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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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熱的要命，林允澤剛下車走了不到兩分鐘，後背上的整片衣衫已被汗水浸濕。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跨着散漫的步子超停車場走去。
都說從一個人走路的姿勢便可識別這個人的身份，林允澤正是如此，他走路時的姿态極有特點——重心偏後，擡腳時鞋跟微微粘地，步幅偏大，一點都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梁舟舟望着他的背影，心裏有些擔憂，卻知道這種長年累月積累下的習慣，一時半會兒很難有所改變，于是便不再較真兒。她将耳機插在手機上，獨自一人窩在角落，透過窗簾間的縫隙觀察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喂，聽得見嗎？”梁舟舟将麥湊近唇邊。
“聽得見，你看得到我嗎？”
“你走的太遠了，已經看不到了。”
“那你想辦法把車開過來。”
“蘇煜認識這輛車，被他看見肯定會多想。”
哦，的确。
林允澤皺着眉頭，自嘆險些忘了這茬。他擡手将耳朵裏的藍牙耳機又往裏塞了塞，小心的梳理着鬓邊的頭發，盡量用發絲将耳機完全遮住，“等下我該說什麽？”
“他怎麽問你就怎麽答，不問你你就別說別的。”
“好吧。”林允澤一臉凝重，緊張二字已全然寫在臉上，“這次是看你幫我拍了一天戲的份上才答應你，下次不可能了，知道了嗎！”他故意壓重尾音。
“嗯，我知道。”她頓了頓，輕輕說了句：“謝謝。”
三言兩語間，停車場已在眼前。這片停車場是劇組專用，旁邊有人看管，一般游客進不來。蘇煜依照往常的習慣，将車停在東南角的樹蔭下。這裏離出口有些遠，林允澤走了一段路，快到盡頭方才看到蘇煜的身影。
蘇煜站在車邊，臉上淡淡的，十分平靜的等待他朝自己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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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林允澤一時間想不出什麽開場詞。他臉頰微擡，勾起的唇角中透着一絲尴尬。
“上車。”蘇煜打開車門，将他迎進車內，自己随後繞過車頭回到駕駛位上。
車門“咔”的一聲關閉，身邊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林允澤屏住呼吸，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整個人好像完全僵在座位上。
“舟舟。”蘇煜雙唇輕啓，淡粉色的嘴唇如花瓣般驀然綻開。他的手肘支在車窗的窗框上，手掌握拳，彎曲的指節抵着腦袋，緩緩側過臉望着林允澤。
林允澤的目光依舊直視前方，生怕不小心對視時露了怯。
“今天一整天沒見到你。”蘇煜順口閑聊。
“嗯。”
“你是不是曾經和別人提起過我？”
林允澤怔了一下，接着便聽耳機裏傳來一聲堅定的回應：“沒有。”
“沒有。”
“可是林允澤知道我們有兩年沒聯系。”
林允澤一臉茫然，卻聽蘇煜繼續道：“你以前……很少會和別人談及自己這些這些。”
的确，梁舟舟與身邊人一向有着明顯的距離感，因為她從來不在旁人面前談論自己的私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這一點蘇煜很了解。
“有什麽事，不如直說吧。”
“舟舟，我發現我以前想錯了許多事情。”蘇煜轉過身子正對着他，臉龐在他的眼前驟然放大。他側過臉，一股迷蒙的水汽在蘇煜的眼睛裏氤氲而生，看上去霧蒙蒙的，襯的神色很是憂郁，“我們曾經在一起的那段回憶，你其實一直都沒忘，對吧。否則怎麽會記得我們分開了多久，更不可能去和別人開口說起這件事。”
蘇煜說話時的呼出的氣韻陣陣拍打入林允澤的耳朵，林允澤身上雞皮疙瘩狂冒，畢竟是個直男，此刻面對另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情真意切、愛恨纏綿，心底難免泛起惡寒。
于是蘇煜每近一分，他便退一寸，直到後背完全貼在車門上。
救命！這次真的無路可退了。
心中的後悔難以言表，他真怕蘇煜一會兒萬一情難自持，做出什麽傷害他心靈的事情。
親吻？擁抱？
被一個男人親會是什麽感覺？
我勒個去……
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就是一輩子的陰影。
“到底想說什麽，快說。”林允澤瞪着眼睛，喉嚨一陣兒發幹。
“我想說……”蘇煜抿了抿嘴唇，“我是個戀舊的人。”
“所以呢？你這是要跟我表白嗎？”
為了能加快事情發展的進度，他恨不得将對方的臺詞也一口氣兒的替他說了。
蘇煜眼中掠過一絲驚詫，面對如此直白坦然的問題，他遲疑半晌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合适。
林允澤見他不說話，索性主動道出心中的疑惑，“你現在這麽紅，幹嘛還要提起這些？”
蘇煜臉上暗了暗，嘴角不由得繃緊，“舟舟，兩年前我選擇在那個時候和你表白，你就該知道我不是那種只追求利益的人。”
兩年前已經表白了？
林允澤有些發蒙，靜靜等待耳機裏的回音。耳機裏的梁舟舟沉吟片刻，道：“兩年前是他突然消失，哪裏有過什麽表白？”
林允澤依着梁舟舟的原話複述給蘇煜，蘇煜愣了一下，緊接着一臉愕然，“怎麽可能！我當時飛法國取景的前一晚，一直在等你，整整一夜，你不知道嗎？”
當時剛好是蘇煜拍完第一步戲，人氣開始高漲的時候。為了給梁舟舟一個驚喜，并且結束這段暧昧的關系，蘇煜特意拜托當時梁舟舟的室友姜薇帶話，讓梁舟舟去約定的地方找他。誰曾想他等了一夜，終究是沒等到梁舟舟露面的那一刻。因為兩人本身就是暧昧關系，蘇煜當時只以為是梁舟舟拒絕了他，于是便獨自悄悄的離開，并未對其中的緣由深究。
耳機裏遲遲沒有回音。
林允澤輕咳幾聲提醒梁舟舟。
“咳咳……咳！咳咳咳！！………”肺都快咳出血了也不聽梁舟舟吱聲。林允澤擡眼瞥了蘇煜一眼，見他正一臉憂心的望着自己。
靠！這個梁舟舟搞什麽鬼！
“你沒事吧？”蘇煜問。
“呃……沒事，那個……”話到此處，林允澤作為旁觀者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些疑問，他很好奇以蘇煜如今的身份地位，為什麽還要執念于一個梁舟舟。梁舟舟自那次事故後，前途已然黯淡無光，不值得再讓蘇煜回頭。
可是蘇煜對此事的回答卻令林允澤肅然起敬：“那又怎樣？難道多了一道疤，你就不是你了嗎？”
林允澤愣在那裏半晌沒說話，他有些不能确信這樣的情誼到底是真是假。
這廂林允澤還沒回過神，那廂蘇煜已然捧着他的手，溫柔的說道：“答應我，回到我身邊，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林允澤大腦中一直繃着的神經終于被蘇煜手心裏的溫熱切斷。他身子一顫，順勢抽出手扣開車門開關，側身鑽出車外。
“舟舟。”蘇煜心裏一急，連忙下車追了幾步，恰好抓住他的手腕。
啊！
林允澤險些當場叫出聲來。
這根本就是精神上的酷刑。
他因為穿不慣女鞋，身子向前的沖勁兒被陡然一頓，力道沒把持好，腳下一歪，順勢跌入蘇煜的懷抱。
滾燙的臉頰貼在蘇煜的胸口，鼻尖萦繞着一縷清甜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這個味道他從前是極喜歡的，但現在聞着卻覺得無比惡心。
梁舟舟！你必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
******
林允澤黑着臉将蘇煜甩在身後，心裏像吃了只蒼蠅一樣膈應到不行。他回到保姆車上找梁舟舟，發現車上早已空無一人，于是又去了片場，可惜片場也沒有她的身影。
到底跑哪去了？
林允澤叉開腿坐在片場的小板凳上，一手托腮，氣鼓鼓的望着遠處。
片刻，手機收到一條信息提示。林允澤定睛一看，見上面寫着：我在酒店。
林允澤直奔酒店而去。刷開門卡，見梁舟舟正在擺弄自己剛從助理住處取回來的行李。
“梁舟舟！”林允澤特意壓着嗓子，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震懾力，可惜出來的聲音依舊尖細刺耳，“剛剛為什麽突然沒了聲音？”他站在梁舟舟身旁，怒目質問道。
梁舟舟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懸在空中，“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的兩只眼眶通紅，活脫脫像個兔子。
“你哭了？”
“沒有。”
林允澤側身坐在床沿上，擡頭以仰視的角度望着她的臉，“你知不知道蘇煜剛剛對我做了什麽？”
“什麽？”梁舟舟身子微微怔了一下。
“他抱我！抱我！”
她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眼眶中的紅色褪去三分，“委屈你了。”
“你就對此沒什麽想說的？你跟蘇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真的很好奇诶。”
“我們……其實沒什麽。”
林允澤将她眼中的落寞盡收眼底，“你今天是不是問了他什麽？才讓他突然想見你。”
梁舟舟點了點頭，“我只是提了一兩句，沒想到他會這麽在意這件事。”
“喂！你現在占的可是我的身份，說話要小心點！”
梁舟舟望着他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下次不會了。”
林允澤沉吟片刻，“這件事你到底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呢？
剛才在得知自己糊裏糊塗的錯過蘇煜表白時，梁舟舟的确有些崩潰，只不過這樣的崩潰比想象中來得快去的也快。蘇煜對自己的念念不忘就是最好的回報和安慰，除此之外她毫無奢求。
有時候，麻痹自己是最有效的自我保護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