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劍舞

劍舞

薛妧因為議親被薛老夫人時常召到榮安堂,倒是沒什麽空閑去尋薛姮。

薛姮也就安心趁着還沒開學,在碧荷院苦練。

現在還是寒冬臘月的時候,薛姮卻只穿了一身月白色雲雁練功服,頭發簡單紮成一個馬尾,雙手均戴着特制的薄絲手套在院中舞劍。

那手套裏子是鹿皮制的,外面一層芍藥花紋樣的真絲。

女兒家手最是嬌嫩,這種手套劍道課的學生人人都有。雖然戴手套練劍影響手感,但是可以避免虎口和掌心因為練劍而磨出繭子,正式比劍的時候薛姮是不會戴的。

薛姮舞的是蔡夫子教的一套輕風劍法,姿勢優美,潇灑利落,最是适合女子修習。

“小姐快歇歇罷,你都練了兩個時辰了。”荷春在一旁勸道。

“是啊,快歇歇,喝口茶吃點東西也好。”荷夏接道。

薛姮恰好舞完最後一個動作,聞言反手把劍收在身後,看着滿院落雪,點了點頭。

荷冬立馬拿起一旁早早備着的紅山茶蘇繡錦緞鬥篷給薛姮披上,一面吩咐荷秋去小廚房準備吃食。

屋內炭爐裏點的是上好的銀絲炭,爐頂內還置了梅花餅,不見一點異味,只有淡淡梅花香彌漫開來。

二月二這天終于到了,桃源書院男女院同時複學。

由于即将到來的三學論藝,書院給劍道課的學生停了其他課藝,在這兩個月裏專攻劍道。

“練劍十二字決,劈砍挑刺、撩圈攪撥、點斬抹掃。你們習的輕風劍法最是注重撩、挑、點。”

蔡忠在場中完整的舞了一套輕風劍法,在撩、挑、點時,動作刻意放慢,好讓學生們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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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場中學生卻是個個沒有拿劍,皆雙手纏着綁帶拖着比一般戲子水袖還要長的綢布。

每人正前方兩丈處各立着一面烏木仙鶴架,上置白底桃花圖案的瓷圓盤,盤兩側用兩股金線固定。

“這綢布是給你們練力量和技巧的,什麽時候能用綢布擊碎瓷盤,什麽時候巧勁的力也就足夠了。在用劍時便可以如劍譜名一樣,用劍若輕風,四兩撥千斤。”蔡忠笑着摸了摸胡子。

衆人聽罷,都開始努力想把勁發到綢布上。

但是布終究是布,軟綿無形,她們用的綢布更比一般水袖還要長,愈加不好傳力。

一時之間有些人甚至連綢布碰到瓷盤都做不到。

半個時辰後,學生基本都能用綢布碰到瓷盤了,能擊碎的仍沒一個。

那架子上的白底桃花瓷盤應該是為了劍道課的學生特制的,表面異常光滑,盤面向內凹。

雖然薄,卻着實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擊碎的。

薛姮額頭流下了豆大似的汗珠,整個手臂疲倦不堪,手腕更是幾近喪失直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收回、抛出、收回、再抛出的動作。

場中其他人,不外如是。

“啪”第一塊瓷盤被薛姮擊碎了。

蔡忠贊賞的看了一眼薛姮,然後吩咐人上來更換了新的瓷盤。

“你先休息片刻,再繼續練。”蔡忠道。

薛姮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聽到蔡夫子讓他休息後去春蠶閣領了一套新衣服換上。

薛姮擊碎瓷盤後,方妙涵也随之擊碎,然後接二連三場中其他人也開始擊碎。

接下來整整一個月,劍道課的學生都在反複練綢布擊盤,好些人手腕都練的脫臼使不上力,也因此一下子吓退了四五個小姑娘。

這天上課,蔡夫子又點了十二個學生的名,示意她們四月前都不用來上劍道課,人數也從一開始的三十多人銳減到了十八人。

“三學論劍,論的是劍舞,對劍,群劍。劍舞一人,對劍兩人,群劍十二人,剩下三人留作替補。”蔡忠今日穿了一身麻灰色雙襟輕袍,腳蹬一雙長靴,頗有寶刀未老之範。

“你們都是經過老夫挑選出來的……勉強都算合格,就是到底誰舞誰比……”蔡忠摸了摸胡子,微微昂頭看着場內學生,頓了片刻又接道:“你們之中劍道最出衆的便是方妙涵、薛姮二人,其中也就只有薛姮兼具劍姿的優雅和淩冽。”

“薛姮柔韌性好,舞起劍來讓人觀之賞心悅目。方妙涵注重進攻适合對劍,不過這比賽不能一人參加兩項……”

蔡忠擡頭看了一眼薛姮道:“薛姮,你可願去舞劍?”

“學生願意。”薛姮跪坐下來,雙手左右交疊放在右心處,微微低頭行禮道。

“好,劍舞薛姮,對劍方妙涵和甘靈玉,剩下十二人參加群劍舞。萬霜、岳寶珊……你們四人留作替補。”蔡忠滿意的笑道。

人選全部定下來之後,蔡忠又各自針對性安排了不同習劍方法。方妙涵加大了力量和擊中訓練,每日開始負重練劍,群劍十二個學生則是開始練配合,練招式的整齊劃一。

至于,薛姮——

由于蔡忠一個武将也不通舞蹈,專門請來了教舞藝的沈媛——沈夫子單獨教授薛姮舞蹈借以融合在劍招裏。

沈夫子容貌清秀,氣質如蘭,身段更是柔軟如柳,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道不盡的風流優雅。

沈夫子輕輕扶住薛姮的右手往裏折了折,然後又擡了一下她的右腿,道:“薛姮你用這招掃雪式的時候,右手拿劍微微向裏收,右腿左進,左手蘭花指向斜右方靠。”

這個動作是難做又費力氣,上半身全靠着左腳支持,一般人做這個姿勢做不好的,不僅沒有美感還會像一只獨腿金雞。

這招掃雪式一刻鐘下來,薛姮香汗濕盡輕羅衫,姿勢卻依然能保持一動不動。

“很好,難怪蔡夫子會選你來去劍舞,人嬌身軟容色好,還這麽有韌勁。”沈夫子贊賞的拍了拍手,示意薛姮可以休息了。

薛姮拿起一旁的絲巾擦了擦額頭,對沈夫子行了個禮。

沈夫子拿起一旁的白瓷茶壺,倒了兩杯青鹽茶,看着薛姮招了招手,笑道:“薛姮,這次劍舞你有什麽想法嗎?”

薛姮接過茶杯,水煙渺渺,茶香撲鼻,大量出汗後來一杯鹽茶最是合适不過了。

“劍舞不若對劍那般争強求威,更着重于美。是以學生覺得應該求奇求美求豔。”薛姮笑了笑,又道:“尋常劍舞,再怎麽舞的好,觀禮之人應該都看倦了,不如我們作鼓上舞。”

“鼓上舞?”沈夫子眸光一閃,疑惑道。

“是的,以鼓作臺,身着舞衣,撒花而落。”薛姮微微一笑,解釋道。

她了解過衛朝的舞禮,至今仍停留在基礎的祭祀、取悅、慶典,還沒有發展出鼓上舞。

這次論劍,應該可以讓她讨個巧兒。

“妙,妙!”沈夫子本來就是愛舞之人,如今聽到還有這等新奇跳舞之法,登時一雙丹鳳眼閃閃發亮,滿臉喜色,連喊了兩聲妙。拉着薛姮的手急問道:“你且和我仔細說說,如何作這鼓上舞,還有些個什麽花頭沒有?”

薛姮放下白瓷茶盞,又一一說了這鼓上舞的要領,直聽得沈夫子連連叫好,若不是薛姮無意學舞,恨不得當場就把薛姮拐去了舞藝班。

在配樂上,薛姮決定找慕容韻來幫忙。

她連夜複原出了記憶裏的桃花醉春風、廣陵散兩首古曲,整理好交給了慕容韻。

慕容韻确實很有天分,兩三天就學會了曲譜,還很好的掌握了薛姮教她的醉春風變奏接廣陵散。

慕容韻垂眸于琴,手揮五弦。

[1]音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曲終了,前奏醉春風的柔媚完美接上了廣陵散,兩曲融合,前奏的點點泛音 當真是泠泠如玉玦,變奏之後又剛柔并濟,暗藏殺機。

慕容韻當真無愧琴仙之名。

薛姮白日要在桃源書院練劍,下學回去之後這劍舞也不能落下,一時之間倒是尋不着空練琴了,便托人給孫澄送信告了假。

孫澄隔日就遣人來回信。

薛姮接過信封拆開,只見極好的黃細宣紙上,孫澄夫子用的是歐體楷書,字體粗細折中,四面圓正,深得歐陽詢書法之妙處。

上書:善,論劍之日當去一觀。

宣紙上還留有淡淡蘭溪草香。

“小姐,聽說二少爺過幾日要在黑虎營比武呢。”荷秋打簾進來,捋了捋衣角道。

“啊?哥哥要比武?”薛姮一臉訝然,薛川穹怎麽沒有告訴她。

“是呢,我剛剛去采買嬷嬷那領東西,趕巧兒碰到少爺身邊的臨安。臨安和嬷嬷說少爺比武日子近了,近來消耗大需要多補補,讓黃嬷嬷給譚葉院的小廚房多供些補體的東吃食兒。”荷秋一邊推開窗棂放下紗幔,一邊細細回道。

“呀…哥哥怎麽都沒和我說呢…”薛姮一時迷茫語帶不解,複又眉開眼笑道:“許是哥哥看我最近太忙了,既然哥哥沒有告訴我……那正好我偷偷去,還能給他個驚喜。”

“這偷偷去…老爺也不告訴嗎?”荷夏面露憂色道。

“父親素來疼我,若是讓他知道了必定聲勢浩大…到時哥哥也就知道了,也就算不得什麽驚喜了。”薛姮說罷,捏起一塊千層紅豆蓮蓉酥。

這糖酥裏的紅豆磨的細細的,吃起來口感綿軟細膩,入口即化。

荷冬許是記着薛姮的喜好,還添了些牛乳進去,一口下去滿滿的奶香味,真真好吃極了。

薛姮又拿了一塊紫薯茯苓糕,一邊吃一邊嘴裏含糊不清道:“荷冬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再這麽下去我可要長胖了……”

荷冬瞧着自家小姐兩個腮幫子鼓了起來,嘴裏都是糕點,眼睛圓溜溜的帶着笑意,就像一只被投食的小倉鼠,可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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