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陳霆盯着那團白被子,那副全然抗拒的設防姿态,堵得他無話可說。他又呆呆地坐了十分鐘,随後站了起來,他輕輕地轉動門把手,走了出去,直到關門聲響起,陳琛才閉上了眼睛。

陳霆站在門外,然後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坐了下來。他想抽煙,擡眼看見禁煙的标志,又打消了念頭。他捏了捏眉心,疲憊感漸湧,他把背往椅背上一靠,卻也不敢睡。

就這樣,陳琛以為陳霆走了,卻不知道他其實在門口守了一夜。直到清早六點多被蔣凜飛的一個電話叫走了。

蔣凜飛半夜三更收到手下線報說,阿莉姑娘失蹤了,望京前段時間一直在查的幾個千手也有了眉目。就在這時,秦運初的手下給蔣凜飛送來了消息。蔣凜飛心一驚,覺得其中蹊跷,秦運初冷笑一聲說:“還裝蒜?找三道會當說客,你小子也挺能耐阿。”

蔣凜飛愣住了,腦中瞬間閃過陳霆手上的那只扳指和他撂下的那些話。

蔣凜飛眼底陰霾一片,他随手捏碎一只高腳杯,玻璃在瞬間炸開,割破手心。

“他媽的耍我?!”

陳霆踩着樓梯上到二樓,他推開虛掩着的門,邁腿走進去。蔣凜飛擡眸看過去,目光在一瞬間犀利可憎。他撚了撚手指,粘在上面的細碎玻璃碴掉落下來。陳霆遠遠看去像把預警的刀。他不動聲色地接近,直到站在蔣凜飛的面前才停住。蔣凜飛陰沉着臉從下擡眼看陳霆,陳霆沖他一笑,那眉眼戲谑,叫人看了就火大。

蔣凜飛這一拳出得極快,帶着勁風迎面而上!陳霆卻擋得更快,他伸出左手五指微張,強力接住蔣凜飛的這一拳,手腕不經意一帶,發力更強,蔣凜飛的身體竟往前沖了下。

“不要激動,小凜哥。”陳霆挑了挑眉,兩指往下點了點蔣凜飛的手指骨節又松開。蔣凜飛被一下卸了力,身體晃了一下。他臉色難看至極,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敢耍我?!”

“我怎麽敢耍您呢?恰恰相反我幫了您一個忙。”陳霆攤開雙手無謂地聳了聳肩,他環顧了一圈蔣凜飛的辦公室,接着依在沙發的扶手邊坐下。

蔣凜飛冷哼一聲,他一把揪住陳霆的衣領迫使他看向自己。

“你以為這樣我就甘願當你們的替罪羊了?”蔣凜飛聲音裏的怒火攢得夠旺,就連太陽穴上的青筋都氣得爆起。

陳霆氣定神閑地看着他,他伸手輕輕覆上蔣凜飛的手背,他的掌心冰冷,連指尖都冷酷。

“我要得從來都不是心甘情願。”陳霆嘴角勾笑,眼底算計如黑墨,汪洋一片,看不到盡頭。

蔣凜飛心底一寒,突然覺得自己上了好幾年的當。

陳琛出院的時候,陳霆于曉光都來了。于曉光去辦出院手續,陳霆埋頭替陳琛打包東西。東西不多,五六分鐘就收拾好了。陳霆一手扛起包,一手要去扶陳琛。陳琛一躲,陳霆的手擦了個邊,沒碰着。

“我沒事,自己能走。”陳霆鎖着眉看他,見他削薄的身體,感覺胸口一窒。他捏着包帶的手緊了緊,跟着一把把包甩給了後面的小弟。自己三兩步上去移到陳琛面前。他微微下蹲,側過身說:“上來。”

于曉光等人皆是一愣,陳琛的臉色難看,他伸手一拍陳霆的背責怪道:“胡鬧什麽!”結果手剛上去,陳霆一個極靈敏的反扣,就把陳琛的兩只手抓住,跟着往前一送,就把他背了起來!

“....你幹什麽你!....”

“到了車上就放下來。”陳霆兩手握拳擱在陳琛的大腿根下,他語氣堅定,陳琛竟然沒能反駁他。

于曉光臉色複雜地在倆人身後跟着,陳琛的臉色一陣白,他忿恨地說:“放我下來臭小子!你叔叔還沒老到要你背呢!”

“你老了我也會背着你。”陳霆頭也不回地走着,他的步伐穩健,絲毫沒有因此而偏離重心。陳琛的手指下意識地縮了縮,他低頭看面前少年的側頸,看到上面滲着的細汗,他那些重話到了嘴邊統統都說不出來了。

陳琛微垂眼睑,睫毛輕顫,他覺得自己心裏那些壓抑多年的東西就要掩蓋不住地沖出來了。來勢兇猛,後果不堪設想。

終于走到車邊,拉開車門,陳霆小心地把陳琛放下,自己也跟着坐上了車。陳琛強迫自己冷靜,他習慣性地轉了轉扳指,然後指了指左邊示意司機往公司的方向開。

陳霆本來想勸他先回家的口,終于也是沒有開。

車子到了公司樓下的停車庫,一行人都坐電梯上去,結果剛到辦公室,秘書就敲了敲門。

“琛哥,這裏有一份您的快遞,指名要您親自查收。”

陳琛點了點頭,秘書會意,出門的時候順勢把門也帶上了。陳琛拆開包裝,抽出裏面的文件一看,是一份關于‘海王星’項目合作的股權同意書。

陳霆瞥了一眼落款人—蔣凜飛。

“說說吧。”陳琛繞有深意地睨看陳霆,一只手轉着打火機,不停地推開又合上。

陳霆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雙手交叉擱在桌上,眼神很認真。

“‘三道會’是第一次吃公海這塊,因為經驗有限,所以風險很大;自然就不能用幫會的名義來做,必須要找一個和幫會沒有任何關系的人來做。”

“蔣凜飛在道上的地位自然不能和‘三道會’相提并論,但是他手下的場子也占了市場三分之一的份額,既構不成威脅也不至于太弱沒說話的權利。”

陳琛微仰着脖子靠在老板椅上,他手下的動作沒停過,視線卻沒離開過陳霆。他的目光深如沼澤,裏面的詭谲危機随時都會一觸即發。

突然,他“啪”地一聲把打火機倒扣在桌面上。把面前的合同書拿到面前翻了幾頁看,跟着随意地往臺面上一甩。

“看來我住院的這幾天,于曉光和你說了很多啊。”陳琛的眼睛彎彎的,他笑起來的時候睫毛蓋下來,把眸子裏的目光那股魅惑勁兒全勾引了出來。

但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越這樣笑,代表他越生氣。

陳霆下意識想去拉他的手,手指還沒來得及擡,陳琛已經按下電話,語氣冷漠地說:“叫于曉光來我辦公室。”

“你回去吧。”陳琛揚了揚眉示意陳霆先走。陳霆還想再說什麽也只好咽下去,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陳琛的脾氣。知道他在氣頭上,說什麽都是火上添油。

于是,他只好站起身,慢吞吞地轉過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又被陳琛叫住。

“回家等我。”陳霆驀地心下一軟,他回頭看陳琛,陳琛卻故意沒有看他。就在這時,于曉光出現在了門口,兩人打了個照面,于曉光的臉色又變得有些微妙。

陳霆沖他點了點頭喊了聲‘光哥’就走了。他前腳一走,後腳只聽到一聲冷冷的質問。

“怎麽?我還沒死就等不及幫我找接班人了?”陳琛的語氣譏諷,他眼尾似刀,輕輕一勾就見血封喉。他往于曉光的方向走近,然後把合同書狠狠往他臉上一砸。

于曉光反射性地閉了閉眼,幾張合同紙像雪花散落一地,他彎腰撿起,快速翻看着,直到看到蔣凜飛的名字,他猛地吃了一驚。

“蔣凜飛是個怪胎,脾氣怪,做場子的手法也怪。他手下有個叫望京的場子,前幾天還出了事兒。”

陳琛原本閉着的眼睛緩緩張開,他眼底流光開始暗湧,像一團密雲。

“阿霆怎麽會認識他?”于曉光皺着眉也覺得此事疑點重重。

“去查,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我翻個底朝天,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貨色。”陳琛的聲音忿然,眼神陰郁。

“是!”

陳琛收到于曉光消息的時候是一小時以後。他不動聲色地捏着那份資料看着,一頁頁紙末了,他的手才越捏越緊。最後一推打火機,讓火苗吞噬了白紙。

白紙燒成灰蔫在煙灰缸裏。陳琛盯着它,眸子更深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