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晨

清晨

沈自堯早上睡醒,照例拿着他的收音機準備下樓遛彎。

剛打開卧室門,就見沙發上疊着倆人。

他定睛一看,上面那個居然還是他的寶貝孫子,當即大喝一聲:“呔,孫子別怕,爺爺來了!”随即大步邁向翟曜,要幫他擺脫“敵人”牢牢圈在他腰上的胳膊。

翟曜聽到動靜,睫毛輕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他昨晚似乎做了個夢,梁豪穿的跟海盜似的拿着個鐵鈎子,要把翟冰和小辣椒鈎走。

自己全力壓着他,才沒讓他得逞……

“醒了。”

耳邊傳來個低沉的聲音,帶着清晨的沙啞。

翟曜反應了下,發現那聲音居然是來自身下的。

他怔愣地低頭,渾身倏地一僵,呆呆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和冰冷的眸子,一時竟忘了挪開。

身下的人喉結顫了下:“滾下去。”

翟曜頓時“操”了聲,像個彈簧一樣蹦了起來,蹿到沙發邊,把沈自堯吓了一跳。

“你他媽的敢耍流氓?!”

翟曜破防,後知後覺才發現他這狀态特像被地痞混混當街調戲的黃花大閨女。

沈珩先是沉默了下,接着低喃着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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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耍流氓?”

這人到底有什麽立場倒打一耙?

果然還是睡着的時候比較乖。

沈珩活動着被壓麻的手,等血液又開始正常流動後才擡頭淡淡對翟曜說:“你酒品太差,下次別喝了。”

“……”翟曜僵着臉,心裏頭多少有點發虛。

沈珩這反應涵蓋的信息有點多,難道是自己先對別個耍的流氓?

“你倆這……大清早的幹嘛吶?!”沈自堯也發現他倆不像是在打架,又回頭看了眼沈珩的卧室,“不是,那裏頭有什麽呀,非得擠這兒睡?”

沈珩将襯衣迅速穿上,遮住了手臂的疤,這才慢下來一顆顆系着扣子。

大概是因為太困了,後來他被翟曜壓着竟也睡了過去,還意外睡得很沉。

這狀況實屬反常。

“你帶我回來的?”翟曜眯起眼,打量着沈珩。

沈珩起身到衛生間,給翟曜找了套一次性的牙刷和幹淨毛巾扔給他。

“不是,你自己開飛船來的。”

翟曜看着沈珩一副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破天荒沒惱。

要說這人雖然平時煩是煩了點,關鍵時候還挺靠得住。

他接過毛巾牙刷,一聲不吭地跟在沈珩後面進了衛生間,并排一起洗漱。

漱口時,翟曜從鏡子裏看到自己頰側有塊紅色的印子,有拇指肚那麽大,搓還搓不掉。

他湊近鏡子,皺起眉:“你家是不是有蚊子,我臉被咬了。”

沈珩含着牙刷,聞言斜了他一眼,“嗯”了聲:“呆會兒買個蚊香。”

兩人洗漱完,保姆已經把早餐端上了桌。

沈自堯出去遛彎還沒回來,他們就先把飯吃了,往學校走。

今天班上的氣氛不太對,準确來說,是猴哥不太對。

照理說,十班從來就沒有上早自習的傳統,猴哥每回也都是第一節課或者大課間的時候才會在走廊象征性地遛一圈。

但現在,他早早地就站在講臺上,一副掃眉耷眼的喪氣相,幾次想開口說話都先長長嘆一口氣。

宋凱瞄了他好幾回了,終是忍不住喊:“猴哥,是不是學校幹不下去了,校長被抓了?”

“瞎說!校長好着呢,是劉主任。”

“我靠,劉主任被抓了?!”宋凱先是驚了下,随即眯起眼嚴肅道,“貪污吧,是不是貪污了。”

“我說你這孩子能不能盼別人點好?”猴哥拍拍講桌,示意班上人安靜下來,清了清嗓子說,“劉主任昨天到區裏開會了,下周咱們區的幾個學校要在一起合開運動會,每個班必須報項目!”

“啊——???”全班聽後,統一拉長了語調。

“老劉有病吧,都高二了,開什麽運動會!”

“就算我們不學習,也不想動啊。”

“老師,我那天要請假!”

猴哥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又衰衰地嘆口氣:“我知道你們對運動會沒興趣,但劉主任牛皮已經吹出去了,說咱們的學生雖然學習不咋地,但跑得快,平時總跟教務的老師賽跑,都賽出經驗了。”

“這跟跑不跑得快沒關系,反正我不參加。”

“我也不參加,又不是我吹牛批。”

“他憑什麽替我們做決定?”

“老劉這次要丢人喽!”

猴哥也在心裏默默罵劉主任淨給他們這些班主任出難題,但嘴上還是不好說他的不是,只能道:“反正事兒我通知到了啊,每個人都要報項目,班長下課做好統計,放學前送我辦公室。”

他說完,便在一片怨聲載道中溜之大吉。

……

大課間,宋凱拿着統計表跟賣保險似的挨個兒問了個遍,最後問到翟曜和沈珩這邊。

“曜哥,大佬,你們看這……”

“不參加。”翟曜起身就走。

沈珩也自顧自地翻書,全程不看宋凱。

“要不就先随便填個項目吧,到時候意思意思就成。”宋凱私下裏跟猴哥的關系一直不錯,為了他還是多勸了句,“800米怎麽樣,曜哥?”

翟曜站住,面無表情地做了個夾煙的動作:“肺部運動有麽,有了算我一個。”

宋凱讪笑:“您別逗了,這樣的話我就報名吃辣條運動。”

翟曜一點頭:“有前途。”而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宋凱咂咂嘴,等翟曜走遠又悄摸偷看了沈珩一眼,不敢跟他多羅嗦,只得唉聲嘆氣地到別處去游說。

這班長,他是一天也幹不下去了。

此時的教導處,劉主任正葛優躺在他的旋轉椅上,可憐巴巴地抱緊搪瓷保溫杯。

這保溫杯還是他剛參加工作時,區裏發的,當時他覺得自己的工作總算得到認可了,後來才發現是那天剛好有個老師沒來,多出個杯子沒人要,才順給他的。

而後在剩下的幾十年教育生涯裏,他就再沒得過任何獎了。

副主任坐在他邊上的沙發上,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埋怨道:“您說說您,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意氣用事。這幫孩子您不清楚啊?是那種會乖乖配合的主?”

“大意啦——”劉主任悲痛地緊閉雙眼,呼出口氣,突然又猛一睜眼,倏地站了起來。

“可二中的主任憑什麽陰陽我?!不就是個破市重點麽,又不是省重點!有什麽好驕傲的!”

“人家二中主任說的也是事實。”副主任道,“就咱這幫孩子,說實話那都是各個學校精心淘汰下來的精英,懶得懶,渾得渾,個頂個的壞。”

“那也不能說!”劉主任一屁股把自己摔了回去,憤怒地擰開保溫杯喝了口茶,又把茶葉吐回杯子裏,“我的學生只有我能罵。”

“好好好,你護犢子。”副主任搖頭,“但你看那幫孩子向着你麽?剛剛高二一班到六班的班主任可都來找過我了,說項目根本就沒人報,讓你想法子動員。哦,我估計七到十班的也在路上。”

“必須報!必須報!”劉主任把桌子拍的“嘭嘭”響,撒潑道,“誰不參加就記過!班主任扣工資!”

“得,那您就等着被唾沫淹死吧。”副主任原本就是來借打印機的,這會兒收拾完打印的材料,回自己辦公室去,撒手不管了。

劉主任泥似的栽在椅子裏,随手找了本書往臉上一擋。

他現在根本沒法合眼,一閉就總能想起開會時,別的學校主任看他的樣子。

同情、無奈、幸災樂禍。

“老劉啊,要說你也是名牌學校出來的,當初到底怎麽想的,接了九中這個爛攤子?”

“說起來,八中那問題學生是不是轉去你們那兒了?那小孩兒特壞,打架鬥毆無惡不作,簡直就是個天生壞種。”

“哈哈沒事兒,反正老劉現在債多不壓身,問題太多也就不是問題了,是吧老劉!”

“不過你們九中的孩子是真不讓人省心,前兩天我就見有幾個,在我們學校後門鬼頭鬼腦地轉悠,一看就要幹壞事兒,被我轟走了。”

“是啊,你們說這幫學生怎麽就這麽一無是處呢!”

“誰說一無是處!”劉主任打斷,黑着臉旋轉鋼筆,忿忿道,“我們九中的學生跑得快,各個身手敏捷飛毛腿,逮都逮不着!”

撲哧——

不知是哪個老師發出一聲笑。

劉主任回頭白了他一眼:“您別急着樂,好歹我們德智體美勞裏還占了個體,不算一無是處。”

“正好!今年的運動會區裏讓咱們幾個學校合辦,到時候就看你們九中的了!”

“是啊,也讓我們見識見識這幫人中龍鳳。”

“呵。”劉主任皮笑肉不笑,“那你們可瞧好吧!”

……

回憶戛然而止,劉主任再次深深嘆了口氣。

“大意了——大意了啊——”

他緩緩情緒,擡腕看了下表。

又快下課了。

劉主任氣沉丹田地站起身,強打起精神,照例到廁所抓抽煙的去了。

……

*

中午放學,翟曜在學校門口遇到了謝子鳴和羅樂。

倆人蹲在樹下,一人手裏夾着根煙,跟特麽流氓似的。

不對。

應該是倆流氓蹲在樹下,跟特麽謝子鳴和羅樂似的。

見翟曜出來了,謝子鳴隔着條馬路沖他招手,接着跟羅樂一起熄滅煙頭,朝他走來。

羅樂看就翟曜一個人,問:“沈珩呢?”

“不知道。”翟曜打量着他倆,“來幹嘛?”

謝子鳴也不好跟翟曜承認自己之前就和羅樂約好,要來九中湊熱鬧,圍觀翟曜和沈珩當同桌,于是道:“這不是想你了嘛,來看看你!”

謝子鳴将手搭在翟曜肩上:“兄弟轉學,我好歹得來給你撐個排面。怎麽樣,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找我兄弟麻煩?”

翟曜心說沒有,真要算也就沈珩一個沒長眼的。

謝子鳴:“走啊,先找地方吃飯去!吃完去網吧開黑,那兒涼快!”

羅樂:“成,我給沈珩打個電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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