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澤接到這個電話後, 知道他是危哥最信任的人,既然這樣, 他也不能背信棄義, 他開着車來到沈檀的公司樓下, 恰巧這時,沈檀從公司出來,她的身邊跟着助理等人。
過了幾秒,助理走到另一旁打電話,看她的神情, 應該是在催促司機快點到。
阿澤的腳踩在離合器上, 只要松開,再換到油門上,他就能撞死她。但是真的要這麽做嗎?
他不是害怕被抓進去, 像他這樣的人, 說的難聽點就是社會的渣滓,爸媽是瘾君子和妓|女,他從小生長在最底層,沒有人管他, 同學老師看不起他, 嘲笑他毆打他,他用暴力武裝自己,犯過事送去少管所,幾進幾出,一輩子都要在監獄裏度過。但是直到某天, 他遇到了危哥,人生軌跡改變了。
雖然做着打法律擦邊球的工作,但能生活下去。
阿澤擡起頭看看沈檀,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自信強大,從淤泥裏生長出來,比溫室裏的玫瑰更加漂亮。
他的腳漸漸松開。
不行!他不能這麽做!阿澤的嘴唇開始發抖,如果真這麽做了,一切無法回頭,危哥肯定自己也走不出來,對生活也失去希望。
就在阿澤糾結萬分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他急急忙忙拿起接聽,聽到危開霁的話後,如釋重負。
他就知道。幸好他猶豫了,沒有做出悔恨一生的錯誤舉動。
阿澤挂了電話,看看沈檀,她和助理上了車,車子很快開走,他也調轉車頭,回公司去善後。
一場危機有驚無險地化解。
一夜休息過後,晏既明收到開霁金融開始清算的消息,他拿出凍結財産通知書看了看,在抓捕危開霁的時候就開始執行凍結他個人的資産,他名下的資産非常清晰地列了出來。
他查看了幾遍,終于發現奇怪之處,危開霁投資了很多公司,然而有一家公司的股權不在其中。
晏既明神色嚴峻,擡頭對同組的同事說道:“我要再一次提審危開霁。”
雙方在會客室坐下,晏既明盯着危開霁,眼神帶刀,對方神态淡定,姿态放松,一副無懈可擊的模樣。
晏既明冷冷地發問,“這是一場騙局,你吸收了衆多投資者的金錢用于現金流,設立現金池,過去的法律法規模糊,然而現在已經出臺有效的法律,承認吧,你的騙局敗露了。”
危開霁揚起唇角,笑了笑,“檢察官,我做的是合法生意,有具體的項目計劃書,只不過投資回報率高,就讓你大驚小怪。”
“是披着合法的外衣吧。”晏既明言辭諷刺。
“不,是真的有投資項目在進行。”
“但是你的公司正在撤回資金,進行清算。”
“沒錯,正常結束經營。”
晏既明“砰”地拍了下桌子,站起來,走到危開霁的身邊,他解開襯衫上面的扣子,活動了一下,他直覺危開霁有什麽陰謀,他的眼睛漆黑一片,透着詭谲。
他靠近危開霁,盯着他的眼睛問道:“最大的一筆資産,艾斯特直播的股權在哪裏?不,換個問法,套現之後,錢在哪裏?”
危開霁和他對視着,良久,冷聲說道:“晏檢察官,你是不相信我在拿自己的錢彌補其他人的損失嗎。”
彌補?這種愛財如命的人怎麽可能!晏既明當然不相信危開霁會吐出自己的錢彌補普通投資人,他氣憤地拎起危開霁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道:“少給我裝模作樣,你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說,是不是轉到了國外的銀行?”
危開霁平靜地看着他,冷淡地說道:“你知道,我沒有揮霍任何一位投資人的錢。我沒有家人,沒有結婚,更沒有孩子,沒有賭博、吸|毒等惡習,我名下的房産有一處,車子也只有一輛,我的女人比我更富有,她不需要我的錢。所以,你覺得我的錢在哪裏。”
晏既明愣了下,難道說他将自己的錢全都填進公司了,這怎麽可能?是什麽原因讓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晏既明随後被進來的人員拉開,在雙方争執的時候……
開霁金融對外宣布由于沒有銀行對接,也為保障各位投資人的合法權益,公司進行正常清算,無論是大大小小的投資人在賬戶中都提現成功,一家老小畢生的積蓄總算保住,不用跳樓了。
剩下的借款人還以為不用還債了,哪知道他們将債賣給了其他公司,欠債的依舊要還錢,投資的則拿回本金加利息。董事會剩餘的幾位股東收到了不菲的回報,比先前抛出去的股票市值高多了。
截止公司結束營業,正常發放全部員工薪水和遣散費,這樣一通下來,按照正常流程解決了大部分事情。
“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晏既明大聲地質問他。身旁的工作人員拉住他,防止他上去動粗。
危開霁知道,在他們争吵的時候,他經營的一切都付諸東流,清零重來!
很快就到了法庭庭審的階段,法庭上,危開霁表現得從容不迫,他的辯護律師極其強勢地否定了控告提出的證據,以證據不足,他的行為早于《網貸暫行辦法》出臺,在此之前沒有任何溯及力,不能進行定罪量刑,再加上沒有造成任何嚴重後果和影響為依據進行無罪辯護。
由于控方這邊罪證不足,無法指控危開霁商業詐騙罪成立,在加上他主動上交違法所得,判非法經營罪,情節不嚴重,得以判處判三緩三,政府随後将拍賣他的財産充公。
直到法庭宣判,晏既明無法相信他脫離了指控,危開霁被押着離開法庭時,二人擦身而過時,晏既明心中的憤怒瞬間被點燃,他壓抑着情緒問道:“你沒有負罪感嗎?沒有悔恨感嗎?”
危開霁側過頭,語調平平,“我原本可以連這場官司都逃脫,但我留下來了,處理好一切。”
“噢,你覺得你散盡錢財,很偉大,就能彌補過去你犯下的罪惡了?你害得那麽多無辜的人進入地獄,我的朋友跳樓,我的女朋友去賣|淫,還有無數的人因為你而痛苦!”晏既明雙眼通紅。
“我不會道歉,也不會忏悔。如果你往後要選擇恨某一樣東西承擔你的執念和怒火……”危開霁神色淡淡地說道:“去恨金錢吧,一切都是從’錢’開始,已’錢’結束。”
晏既明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無法說出任何話來。
庭審過後,危開霁進入監外執行的程序,除了沈檀和阿澤,有個出人意料的人來探望他。
“很驚訝?”陸懷瑾微微笑了下,“隔着玻璃窗見到你的時間就剩現在了,我怎麽能不把握呢。”
危開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知道他是來嘲笑他,他也不搭腔。
陸懷瑾坐在椅子上,交疊着雙腿,做工精良的西裝甚至沒有一絲褶皺,他假惺惺地開口道:“我對你的遭遇表示遺憾,誰叫你樹敵太多,總歸會撞到槍口上,但是我沒想到你真的能放棄那麽一大筆錢,15%艾斯特的股權,艾斯特現在市值100億美元,15億美元說放棄就放棄,我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有魄力。”
危開霁沒有接話,早在《辦法》出臺的時候,他就為自己打算好了,如果他被抓,出售股權的錢全部充入公賬中,将賬填平,補上財務漏洞。
他可以帶着開霁金融集資的錢,那些投資人人省吃儉用下來的積蓄逃跑,加上股權的錢足足有200多億元,放到瑞士銀行,或者設立信托基金,他在國外逍遙法外。
然而他選擇留下來,承擔責任。
危開霁突然問道:“知道你為什麽打動不了沈檀嗎?”
“……”陸懷瑾神色一變,很快恢複正常,桃花眼眯起,微笑了起來,“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了。但是我知道,她不會和你在一起了。你想想你現在是什麽身份,階下囚,羁押出去之後,你身無分文,是個窮光蛋。”
“而她是什麽人?她如今是名人,億萬富翁,你們的身份雲泥之別。撇開這些,你們之間存在無數差異,最簡單的一點,受過的教育不同導致三觀不同,你不自卑嗎?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她也不會接受你。”
危開霁冷冷地盯着他,就在陸懷瑾自認為找回心理優勢而洋洋自得,感到滿足的時候,危開霁站了起來,他冷漠地回道:“你錯了,她會和我在一起,她和你不同,你最愛的是自己。”
說完這句,他就讓工作人員帶他回去。
只留下陸懷瑾一個人在會面室內,他不甘心地想到,沒有看到危開霁狼狽不堪的模樣,從高處摔落的人通常都會驚慌失措,但他沒有。他也沒有任何自卑的情緒在,還是說他對他們的感情充滿自信,亦或者是對沈檀充滿了自信。
陸懷瑾起身離開會面室,坐上車,然而他不信,沈檀也是個女人,女人是什麽樣的生物他再清楚不過,他揚起唇角冷笑了下,靜待着他們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