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可惜, 沈檀不吃這一套，她悠然自得地靠在辦公椅上, 朝他笑笑, “你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身體向前, 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準備讓助理送他出去。

段攸寧的手比她更快一步，按在她按鍵的手上，她擡頭看他，眼神帶着輕慢倨傲, 好似在告訴他, 搞清楚現在的立場，她不是受人威脅的那方。

大男生臉上又露出了無辜的神情，帶着幾分服軟, “ok, Esther，我說，如果這是一道面試題，我一定完完整整地答完。”

沈檀這才收回手,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能說出什麽門道。

“缺點就是産品容易被複制, 你怎麽能保證你的産品不被別人複制呢。申請專利沒有用，在這個山寨大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唯利是圖的人是不會在乎正版版權的。Esther的産品包裝, 甚至是顏色都能被複制，随便一間小作坊都能制作化妝品。”

沈檀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态度，認真地聽着，段攸寧說的這一點确實直擊要害。消費者買化妝品，第一件事是做什麽？是上阿裏巴巴去查下有沒有假貨，那是全國最大的假貨批發地。

原本以為消費者為了臉，不會草率，但想想有人都敢買網紅制作的粉底，也不确定是不是在無菌的環境下生産，就敢買的人，怎麽會不貪便宜買假貨呢。

“Esther，你是不是覺得你的産品定價很低，其他廠商沒有辦法做到更低廉，甚至連開一次機都收不回成本，所以就覺得放心了。”段攸寧了然地說道。

這确實是沈檀想過的一點，定價便宜到制造假貨會虧本，她才會如此有恃無恐，産品的銷量也節節攀升，因為沒有假貨，沒有中間代理商，零售業的模式讓資金全部向公司聚集。

說到底，化妝品刨去人工和營銷概念費用，成本很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暴利行業，Esther都不用營銷，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持續盈利。

“那如果假貨出現了，你有什麽對策？”沈檀輕聲細語地問道。

“這要看用戶粘性。最好能培養穩定的客戶群。”段攸寧擡起眼眸，把話說了一半，他笑道：“我可以來上班了吧。”

沈檀思量再三，他目光炯炯，一張俊臉上帶着期盼，她也不好拂他的意，笑容明媚，“好啊。”

“真的？”段攸寧驚喜道。“我該去哪個部門呢？”

沈檀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杯，順着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望過去，段攸寧面帶不解。

“給我倒杯咖啡。”她就是要指使他做點端茶送水的活，好看看這大少爺能忍到什麽時候，或許十分鐘，或許一天，總之她不信段攸寧能忍下來，他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在雲端漂着，沒嘗過社會的辛酸苦辣。見他愣了下，沈檀冷嘲道：“怎麽，不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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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攸寧才不怕她的小伎倆，事實上他倒是期待她還有什麽招，他拿起咖啡杯的時候彎腰，在她正前方，幽默道：“美麗的女士，願意為你效勞。”

裝，比他舅舅更裝模作樣，他們不愧是一家人。

段攸寧出去之後，沈檀也跟了出去，他一到茶水間，員工們就圍了上來，紛紛關切地詢問他是不是入職了。

段攸寧眨眼的功夫就和這些人打成一片，這個功力沈檀都自愧不如，她在群體之中也是受歡迎的那類人，但遠沒有他那般能讓人敞開心扉。要不怎麽說，美女難交到知心朋友，她到現在一直是獨來獨往，身邊沒有個女性朋友，異性朋友，有啊，就是這位段攸寧，但他也帶着非分之想。

咖啡杯被擺上了辦公桌，段攸寧像是進入了助理的角色，“沈總，還有什麽要幫忙的？”

沈檀吹了吹咖啡，總覺得捉弄人也沒捉弄到點子上去，她這樣也太失敗了。

“我決定讓你去供應鏈部門，Esther沒有經銷商，所有網絡上的訂單都會發到這邊來，供應鏈部門主要是和工廠協商制定生産計劃，保證倉庫的庫存合理性。但是現在，該發展線下實體了，入駐商場的方案就交給你了。”沈檀笑着将一份文件扔給他。

段攸寧打開一看，這是……他的眼中浮現起笑意。

沈檀心裏打的主意便是利用他完成Esther進駐商場的方案，開展線下實體主要是為了方便消費者試色，這麽多的色號盲選也不靠譜，參照別人的測評也不準确，人的皮膚分暖皮冷皮，總要選擇适合自己的産品。因此線下實體櫃是她早就有了的想法，他一到來，沈檀順勢抛給他這個工作。

出來做生意，總是要被算計的，不是她就是他，但如果這點風險都不能抗，那她還做什麽生意。讓段攸寧和自家商場談進駐方案，他這點事都搞不定，她有理由懷疑他到她身邊的目的了。

沈檀重新埋首在銷量報表上，這兩個月的銷量還是呈現上升趨勢，隐隐有些疲軟。她想起剛才兩人的談話，打開阿裏巴巴看了一眼，快要暈倒。

Esther普通版本的口紅一只4.8元，180天內成交額在27.8萬元，限定版的大理石花紋口紅8元一只，成交額在15萬，再往下拉，好多商家打出了倉庫直發的噱頭，聲稱是從廠家直接拿貨。

在買下Esther的時候，品牌就擁有自己的加工廠，工廠的監管極其嚴密，不允許工人私自拿貨倒賣。

她搜索下來，假貨的頁面只有兩頁，這也不得了了。下午的會議上，她和管理層就這個問題讨論了下。

“假貨猖獗，會影響我們産品的聲譽，用戶用了假貨使用感不好就到網上發帖，造成不利影響。還有一點，不明真相的人會去買那些産品，造成銷售量下滑。”其中一人發言道。

不用她要求，在座的人開始出謀劃策。

“最簡單的辦法，告他們侵權，殺一儆百。”

“這是一個辦法，但是罰款額太少了，他們寧可交了罰款再繼續造假，造假的利潤可觀啊，直接拿過去就成，我們在這裏想點子想設計，還比不上他們的造假速度。”

“國內就是這點不好，山寨猖獗，假貨橫行，監控不嚴，法律還拿這些人沒辦法！”

沈檀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着，她分享了她的主意，“假貨山寨已經出現，這也确實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現在我要做的第一點是，從線上發展到線下，鋪開線下購買的渠道，和經銷商合作，商場專櫃，絲芙蘭、屈臣氏、萬寧的合作協議也要提上日程。”

發展線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難，現在的實體商家都經營不善，呈現虧損，轉而投入到網上，也只有沈檀敢反其道而行之。但往好處想，貨源全部鋪開，要試色要買東西也就方便了。

她看着衆人的神情，點點頭，“消費者對用在臉上的産品肯定會小心再小心，我們就是要給她們這些信心，增加用戶粘性。”

“對，沈總說的有道理。”

沈檀就這個項目又公布了些要求，其他就交給下屬去做事了。管理層從會議室出去的時候，她單獨留下公關部的經理。

“沈總，還有什麽問題？”

“多注意下網上的輿論，微博和官網，還有一些人流量大的論壇，我懷疑會有造謠者出現。”

“好的。”

沈檀又叮囑了一遍，結合陸懷瑾的話，這一波的操作她倒是能洞悉一二，要毀掉一個品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造謠，假設産品對身體會造成健康，那就真完蛋了。

相反，她要利用這次輿論戰讓限定的大理石系列重新上市，之前都沒有借口上。一來都說是白色情人節限定，後面随便哪裏都能買到，那不是在涮消費者玩嗎？消費者的怒氣可不能小看。而現在，如果有了借口，她就能順勢重新上市，再借這一波，發布新品。

段攸寧此前提醒過她，見她下午就開會讨論這個問題，還把公關經理留下，就猜測她有事情要做。沒有急着給有關部門打電話，沒有發律師函，而是等着。再加上最近幾天，設計部的人通宵趕工，神神秘秘的，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想接着這波頹勢反過來炒作Esther，反向炒作。他喜歡這種不擇手段的方式。

沈檀靜靜地等待着，沒過幾天，公關部果然監控到了，有人在微博發布了Esther的檢測報告，聲稱它家的眼影和口紅會令人致癌。

【最近Esther的産品不是網紅産品嗎，我本來不用這麽平價的口紅，但後來還是忍不住種草了，結果擦一次唇部就發炎了，去醫院看，醫生說是過敏反應。然後我就留了個心眼，送去有關檢測，結果出來的報告顯示口紅中的羊毛脂和染料都有較強的致癌性。在這裏提醒大家，一分價錢一分貨！】

配圖是該消費者唇部發炎的照片，蛻皮加上紅腫，使得嘴唇看上去觸目驚心，幾張這樣的照片之後是質監局出具的檢測報告，各種學術名詞看不懂沒關系，只要看到後面兩個大字“超标”就可以了。

咦——好惡心啊。看到這圖的人再看看自己擁有的Esther的口紅，順利不敢用了，就算不信的人看着這恐怖的圖片也要掂量下要不要使用。

這條微博下面有人替博主@了Esther的官方微博，也有人@了沈檀的微博，語氣惡劣。

【看看你家的産品，別出事了就一聲不吭！】

【站出來給個說法啊！是不是撈夠本了就不管了？】

【up主一定要維權，支持維權】

【不敢用了，我以前就從不買國內的産品，國貨實話實說，就是一個字爛。】

這都上升到了國貨優劣了，更有惡俗的新媒體跟風造謠——【Esther又攤上大事了！繼動物實驗之後又傳出致癌風險！】

沈檀等的就是它！由于早就有預警，這次的公關危機處理起來，大家得心應手，連會都不用開，一個個指令傳達下去，員工們相互配合。

公關部門早有應對的措施，首先在微博放出了準備好的公告，第一波先控制住輿論，站穩立場，他們的産品沒有任何致癌風險，采用的是低敏配合，如果有，這位顧客就是特例，公司會妥善處理。

公告表明一開始先對這位顧客的遭遇感到抱歉，随後表示如果真的有這種情況，Esther會派人親自登門拜訪，負責醫療費和賠償金。然後第二條就話風一轉，消費者需要拿出醫院的證據和訂單的截圖。

在其後的公關聲明中，更嚴厲地表示，如果這是抹黑造謠Esther，将追究這位當事人的責任。最後一點直接點名了造謠的媒體，發了律師函，并且放出了此前安歌和時尚雜志V的道歉報告，以此證明動物實驗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那位當事人也不怕，随後在微博放出了天貓訂單截圖和醫院證明，雙方就此在網上開始了一場輿論大戰。看熱鬧的網民為這件事開了n個帖子，從各方面分析這事件，有站顧客的，也有站Esther的，更多的人害怕了反轉，選擇不站隊。

一時之間成為網上的熱門事件。

公關部門聯系了該位當事人，對她的訂單和檢測報告産生疑問。公關經理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的語氣帶着想要息事寧人的意味，“王小姐，我是Esther的公關經理，姓李，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在網上看到你的投訴，請問你目前有什麽訴求？”

王小姐還以為吓一吓這家公司，他們就怕了，她惱怒地說道：“什麽訴求也沒有，我就是要曝光你們這家黑心企業！不能讓更多人的受害。我還要像藥監局投訴你們！”

“但是這問題還沒有查清楚，您這麽說我們很難辦，我們這邊會派人來取你的口紅用于檢測，或者你快遞過來，順豐到付也可以。情況證實之後我們會給出合理的解釋。”公關經理禮貌地說道。

“那種口紅我早就扔掉了，看着就心煩，我會拿這麽嚴重的事情開完笑嗎？看看我的嘴唇，好好的變成了這樣，現在說話都不方便，你還要打電話來，你簡直要氣死我了！”王小姐劈頭蓋臉一頓罵。

公關部的人都偷偷暗笑起來，公關經理依舊是好脾氣，他溫和地說道：“對，對，這一點非常不好意思，有任何問題請和我們聯系，我們将負擔你的所有費用，檢測費用，治療費用以及誤工費，精神損失等。您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王小姐一聽，眼珠一轉，有了新的主意，她不情不願地說道：“恩……登門拜訪就不用了。”

公關經理立刻聽明白了，“那麽您需要，不對，您提一個數字就可以。”

王小姐控制不住貪婪的心，報了二十萬，公關經理虛與委蛇後挂了電話，看向一邊的沈檀。

沈檀朝他點點頭，問另一位員工，“錄下來了嗎？”得到滿意的答案後點點頭。

這場公關危機不涉及的部門都下班了，段攸寧下班後來到陸懷瑾家，他忙了一個星期，終于将計劃書做出來了，給沈檀看之前，決定給他舅舅過目下。

兩人在車庫碰到，段攸寧直接扔給他一份計劃書，陸懷瑾接住後，疑惑地看向他。

“喏，你要的東西。”

陸懷瑾打開一看，裏面是Esther要入駐商場的計劃書，從報價到櫃臺的尺寸各方面都很詳細，他随手翻閱一下，段攸寧上前賣乖道：“怎麽樣，計劃書做的不差吧，我可是真情實意在為Esther做事，可惜她很防我。”

再防你還不是把你弄進去了，陸懷瑾唇角揚起嘲弄的笑容，和自家人在一起，總會放松點，再把套路般的敷衍面孔戴在臉上也煩。

“一般，還有改進的地方。”陸懷瑾可不想他驕傲自大，他掃了眼段攸寧，“原來她把你留下來也有這樣子的用意，她真是只小狐貍，膽子還真大。”

話音最後，帶了點寵溺又像是向段攸寧誇獎自家人的優越，段攸寧直接打了個寒顫，“舅舅，你到底想打什麽鬼主意，我媽在給Esther設置障礙，你在這邊給她掃清其他障礙，然後是我，成為了無辜的炮灰，免費的勞動力。”

“我不是有別的事情讓你做嗎。”陸懷瑾斜睨了他一眼。

“我記着呢。”段攸寧往電梯方向走去，按了下電梯，“回家去太煩，爸爸那邊也不想去，我就上你家了。還有……”他的笑容帶着狡黠和撒嬌，“這個計劃書你可得通過啊。”

“當然。”陸懷瑾合上計劃書，他會讓Esther的線下實體店發展順利。可惜，隔天陸妍就收到消息，她要單方面在實體行業封殺掉Es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