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離

和離

如此旖旎缱绻的相望之中,薛懷的心間卻沒有勾起任何的意動。

燭火影綽。

他分明瞧見了瑛瑛周身上下籠罩的哀傷之意,也能預想出她此刻湧動着的心境。

薛懷的心軟成了一灘春水。

他将瑛瑛箍進了自己懷中,下巴緊緊抵住她的肩膀,以嚴絲合縫的姿态與她緊緊相擁。

而後他說:“瑛瑛,你沒有配不上我的地方。”

輕淡如煙的一句話,卻讓瑛瑛紅了眼眶,淚意從心口攀騰至睫羽之下,一眨眼,便如斷線的風筝般往下落。

“夫君。”她幾乎泣不成聲。

此時此刻再多的言語也不過是洶湧情誼的點綴。

淚意朦胧間,瑛瑛似乎憶起了昨日與小桃閑聊時,小桃紅着臉問她的那一句:“心悅一個人到底是何感受?”

那時的瑛瑛只怔惘了一息,随後便笑着對小桃說:“心悅一個人,便是處處以他為先,希望他開心,喜歡他喜樂。”

薛懷對她的心悅藏于漆眸之中,卻還是會在他的一言一行間爬上眉梢。

“不在這兒圓房。”薛懷叩在瑛瑛腰肢間的手不斷地游移向上,最後落在了瑛瑛的丹唇之上。

他傾身上前輕啄了瑛瑛的唇,在唇齒呢喃間沖她含情一笑道:“在這兒,太委屈了瑛瑛。”

至于怎麽委屈她,委屈了她什麽,薛懷卻是不肯贅述。

在他柔意似水的撫慰之語中,瑛瑛心內的不安與愁緒仿佛就此煙消雲散,她靠在薛懷的肩膀處,體悟着他潺潺如溪流般的清冽嗓音。

瑛瑛全然放平了心緒,朦朦胧胧間,她便阖眼睡了過去。

依稀間,她似乎察覺到有人在她額頭處輕輕映下一吻,又仿佛聽到了薛懷慨然般的一句。

“瑛瑛,我們會白頭到老。”

寧致死後,王啓安手邊的一些陰私事都只能交給了另一個心腹李然。

李然自然萬般樂意,從中也撈了不少銀兩,私下裏與人說笑時都不忘提起薛懷的好處來。

“若不是承恩侯世子,我只怕要一直被寧致彈壓着做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計。”他志得意滿地說道。

他與寧致一樣,都對王啓安忠心耿耿,只是李然出身淺薄,比起寧致來說要多幾分私心。

譬如王啓安貪污受賄的那些醜事,他便總是退到人後去,不肯與這些事扯上半分聯系。

花無百日紅,他也不知王啓安在京城的靠山是否會有倒臺的一日,若是東窗事發,王啓安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另說,他們這些無名小卒卻只有赴死的份兒。

李然只圖平安富貴,不想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如今王啓安讓他去江南三教九流之處打點關系,他明面上應得痛快,背地裏卻留下了一本私賬。

私賬上仔仔細細地記錄着王啓安差遣他辦下的所有事宜。

将來若是有個不測,這本私賬就是他保命的寶物。

薛懷在清竹縣待了半個月,除了收下些王啓安的賄賂之財外,并沒有探聽到半點赈災之銀的消息。

他心裏設下了不知多少計謀,可每回王啓安都是見招拆招,根本不上當。

薛懷無法,便只能尋了個王啓安心緒極佳的時候,開門見山地對他說:“我想分一杯羹。”

他這個無所事事的“纨绔”最在乎的除了名聲以外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且他又收下了陛下的手谕,知曉京城撥來江南赈災的銀子是一個天文數字。

金銀財寶動人心,薛懷起了想分一輩子羹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王啓安倒是因薛懷的狼子野心很是驚訝了一回,可他也明白這世人沒有一個人不愛銀子的道理。

那些赈災之銀不過是經了他的手,其實都送去了貴人府上,可憐王啓安還要背上個貪官污吏的罪名。

只見他立時肅正着臉回絕了薛懷:“薛世子這是何時,下官不明白。”

薛懷立于王啓安跟前,他冷笑一聲後俊朗的面容上隐現幾分威脅之意,“王大人可不要把別人當成傻子,小爺我不遠萬裏地跑來了江南,難道連一點好處都撈不到嗎?”

這話也在情理之中。

王啓安倒不是心疼銀子,只是這貪污赈災之銀一事裏牽扯頗多,他只怕上頭的貴人不願意。

“薛世子這是在說什麽話?赈災之銀都用在了安置災民上頭,哪裏有多餘的銀子?”王啓安幹脆裝傻充愣了起來。

薛懷瞥他一眼,便也不急不緩地拿出了袖袋裏的一小本賬簿,仍在王啓安跟前後,笑着說道:“小爺我撿到了這本私賬,也不知裏頭寫了什麽東西,總之小爺我一個字都看不明白,便交給王大人處置吧。”

王啓安瞧見他似笑非笑的陰冷神色,心間頓時一凜,只見他着急忙慌地拿起了那本小小的賬簿翻閱了起來。

瞧見上頭清晰無比的賬目之後,王啓安的臉色大變,霎時便望向了薛懷。

薛懷朝他淡淡一笑,眸色裏盡是不懷好意的打量。

王啓安大掌狠力地拍在賬簿之上,一張臉上掠過隐晦不明的苦惱之色。

薛懷也靜靜地立在他身前,不聲不響地等着王啓安的下文。

王啓安的臉色陰雲密布,良久之後,他才慨嘆一聲,對薛懷說:“薛世子如此仁義,下官自然也不能再欺瞞您。”

薛懷拿捏住了王啓安賄賂旁人的賬簿,若是他送去了京城,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下官多謝世子爺相救的情誼。”王啓安緊緊地攥住了賬簿,只道:“世子爺若真想分的一杯羹,便要成為下官的自己人才是。”

王啓安也抛出了自己的條件——薛懷與他必須成為一家人,有姻親之緣在,彼此間的關系才會堅固不折。

薛懷擡眸,饒有興致地問他:“自己人?這是何意?”

王啓安面露兩分赧然的笑意,只緩緩開口道:“下官有個待嫁閨中的女兒,世子爺若是不嫌棄,便将她娶回去做平妻。”

薛懷一怔,險些便忘記掩蓋住眸中的嫌棄之色。

這老狐貍,竟起了要做他岳丈的心思?

王啓安又添話道:“世子爺若是能應允下此事,下官才敢放心地讓世子爺入夥。”

當日夜裏。

薛懷吩咐丫鬟和小厮守在各處門窗,不許讓王啓安的人接近他與瑛瑛所居住的房屋。

瑛瑛見薛懷坐在桌案旁,一臉郁色地盤弄着手裏的筆墨,幾番提筆運氣,卻是連一個字都沒有落下來。

“夫君不是要給周大人寫信嗎?”瑛瑛端着茶盞走到薛懷身前,替他輕輕地按了按肩膀後,如此問道。

薛懷在瑛瑛面前沒有半分遮掩,也不需去苦心扮演一個肆意而行的纨绔。

只見他的眉宇裏盡是惆悵之色,說話時卻還要端着幾分不願讓瑛瑛擔憂的笑意。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倒是可惜了張生的一條命。”薛懷嘆息般說道。

白日裏他拿來威脅王啓安的賬簿正出自張生之手。

自薛懷住進知府府邸之後,便暗地裏擲下銀子探聽王啓安身邊心腹的性子。

寧致陰狠莫測,倒是這個李然十分好拿捏。

張生與他在賭場裏相遇,不過設下幾個圈套便與他熟識,往後幾天更是日日飲酒作樂。

也不知張生用了何等法子,竟能偷走李然手邊的賬簿,那賬簿裏記載着王啓安與三教九流勾結的罪證。

只是這點罪證不足以揪出王啓安身後的大蛇來。

所以薛懷才會以小博大,想用手邊的賬簿去搏出王啓安的信任來。

只是縱橫官場許久的王啓安又豈是這麽容易拿捏的人?

他立時便把難題抛給了薛懷,若是薛懷願意娶他的女兒,與他成為一家人,自是最好。

若是薛懷不願意,也恕他難以将赈災之銀交給薛懷。

“平妻?”薛懷冷聲出口,話裏的譏诮意味不加遮掩。

瑛瑛自然也不願意讓薛懷娶別的女子做平妻,可王啓安私下裏的動作也極為狠辣,不僅揪出了張生,還把對他忠心耿耿的李然一并殺了。

握在薛懷手裏的賬簿已成了他唯一的機會。

踟蹰之下,薛懷便提筆給周景然寫了信,醞釀了近半個時辰,卻仍是想不好措辭。

“我娶不了平妻,難道周大人就娶得了嗎?”薛懷面露惆悵,修長的玉指叩在桌案之上,一下一下的韻律彰顯出他此刻的煩憂來。

薛懷的話語總是點到即止,瑛瑛卻能細致地揣摩到薛懷話裏的深意。

她冷眼瞧着薛懷對娶王啓安女兒一事沒有半分猶豫的模樣,便知曉他此刻的疑惑是出自周景然身上。

他在擔心什麽?莫非是怕周景然會休棄了鄒氏後娶王啓安的平妻?

“夫君若是硬拉着周景然一同入王啓安的局,王啓安可會心存懷疑?”瑛瑛問。

薛懷卻道:“方才我已和王啓安提起過周景然了,瞧着那老狐貍的意思,不論是我還是周景然,只要願意娶他的女兒,他便會拉我們上他的那一搜賊船。”

“那夫君在害怕什麽?”瑛瑛柔聲問。

薛懷半晌無語,腦海裏天人交戰了一番,最後彙成一句:“我怕我會對不起周夫人。”

短暫的接觸之中,他已大致摸清楚了周景然的性子。

他是個為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犧牲一個鄒氏而将數千災民救于水火之中,這樣的交換他必然願意。

最後,薛懷還是提筆寫下了這封信,将王啓安的條件告訴了周景然。

大約六日之後,他便收到了周景然的回信。

薛懷難得露出幾分猶豫,思來想去還是與瑛瑛一同翻看了周景然寄來的信件。

那細小的紙張正寫着:

“我已與鄒氏和離。”

周大人這一對是副c,p是追妻火葬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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