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人的戰争

女人的戰争

許竹卿歸家後第二天又回了聚賢酒樓,在譚府吃的好住的好,身子也比以往恢複要快些。

路過櫃前時候,被掌櫃叫住,“小富貴兒,樓上春來閣要一壺秋露白,你給送上去。”

掌櫃說着,轉身從櫃上取了一壺秋露白放在托盤中推到許竹卿面前。

“好。”許竹卿應着雙手抽過托盤。

掌櫃忽然又擡手将托盤另一端捏住,眼神兒往上翻着低聲叮囑道:“一會兒上去仔細着點兒,樓上有貴客。”

“誰啊?”

“周沉魚周夫人,還有一些大戶家的夫人,都在上面。”

周沉魚榮耀回鄉,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資,老幼皆知,這時有許多人想來巴結也是情有可原,可那些老爺公子與之直接來往定然多有不便,因此就輪到了一些夫人上場。

一來一回,走得近些,也能落下些交情名頭。

許竹卿心思一過,還真算是貴客。

“好嘞,我記下了。”

許竹卿素來機靈,因此掌櫃這才放心讓她去送酒。

許竹卿舉着托盤腳步輕盈踏上二樓,輕輕叩門,聽得一聲喚方才敢進去。

一進門,菜香飄盈滿屋,還有各位夫人們身上仿若百花争豔的香膏味道充斥不散。

一身粗布麻衣的許竹卿進來,肩上還搭了塊抹布,與這房內的争奇鬥豔格格不入,衆位貴婦難得見打雜小二是女子,見了許竹卿上下打量,對着她這一身忍不住生出些優越感出來。

許竹卿低眉順眼的将酒壺放在桌上,無視從房內各個角落投射過來并無多大善意的目光。

周沉魚坐在主位上,目中盡是憎恨與挑釁。

玉羅仔細窺着自家小姐的神色,有了幾分思量。

許竹卿恭順道:“各位的秋露白到了,請慢用。”

說罷,轉身欲走,卻被周沉魚一聲喝住,“慢着。”

許竹卿轉過身來,擡眼正對上周沉魚滿目挑釁,略微奇怪,還是道:“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桌上衆人目光齊齊投向周沉魚,好似與這小二有些過節似得。不免多了幾分好奇和猜測,默契的靜了下來等着下文。

“你們酒樓如今生意火了,倒是對人多有怠慢,也不派人來侍候,是瞧不是我們這一屋子女人?”

周沉魚目光淩厲,朝後靠過去,憑添幾分慵懶,又透着些許刻薄。

許竹卿眼珠子一轉,心想周沉魚這般不近人情,真的是因為掌櫃怠慢?不盡然,酒樓也不是沒想過命人伺候局,可每每又怕耽誤了客人盡興,所以也就不在房間裏伺候,怎麽周沉魚倒用這個挑來理。

她盡管挑她的,許竹卿也不好迎風而上,話鋒一轉,恭順道:“夫人說的哪裏話,掌櫃的怕我們手腳粗笨,叨擾了各位貴人,所以讓我們在門外伺候,不影響夫人們盡興,又不礙夫人們的眼。”

周沉魚上下打量許竹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掩蓋不住秀美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眉目如畫,骨相柔和,連女子看了都自愧不如,難怪讓譚松吟動心。

想到此,周沉魚的無名火再次升騰起來,冷哼一聲,“你們掌櫃說的不錯,還真是粗笨。”

衆夫人久經此景,最擅長的就是捧腳,不容分說,皆默契的輕笑了出來,目的就是為了将她置于窘迫的中心。

許竹卿也是久經戰場之人,這樣的處境見得多了,也知道這些夫人們內裏的花花腸子。唯獨好奇為何這周沉魚偏偏與她過不去。盡管眼下面對面,可她怎麽都想不通周沉魚會認識她,既然不認識為何莫名多出來這麽大的戾氣沖她。

許竹卿沉默着站到一旁,有些時候該忍則忍了,順便說了,也掉不了一塊肉。

剛站到一旁,腦中靈光一閃,這周沉魚不是才在譚府那裏吃了閉門羹,譚府人多嘴雜,保不齊跟她講了什麽,自己正好在譚府養病,想就是這樣誤會了。

再加上剛剛得知周沉魚就是當初抛棄了譚松吟而轉嫁他人的那個女子,再回憶之前她也在聚賢酒樓約過譚松吟,不難猜出有想重歸于好的心思……

将前因後果慢慢梳理,眼前的一切也都說的通了。

這倒是讓人為難,這心裏帶着氣,自然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你杵在那裏做什麽,難道還要我們自己斟酒?”周沉魚睨着眼角,聲調擡高,剎時屋裏鴉雀無聲,目光都齊刷刷的望着許竹卿,有的看熱鬧,有的嗤笑。

許竹卿格外讨厭這種氣氛,可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乖乖上前提了酒壺,朝周沉魚走過去。

周沉魚向玉羅使了眼色,玉羅會意,在許竹卿路過的時候擡腳絆了她一下,許竹卿餘光早留意着玉羅,略有防備,見她伸出來的腿順勢貼了上去,一手撐住桌子,順力将手邊湯碗推了出去,連帶着手中托盤一同甩在周沉魚臉上。

湯碗裏的湯冒着滾燙的熱氣,整整一碗都扣在周沉魚的衣裙上,夏日衣料單薄,順着衣料暈開将周沉魚燙得尖叫起來,衆人哄起,聚在周沉魚身旁查看情況,瞬間亂作一團,許竹卿撤出人群站在一旁看好戲。

“小姐,你怎麽樣,燙着了吧!”玉羅慌了神,取出帕子給周沉魚上下擦拭,整壺秋露白都灑在周沉魚身上,酒味兒醉人。

“快去請大夫!”人群中不知哪家的夫人安排婢女去請大夫,婢女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小姐你怎麽樣?”玉羅慌了神。

周沉魚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也要保持風度,“還好,還好。”

雖然新湯燙得厲害,好在不是剛出鍋的,透過衣裙貼在皮膚上,眼下已經不是太疼了。

“你!”玉羅怒氣沖沖的起身,朝站在一旁的許竹卿沖過來揚手便打。

許竹卿一個閃身,玉羅的這個巴掌撲了空。

“你還敢躲,你将我們小姐燙成這個樣子,你今天休想跑了!”玉羅咬牙切齒,将走狗惡奴的本性發揮的淋漓盡致。

“周夫人,實再對不住,你家丫鬟的腿沒收好,絆了我一下,我一時沒站穩……”許竹卿做出一副委屈害怕的樣子,這是下策,也是上策,這主仆二人都沒安好心,吃定了自己,若是逆來順受還不一定後面有什麽等着自己,與其自己慘,還不如讓她先吃點虧。

打擊報複之類的,那都是後話了。

“這是怎麽說的,”樓上鬧出這麽大動靜,掌櫃提着長衫快步跑上樓,進門後愣住了,忙賠笑,“周夫人,周夫人,實再不好意思,小店小二笨拙,讓您受驚了!”

“你瞎了,我們夫人哪裏是受驚了,都受傷了,她打到翻了湯碗,将我們夫人都燙着了!”玉羅伸着脖子掐着腰,瞪着圓眼指着許竹卿像是要吃人。

“受傷了,”掌櫃一臉驚訝,轉過身來怒瞪許竹卿,“你怎麽幹活兒的,蠢東西,看我不收拾你,還在這杵着做什麽,快去給周夫人請大夫!”

許竹卿明顯看見掌櫃的眉毛一挑,當即會意,點頭應着跑了出去。

玉羅見她想跑,随之就要追出去,在門口被掌櫃攔下,“這位姑娘請息怒,眼下給夫人請大夫要緊!”

玉羅怎麽會不知道這掌櫃有意偏袒,可眼下想追也追不成了,許竹卿已經像兔子般溜的沒影兒了。

玉羅狠狠剜了掌櫃一眼,甩了帕子扭身回去照看周沉魚。

許竹卿下了樓,直奔大門,剛邁出門,便被人叫住。

扭身放眼望去,一輛馬車停靠在路邊,譚松吟從馬車裏探出半張臉來,溫和的正看着她笑。

“譚少爺,”許竹卿快步過去,停在窗邊,“你怎麽有空過來?”

譚松吟将懷中捧着湯盅舉上窗子,“我來送藥。”

“藥?”許竹卿看着那湯盅,好奇怎麽藥放在湯盅裏。

“熬藥的罐子太大,不好帶,索性裝進湯盅裏給你帶來。”譚松吟将這湯盅捂了一路,就是怕路上折騰藥涼了,好在現在溫度剛好,正要進去便見她出來。

“給我的?”許竹卿指着自己鼻尖兒,一時間還不敢确認。

譚松吟将藥遞到她手中,自己随之下了馬車,“是給你的,你走了藥也沒帶走,我們家也沒人喝,索性叫廚房熬了給你送來。”

譚松吟的心思沒有全部說透,實際上他是想起連翹曾經跟他說過,許竹卿不舍的吃藥,他怕這次許竹卿又同往常一般能省則省。

“真是多謝譚少爺了。”許竹卿眉眼彎彎,迎着陽光,看得譚松吟沉醉。

“快趁熱喝了,”譚松吟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小包蜜餞攤開,“我還給你帶了蜜餞,吃了它,喝藥就不覺得苦了。”

許竹卿微微一笑,心想他心思真的細膩妥當,盡管現在不是喝藥的時候,她還是乖乖聽話掀開蓋子捧着湯盅一飲而盡。

湯藥下肚,苦得許竹卿一顫,譚松吟忙捏起一顆蜜餞塞進許竹卿嘴裏,随後又将整包蜜餞換過湯盅。

“看你急匆匆的,剛是要去哪兒?”

許竹卿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挂的事兒,将口中蜜餞胡亂咽下,“給周沉魚請大夫。”

“周沉魚?”聽見這個名字譚松吟不由渾身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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