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人命

人命

點擊了确認，程沐松了口氣，靠在柔軟的辦公椅上，心裏像是完成了什麽使命一樣。程沐突然發覺，權力真的是個好東西，确實有能讓人沉迷的魅力。程沐雖然是個沒什麽強烈權力欲望的女人，但也不得不感嘆，若是手中有權，就能滿足自己很多的願望。

程沐雖然不是什麽理想主義者，相反，她很現實，所以才會在歐陽卓提出分手的時候一點沒有猶豫，同意了他，因為她知道，即使再堅持下去也是一樣的結果，歐陽卓不可能為了她反對整個歐陽家，程沐對歐陽卓的感情也沒有深到不能放手的地步。但程沐卻也希望通過自己的手，讓更多的人活得更好，這個理想看起來很空，很大，但程沐卻在往這個理想一步一步靠近。她也是在把這個理想當做她從政之後的一個原則，希望自己不論将來走到哪裏，都能堅守這個理想，不會走偏。

現在，程沐既然選擇了升職，也就意味着她所要承擔的責任也就更大，但她心裏不僅沒有膽怯，相反，她還很期待，日後的生活肯定很精彩。程沐倒沒有想過系統會出錯，從這幾次的經驗看來，系統确實是很神奇的，所以，她現在就等着石将宏來給她說好消息了。

在辦公室又坐了半個小時，程沐接到了石将宏的電話，要她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聽着石将宏的語氣不算差，程沐也放了心，往石将宏那裏走去。

進到石将宏的辦公室的時候，石将宏還在寫什麽文件，見程沐走了進來，點點頭示意之後，就讓程沐坐着等等。

過了一會兒，程沐就聽到石将宏說道：“小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程沐心裏早有準備，但聽到石将宏的話，還是露出了一個疑惑地表情，問道：“什麽好消息？”

石将宏也沒有再賣關子，說道：“今天的會議上，李書記罷免了鄭川的職務，我就推薦了你做鄭川的工作。怎麽樣，一個月連升兩級，感覺怎麽樣？”

程沐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頂替了鄭川的職務，在招商局，鄭川的工作還是很重要的，原本程沐想着，自己就算能升職，也不會是什麽重要的職位，畢竟自己的資歷放在那裏，但沒有想到竟然是副主任的位置。但高興之餘，程沐還是很擔心，自己恐怕不能服衆吧。

這樣想着，程沐就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石将宏。沒有想到石将宏聽了之後反而笑了起來：“小程，你能想到這一點，我就放心了不少。不用擔心，招商局本來就沒有多少人，這次又是縣委一起開會讨論的，沒有人會說閑話的。”

程沐這才點了點頭，又問道：“石縣長，鄭川是怎麽回事？”

石将宏嘆了口氣，才把會議上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然後還感嘆道：“拆遷款這麽重要的錢他都敢一分不出，這是故意要群衆鬧起來呀！我看呀，這雲石縣的水可是真深……”

程沐聽了，才吸了口氣，說道：“李書記當真是很有決斷呀。”程沐在“決斷”兩個字上加重了音，也是為了告訴石将宏她對這樣的上司并不感冒。其實，石将宏對她确實不差，雖說有可能是在雲石縣沒有可用之人，讓石将宏不得不用程沐，但他确實給了程沐不少的照顧，所以程沐對石将宏還是很有好感的。

見程沐如此聰慧，也就笑了笑，讓程沐回辦公室去了。

程沐回到辦公室就打了個寒噤，沒有想到，李長風對自己人都這麽狠，那對付自己這個曾經給他下過絆子的人豈不是更……程沐不敢再想了，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自己還是無名小卒，入不了李大書記的眼。要是程沐知道李長風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恐怕就不會這麽樂觀了。

程沐擔心的李長風的報複還沒有來，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就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事情的經過很複雜，但誘因很簡單，歸根結底還是在馮子霖的投資上。李長風身為雲石縣的一把手，一個縣的縣委書記，即使這個縣再貧困，他還是有油水撈，當然，如果李長風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那就另說，但程沐卻不認為他會是這樣的人。

李長風可以不在乎這點礦産，但李長林卻不一樣。雲石縣的這點礦雖然少，但利潤卻多。他李長林只需要付出點機器的本錢，加上低得不能再低的勞務費就能把礦廠給建起來。而且李長風對李長林這個弟弟并不上心，這個礦廠還是他媽去找他這個哥哥要的。要是沒了這麽個撈錢的法子，李長林真的是要去喝西北風了。所以，李長風這一退讓，李長林就不得不出手了。

李長林沒讀過書，先前去鬧事的人就是他的手下，沒有什麽成果之下，又得到拆遷款已經發下去，村民都下定決心要去待遇好的新礦廠工作。這下子李長林可慌了神，立馬讓自己兒子帶着幾個混混去把主動提出要離開李家礦廠的幾家人給打了。結果李輝下手不知輕重，一不小心就把人給打死了。

派出所已經派人去了，石将宏接到電話也去了，還說讓程沐來了也馬上去。程沐一問地點，桃園村……

程沐知道這件事肯定不好辦，畢竟已經出了人命，要是有人想遮掩也不好遮掩，但殺人的兇手身份又不一般。程沐可不相信李長林會坐視自己兒子入獄而不管，但在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開始，程沐就沒有想給李家小事化了的意思，生命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值得尊重的，即使是強權，也不能踐踏生命的尊嚴！

匆匆趕到桃園村，程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見到了石将宏被李輝一塊板磚砸到頭上的一幕，見到這一幕，程沐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了，她連忙跑了過去，檢查了一下石将宏的傷勢，也沒有什麽發現，就用力扶起了石将宏，剛準備讓司機老王來幫忙，結果一旁就有個身穿警服的年輕人幫忙扶住了石将宏，程沐也顧不得其他，說道：“快把石縣長送到醫院去！”

說完，程沐還打了120，才看向打人的年輕人。皺起眉說道：“李輝？”

李輝原本聽到程沐說他打的人是縣長，就有些慌神，此時見程沐一口就道出了他的名字，就更加緊張了，他一向只欺負些村裏的人，今天打了幾下就鬧出人命也是他沒有想到的，更沒有想到一個人上來拉他，他就順手把板磚砸上去就砸中了縣長！李輝想着就要跑，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人群已經把這裏包圍了，就連要去醫院的石将宏都沒能走出去。

看着流血不止的石将宏，又看了看外面源源不斷湧來的人群，程沐心裏不禁湧起了一股無力感。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幾個警察，程沐不禁一陣火大，都出了人命了還能讓縣長被打，這些警察是在幹什麽？！想到這裏，程沐不禁開口說道：“還不快想辦法把石縣長送出去？出了事由誰負責？”

聽到程沐這樣說，幾個警察仿佛才如夢初醒，護着石将宏往外圍擠去。程沐沒有出去，她看了眼人群，盡力喊道：“鄉親們，我知道你們村出了事情，你們很着急，也很傷心，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在這裏看熱鬧，而是想辦法通知死者的家人，還有……把這個人渣抓住！”說着，程沐指了指一臉無措的李輝。

但聽了程沐的話，卻很久都沒有人動，想來是李輝在桃園村的兇名太大，見狀，李輝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似是想到了什麽辦法。但程沐卻出離憤怒了，面對村民的屍體，這些人可以圍觀，可以看熱鬧，也可以嘆息，卻沒有人願意來幫忙，她所見到的，都是一雙雙漠然的眼睛。這一瞬間，程沐感覺自己的心也在漸漸變得冷硬……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女孩的哭泣聲以及男人的勸慰聲，程沐擡頭一看，發現人群分開了一個通道，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抱着一個女孩子走了進來。女孩子一見到倒在地上的男子，就撲了上去，伏在他的身上哭泣。而這個西裝男卻走到了程沐的身邊，遞上了一塊紙巾，說道：“擦擦吧。”

程沐接過紙巾才發覺，原來自己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在流淚了。她擡頭看了看一身筆挺西裝的章見，見他此時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心裏一跳，就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章見指了指小女孩，說道：“我原本準備今天離開桃園村的，沒有想到遇到了二丫，她哭着說‘爸爸死了’我才帶着她擠進來的。”

程沐這才想到章見在桃園村的工作，說道：“今天離開嗎？”

章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少爺，夫人打電話來催了……”

章見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程沐說道：“我媽催着我回去呢，都一個月沒有見面了，我先走了。”說着，章見笑着對程沐揮了揮手。

程沐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嗯，你先回去吧，我還要把這裏的事處理一下。”

章見點了點頭，往外走去。程沐看了看章見的背影，不禁有些失落，她搖了搖頭，試圖把這種不正常的情緒甩出去，然後對李輝說道：“你不用心存僥幸了，不論你大伯有多大的權力，你身上的這條人命都已經和你綁定了，你想丢都丢不掉。”見李輝臉色蒼白，程沐指了指依舊在哭泣的小女孩，繼續說道：“你看看，這個小女孩是不會忘記你的，這裏的村民也不會忘記你的……”

章見坐進車裏，聽着司機說着“夫人”是怎麽摧殘他的耳朵的，想到了母親的念叨，無奈地笑了笑，見司機準備啓動車子了，章見看了看那邊還沒有散去的人群，腦海中閃過程沐澄澈的眼睛，開口說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