻她們眼中有了相同的火焰,不甘心的怒火。
安妮欣慰的笑了:“這對了,這眼神就對了。”
“可是……”萊恩想起奧米尼斯,心口還是麻木的疼。“我愛上他了,我并不介意為他生下繼承人。”
“萊恩。”女大公輕擡萊恩的臉,她們的目光再次交織,“成為妻子,成為母親,不等于就要放棄自己。”
“我在得知要嫁給我的丈夫時,我是怨恨的,我覺得我的人生要毀了,一輩子只能聽從丈夫的。但是我在這段婚姻裏找到了籌碼,跟我哥哥換取了更多的權利,包括得到女大公這個身份。萊恩,你愛奧米尼斯,但不要忘掉你自己是誰,你可以去為他生孩子,但不能為了他放棄過你想要的生活。”
“我也是一名母親,我從不後悔生了我的兩個孩子,哪怕失去了其中一個,我現在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是為了詩羅門雅。”女大公一口氣說了很多,她停下的時候費力的呼吸,她蒼白的臉上飛上了兩團不健康的紅雲,萊恩幫她倒了一杯水,安妮并沒有喝水,而是抓住了萊恩的手,眼睛更為激動:“萊恩,不要為了男人生孩子,更不要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如果要生,也是為了自己。”
“男人不會因為成為丈夫和父親而被迫改變自己,女人也不應該。”
她讓萊恩從一旁的櫃子裏找出一張紙,萊恩認出上面寫的是一些藥草。
“這是避孕用的藥,你來決定你什麽時候想要孩子以及孩子的父親是誰。”女大公說完,終于如洩力一般的躺在床上,疲乏的閉上眼睛。“別給那些臭男人糟蹋你的機會。”
“要糟蹋也是你去糟蹋他們。”她又補充道。
女大公的這句話讓兩個人都笑了,萊恩收起了藥方。
“您為什麽要幫我呢?”萊恩看着合上眼的女大公,不由得又問道。
“因為我不甘心啊……我要死了,我還有好多未完成的心願,我想繼續治理托斯卡納,我想幫助塞巴斯蒂安,我想和我丈夫白頭,我更想看詩雅長大到獨當一面……但我沒機會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那璀璨如繁星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我不甘心,我也不想看你甘心,你還有好長的人生,不要放棄。”
“媽咪!!!!我才不要離開你!!!”詩羅門雅沖了進來撲倒在安妮身上大哭,她身後跟着加雷斯和眼神快刀了加雷斯的侍女露西安。
他們偷聽了蠻久的。
女大公和侍女安慰着小小的詩羅門雅,萊恩和加雷斯退了出去。
“親王殿下,我能請您把今天的事情保密嗎?”
“……現在帝國很需要繼承人啊,很多敵盟宣傳就是用塞巴斯蒂安後繼無人來打壓士氣。”
“加雷斯親王。”萊恩停下了腳步,認真的對加雷斯說道:“我不會損害帝國的利益,我只是需要些時間。”
“做什麽?”
“找到我自己,我想像安妮女大公一樣,不輕易甘心。”
加雷斯看着面前的漂亮姑娘,眼神是那樣的堅定,嘆了一口氣,他們家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只能妥協了。
“但是,今晚你得陪我跳舞。”
“一言為定!”
***
塞巴斯蒂安出席了這場宴會,這場宴會本來的目的就是認識當地的貴族,拉拉關系,如果不是腰傷,早就開了。
他能感覺到安妮這些年的不容易,這些鼻子長腦門上的貴族比首都的還難伺候,如果皇後在就好了……他好不容易躲到一邊揉了揉笑僵的臉,擡眼就看到他的好表哥加雷斯帶着他的小嬌妻在舞池裏跳的開心。
他去截胡了,反正腰好了七七八八了。
“塞巴斯蒂安,我沒穿親王的衣服。”萊恩不滿他的橫插一腳。
“我的小妻子,當着丈夫面和別的男人跳舞可不行。”塞巴斯蒂安抓緊了她的手,卡住了她的腰,讓她跑不掉了。
“我不是你的妻子!”萊恩小聲地抗議。“你的妻子是皇後陛下!”
“但你給我你的嫁妝了。”那筆錢現在就在塞巴斯蒂安的口袋裏。
“那錢不是嫁妝!”
“我說是就是。”塞巴斯蒂安不管旋律的讓萊恩原地轉了個圈,然後攬在懷裏,“你不會想找加雷斯吧?他是未婚沒錯,但他情婦遍地。”
萊恩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顧忌塞巴斯蒂安的腰傷,她橫豎要踹他幾腳。
“小心你的腰。”她提醒道。“你不也是情婦遍地嗎?剛剛我還碰到波蘭伯爵夫人,她說你們是老相好!”
“你這是吃醋了?”塞巴斯蒂安志得意滿。
萊恩受夠了,她要甩開了塞巴斯蒂安,可腕子和腰被抓的緊緊的,塞巴斯蒂安硬是架着她跳完了這場舞。
報應也來了,最後結束的托舉讓塞巴斯蒂安舊傷發作,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他被送回了寝宮。
萊恩幫他脫好衣服,坐在他的大腿上開始幫他按摩。
她特意跟禦醫學的,自從塞巴斯蒂安享受過一次後就只讓她來做了。
熱油倒在他的後腰上,再由萊恩的暖烘烘的手推開沿着尾椎向上,溫暖的感覺如浪潮一般從脊椎傳遍全身。
“嗯……嗯嗯……用點力……”塞巴斯蒂安舒服的哼唧着,之前他還瞧不起加雷斯那麽注重美人烈酒,現在到自己了,他承認他被腐化了。
大腿上細膩的觸感讓他心猿意馬,只是想到一件事讓他有些煩:“你剛跟塔卡聊什麽了?說了半天。”
“我是關心你的腰。”她停下了手,附在塞巴斯蒂安的耳邊,“問問他你能不能……行房了。”
大帝狂喜。
“怎麽說的?”
萊恩笑而不答,她從容的幫塞巴斯蒂安按摩好,清理了熱油後讓大帝翻了個身。
“別亂動。”萊恩坐到了塞巴斯蒂安的小腹上,她束着頭發的發簪取下,如瀑布的長發散落,她的兩根小辮子垂落在她的臉頰,塞巴斯蒂安想起了會議廳的地板,倒吸一口涼氣,剛暖的後背又涼了。
“阿米特說了,您的腰還是比較脆弱的……”她在塞巴斯蒂安的胸口畫着心,眼神更是勾着人,“他建議如果要行房,還是女方在上面好。”她的手摸着大帝健壯的手臂,牽着手放到臉邊,輕輕舔舐,眼波流轉,“鑒于上次不是很愉快,老狗,能戰否?”
塞巴斯蒂安本來是慫了,但是被人挑釁那就不行了:“一會兒別哭。”
又是一次賓主盡歡,萊恩吧嗒吧嗒親了兩口塞巴斯蒂安的臉就起身去桌子上找東西。
“你找什麽呢?”
“煙鬥。”她拿起之前禦醫留下的一杯茶一口灌了下去,茶苦澀的讓她皺眉。她拿起煙鬥,熟練的往裏面塞了些煙草靠着一旁的燭火點燃,然後溜達回到塞巴斯蒂安的身邊。
“你怎麽抽煙?”塞巴斯蒂安搶過了她的咗了一口,燃燒煙草的味道挺苦的,他很少抽煙,但和士兵打交道,都得會。
“我一直都抽啊,只是在皇後那裏裝乖而已。”她又搶了回來,繼續吞雲吐霧。“我還是個兵呢。”
“好吧,抽完睡覺。”塞巴斯蒂安把她擁在懷裏,轉着她的辮子。“為什麽一條長一條短?”
“左邊是情人辮,長是因為要接近心髒,這樣才可以留給愛人。”萊恩解釋道。
“那你打算給我嗎?”塞巴斯蒂安嗅了下,油亮的辮子上也帶着清香。
萊恩把辮子從他手裏抽出來,轉過臉認真的跟他說:“這不是給你的!”
“那你打算給誰?皇後?”塞巴斯蒂安不開心了。
“還不知道,也許吧。”萊恩抽完最後一口煙,把煙鬥放到了一邊,躺回了床上。
塞巴斯蒂安費勁的轉了個聲,從後抱住了她,親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該給我,奧米尼斯他的情人送的東西可太多了,他沒準轉頭就忘了。”
他以為自己會自讨個沒趣,但萊恩轉過身,小聲說:“如果你以後少吃醋,少打仗,少欺負人,我會考慮把這條辮子給你……不過你已經有我最重要的東西了,就別再貪心這條辮子了。”
“我有你什麽了?”塞巴斯蒂安奇道。“嫁妝?”
“我的大帝呀,您是我們所有士兵的統帥,您握着我們所有士兵的命,而我最珍貴的不過是這條命了。”
“請珍惜我們,好嗎?”
塞巴斯蒂安輕笑,他覺得這小東西太好玩了,他怎麽會不珍惜自己的兵呢?
“我當然珍惜你。”他吻上了她,共享了煙草的苦味。
沒有你們的赴死搏鬥,我又怎麽能贏?
他沒把這話說出口,他以為她知道。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拔營回首都的日子,塞巴斯蒂安在安妮的屋裏坐了整整一天,他們都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這對雙胞胎把他們共享的人生重溫了一遍又一遍,到了分別還是萬般不舍。
加雷斯親王要繼續南下回他的那不勒斯,他跟萊恩再三保證會将老兵維克托的酒釀出來,一旦成功就把酒寄給她,本來臨走前還想給個南方熱情的擁抱,卻被塞巴斯蒂安攔了。
歸途上,萊恩想盡辦法去安慰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在她溫軟的懷中逐漸從要失去妹妹的痛苦中走出來,打起了精神。
阿米特禦醫每天都會燒一鍋味道不佳的湯劑,并且交給了萊恩,每次看她喝完都會忍不住嘆氣。
回到皇宮,皇後再一次沒有來迎接,但大帝沒發火,他笑眯眯的樣子反而讓宮娥們更心驚膽寒了。
“皇後去哪裏了?”塞巴斯蒂安大概猜出來了。
“行、行宮。”還是上次那個小個子宮娥,這次沒被晃,她還是抖得厲害。
每次皇後想玩了,她都會帶人去那裏玩,塞巴斯蒂安決定讓萊恩見見皇後的真面目,他派萊恩去迎接皇後回宮。
***
行宮很亂,能看出一夜的狂歡。
萊恩記得上次來這裏是遇見奧米尼斯那次,那次的舞會也很亂,年輕軍官和漂亮姑娘三三兩兩跳着黏糊糊的舞,人人都喝的暈頭轉向,但皇後很早帶她離開了,她沒見過清晨的混亂。
地上還有幾個喝醉的醉鬼,旁邊都是一灘灘的嘔吐物,萊恩連眉頭都沒有皺的徑直邁過他們上樓去了寝室。
床上躺着三具美好的軀體,奧米尼斯打扮的妖嬈,左右兩個帶着眼罩的男人摟着他。他臉上的妝容豔麗無比,口紅早就吻花,雪白的肌膚上都是星星點點的紅印,也許是吻的,也許是抓的,無不揭示曾經的瘋狂。
萊恩以為自己會吃醋,會像聽大帝和他□□時氣得的發癫,但她只覺得今天的奧米尼斯還是那麽美。
她把那倆男的扯下床丢了出去,她爬上床躺在奧米尼斯旁邊,貼着他的臉,聞着他帶着酒香的呼吸。
她等着他醒來,然後送上一句:
“姐姐,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