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溫檸根本不敢擡頭，害怕看到一些可怕的不明物體，聽到程述聲音的那一瞬間，她幾乎是本能地伸手環住了程述的脖子，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程述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溫檸的臉就貼在他的心口，眼睛緊閉着，睫毛都在顫着。
“好了，沒事的。”
溫檸的還處在極度害怕的情緒中，程述的安慰并沒有讓她完全相信：“地上有東西……”
房間裏還是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聽溫檸這麽說，程述朝地上看過去，确實有個東西，而且，從影子形狀來看，甚至還很像個‘人’。
“我去開燈。”
程述還沒動作，溫檸放在他脖子後的手又緊了緊：“不要，我害怕。”
恐懼已經完全占據了溫檸的全部心神，這種時刻，她早就把先前跟程述吵架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好像又回到了過去他們戀愛的時候，程述是她可以全身心依靠的人，是永遠會保護她，陪着她的人。
本以為隔了多年，可能會尴尬或者生疏，但本來就是做了無數次的事情，早已成了本能，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生理反應不會騙人，她從來都沒有把程述放下過。
只需要一秒，重新聽到程述的心跳聲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回來了。
“好。”
程述手上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聲音更是自他們重逢以來從未有過的溫柔，太美好，溫檸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夢裏，如果是夢的話，她只希望這個夢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可是，夢終究是會醒的。
她抱着的這個人，終究不會屬于她。
冷靜下來以後，溫檸松開了手，推開了程述。
聲音也恢複平常的淡漠，幾分鐘之前展露出脆弱一面，在程述懷裏撒嬌拉着他不讓他走的人，好像跟她不是一個人。
“謝謝你，我沒事了。”
手還懸在半空，程述看着突然變臉的溫檸，問道：“什麽意思？”
溫檸低着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去開燈。”
程述一把擒住了溫檸的手腕，不肯這麽輕易放她離開：“溫檸，這麽耍人很好玩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溫檸突然注意到了黑暗裏不停閃爍的紅點，那是……攝像機。
她上床前忘了把攝像機擋住了。
也就是說剛才的那些……全都被錄下來了。
溫檸簡直不敢想象這些畫面播出去的後果，她不過一個普通人，不會對她造成影響，但程述就不同了。
程述僅僅是在采訪時說了兩句自己的真實想法就掀起了驚濤駭浪，如果剛才她和程述抱在一起的視頻流出去的話……溫檸不能也不敢因為她而毀了程述的前程。
這時候，溫檸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關掉攝像機，想辦法删掉裏面的視頻。
但溫檸的這種表現在程述看起來就是走神，他都這樣了，溫檸也還是無動于衷，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溫檸，你把我當什麽！”
需要他的時候，可以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往他懷裏靠，不需要他的時候，說翻臉就翻臉，絕情到他都甘拜下風。
溫檸回頭，小聲地提醒道：“攝影機還開着。”
“什麽攝影機，你永遠是這樣，只會逃避，從來不肯好好說清楚。”
“你在想什麽，你想要什麽，你都藏在心裏，我根本搞不清楚。”
程述的聲音終于還是招來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兩個人根本不曾注意到大開的房門，直到看到了聚集在門口的一群工作人員，溫檸的手還被程述抓着。
溫檸從來沒覺得燈光有這麽刺眼的時候，工作人員看她和程述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震驚。
導演咳了一聲：“出什麽事了？”
溫檸使勁想甩開程述的手，但程述似乎是根本不在乎這樣的場面被其他人圍觀，泰然處之，好像跟她牽着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見程述沒反應，導演又幹笑了兩聲：“你們怎麽在一起啊？”
很明顯的暗示，但程述依舊不為所動。
溫檸連忙解釋道：“剛才我房間裏不知道有什麽東西，我很害怕，正好他住在我隔壁房間，聽到我的聲音，就過來幫忙了。”
溫檸的解釋算是給了大家一個臺階下，導演有些抱歉地說道：“為了效果更好，給大家沉浸式的體驗，所以這一部分我們沒有提前告知你們。”
“你房間裏的是被殺死的‘被害者’。”
導演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溫檸卻被吓得不輕。
“啊！”
溫檸幾乎跳了起來，差點被腳下的‘屍體’絆倒，好在程述及時接住了她。
溫檸整個人失去重心，腰間橫着程述的手，對視的那一刻，溫檸的心跳得比剛才又快了好幾倍。
這時候，其他幾個嘉賓也聚集到了溫檸房間門外。
見程述沒有松手的意思，溫檸下狠心，踩了程述一腳，程述吃痛，手從她腰上滑了下去。
季楊第一個發現了任務卡。
“我找到這個了”他舉起手裏的卡片，“溫檸房間裏的這個就是死者，上面給了一些他的個人信息和人際關系，還有一點線索提示。”
幾個人迅速聚集在一起，研究起卡片上的信息來。
“程述，你怎麽沒穿鞋？”
李思怡這麽一問，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轉移到了程述身上。
程述也并不是沒穿鞋，但比起穿着鞋更加奇怪，一只腳穿着，另一只腳卻是光腳踩在地上。
程述一言不發，沒有理會李思怡。
“他怎麽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在鏡頭下，溫檸想幫程述解釋，但話到嘴邊，又遲疑了。
她說話的效果可能只會是适得其反。
導演幫着打圓場：“剛才出了點小意外，他可能還沒緩過來。”
雖然已經努力解釋，但溫檸還是很清楚，程述剛才的舉動只要一播出去，肯定會被各種解讀，耍大牌、沒禮貌、情商低……等等詞彙，這是太經常發生在程述身上的事，溫檸覺得有些可怕的是，連她都已經覺得習以為常了。
但這明明不該是常态，過分的解讀，帶着惡意的成見，可漸漸地，溫檸竟然已經并不覺得意外了。
人的成見像是一座大山，無論如何都難以撼動，或許程述是看透了這一切，才這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既然做什麽都被罵，那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節目組在道具方面真的是花了大價錢，經過那具‘屍體’的時候，溫檸很快地瞥了一眼，不是一般的塑料模特，非常接近真人的比例，遠遠看上去，五官皮膚都跟真人差不多，所以到死都沒有閉上的眼睛和後腦的血跡顯得更加逼真。
只是看這一眼，溫檸就害怕得閉上了眼，後悔不已。
程述臉色陰沉，盯着和季楊站在一起靠得很近的溫檸。
兩個人時不時還對視一眼，看着像是在認真分析，可程述怎麽看這個季楊怎麽不順眼。
剛才發生的小插曲很快過去，一群人迅速投入到了節目中，認真地在酒店的各處搜尋線索。
溫檸卻避開了其他人，單獨找到了節目負責人。
“導演，今晚我房間的視頻可不可以删除？”
“為什麽？”
“這些都是我們的素材，我們一般不能輕易删除的。”
溫檸想了個借口：“因為我忘了房間裏有攝像頭，換衣服的時候沒有避開，可能拍到了一些我的隐私，所以……”
為了删掉視頻，溫檸已經豁出去了。
“這個……你這麽說的話确實……好吧，反正今晚也才開始，但是後面大家讨論那一段我們要留着，十點以前的視頻都删掉，你看可以嗎？”
溫檸感激地點頭：“可以。”
“那您看什麽時候去比較方便，因為是我個人的……所以我想自己親自去删，可以嗎？”
“可以，這是當然的。”
溫檸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看着今晚那段視頻的時候，才無比确認自己做出了正确的決定。
本來以為房間裏沒開燈，可能也拍不到什麽，但高清攝像機的鏡頭比她想象得更加可怕，一切都拍得清清楚楚。
她主動勾住程述脖子的動作，臉貼在程述胸口的瞬間，還有程述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的細節，一切都無所遁形。
盯着視頻裏的程述，他眼裏的溫柔，讓溫檸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她沒有看到的一面，程述竟然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的……
怎麽才能不沉溺于這樣的溫柔，溫檸不知道，對她來說，太難太難。
只要程述稍微給一點甜頭，露出些許溫柔，她就恨不得立刻貼到他身上，對他傾訴她這麽多年的思念，她的喜歡，她的愛……
有那麽一刻，溫檸也很想問程述。
她想知道，他還會不會對她有那麽一點留戀，有那麽一絲不舍，哪怕一點，一點點，也足夠支撐她走下去。
但是她不敢。
她曾經傷程述那麽深，事到如今，又怎麽敢奢求程述的愛，甚至連程述的原諒，她都不敢求。
後來的幾天錄制，溫檸一直刻意跟程述保持着距離。
程述身邊有李思怡時刻跟着，她多數時候都像是游離在團體之外，明顯的心不在焉。
溫檸的心思确實不在節目錄制上，跟着大部隊走到酒店游泳池的時候，她腳下一滑，只聽見‘咚’的一聲，巨大的落水聲，濺起了很高的水花。
随後，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亂。
程述走到泳池外圍的時候，看到泳池邊圍了一群人，他直覺不對，聽到只言片語，捕捉到了關鍵詞。
‘溫檸’和‘落水’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程述腦子發麻，沖進人群裏，推開所有人，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泳池。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一個人影飛進了泳池，直到有人喊程述的名字，大家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程述跳進游泳池了。
“快救人啊！”
“趕緊來人！”
……
程述從泳池裏探出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這才看到了好好站在岸邊的溫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