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蹤

失蹤

瑛瑛與薛懷“争執”一番之後,便憤然地離開了知府府邸。

薛懷幾乎将身上所有的銀票都交給了瑛瑛,只說讓她租賃下個宅院,并找個機會離開清竹縣這等是非之地。

銀錢在身,瑛瑛也不必委屈了自己,便豪爽地租賃下了清竹縣城西的一處三進宅院。

此處宅院離知府的府邸并不遠,大約只隔了三四條街。

丫鬟裏只有小桃一人知曉內情,芳華與芳韻也以為瑛瑛與薛懷當真起了争執後不歡而散,便有心想開解瑛瑛幾句。

小桃卻故弄玄虛地笑道:“不必勸夫人,夫人心裏想的可比我們明白。”

芳華與芳韻默默回想着薛懷與瑛瑛争吵的那一日,素來待夫人柔意似水的世子爺竟還砸碎了王大人府上的器具。

這等陣仗可把丫鬟們唬了一大跳,還以為兩個主子要就此分道揚镳了。

瑛瑛安心在租賃下來的宅院裏修身養性,時不時将她在趕赴江南之前為薛懷求來的平安府拿出來觀摩一番。

她滿心滿眼都只盼着薛懷能平安歸來。

院外涼風習習,月影憧憧。

瑛瑛坐于臨窗大炕之上,姿态娴靜又清雅,手裏握着尚未縫制完成的針線,間或與小桃說笑幾聲。

光影在主仆兩人對望的間隙中悄悄溜走,小桃坐久了團凳,也覺得腰背處泛起了酸痛之意。

她便從團凳上起身,對瑛瑛說:“夫人也坐了兩個時辰的針線了,該安歇了才是。”

正是因她起身後立定的動作,恰巧能把支摘窗外的夜色納入眼底,軟羅織成的窗紙能映襯處屋外夜色的輪廓。

小桃本是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窗外,卻倏地将目光停駐在了支摘窗之上,而後便蹙起柳眉驚嘆着說道:“夫人,窗外好像有人。”

瑛瑛松泛安寧的心也因小桃的這句話而泛起了波折不安的漣漪。

她順着小桃的目光往支摘窗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見遠處的古樹之上有人影竄動而過。

驚吓之餘,瑛瑛索性推開了支摘窗,攥着膽氣去瞧樹上蹲守着的人究竟是誰。

許是派來看守着的人不把她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當一回事,便也沒有半點要隐藏自己行蹤的意思,便大剌剌地與瑛瑛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小桃害怕不已,話音裏都染上了濃濃的顫抖:“夫人,這些人是誰?”

瑛瑛尚且還沉得住氣,只是素白的面龐上驟然失去了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應該是王啓安安排的人手,無妨,我們就當沒看見他們。”

小桃這才瑟縮着點了點頭,替瑛瑛解了釵環後服侍她入睡。

翌日一早,瑛瑛委派給丫鬟們一個十分奇怪的任務,便是讓她們備好糕點去與左鄰右舍的婦人們閑聊一番。

聯絡好了感情後,便邀請這些婦人們來她租賃下來的宅院裏閑話家常。

芳華與芳韻在私底下商議了一番,只以為夫人是在與世子爺争吵了一回後鬧起了脾氣,因心緒太過煩悶的緣故才會找這些市井婦人們傾訴密談。

且這些市井婦人們個個聲量高揚,十來個人為了吃糕點或是打秋風,将瑛瑛團團包圍住,那嘈雜的聲響一般人可忍受不了。

芳華與芳韻這些丫鬟們叫苦不疊,卻沒有人敢出聲質疑瑛瑛的決定。

只是每回這群嗓門嘹亮的婦人一登門,芳華與芳韻等丫鬟便會把上茶的活計交給小桃,自個兒躲到廂房裏去求個清淨。

非但是丫鬟如此怨聲載道,那幾個不分晝夜蹲守瑛瑛的暗衛們也經手了一場巨大的考驗。

這些人從業十年,每一日都過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個不小心便會殒命在旁人的刀刃之上。

蹲守女眷這樣的活計于他們而言無異于是在放松身心,瑛瑛也不愛出門,他們這五個人只需每隔四個時辰換一輪班即可。

這批暗衛們都是自小經手過完備訓練的人,不僅對頂上的主子忠心耿耿,武藝也十分高強。

因長年累月地在外漂泊賣命,他們最忌諱的就是與人交從過密,所以大部分的暗衛都喜歡安靜。

甚至可以說,他們害怕喧鬧,害怕人聲鼎沸。

誰也不知瑛瑛是中了什麽邪,竟每一日都要領了數十個聒噪的市井婦人上門,日日都要聊到深更半夜。

吵得這些暗衛們不得安寧,前兩日尚且還能捂着耳朵忍耐一二,可後面幾天卻是忍無可忍,只覺得頭重腳輕的厲害。

“我倒寧可去護送那一批送去西北的贓物,也不想聽這些婦人扯東扯西。”說話的人是這批暗衛裏的首領,平日裏為人心思缜密,甚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

另外兩個暗衛感同身受般地望向了他,此時他們的耳畔還回蕩着一牆之隔內傳來的仿佛能震破天際般的歡聲笑語。

連綿不斷的嘈雜聲響,已是讓他們難以招架。

又過了一個時辰,不知是哪個暗衛莫名地說了一句:“我們也不一定要這麽近的蹲守薛夫人吧?退到院落外的那棵樹上也是個好法子。”

素來喜靜的暗衛首領以默認的态度應允了此事。

之後,這批暗衛們便退避到了宅院外頭的古樹之上。

可瑛瑛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仍是日夜不分地将周圍的市井婦人們喚到了自己的寝屋之中。

這一日,更有兩個素來不對盤的婦人們在瑛瑛房裏争執了起來,起先還只是打嘴仗,後來卻開始摔茶盞和砸瓷瓶。

鬧出來的噪音讓那些蹲守的暗衛們苦不堪言。

更有一個暗衛忍不住吐槽起了瑛瑛:“這位薛夫人怎麽性子這般軟弱?還能讓別人在她家裏砸她的東西。”

首領搖頭,默然無語。

這場喧鬧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等到夜色深重的時候,才瞧見那幾個婦人從瑛瑛的寝屋裏走了出來。

婦人們魚貫而出,個個臉上都洋溢着鮮活的喜色。

這些暗衛們并不擅于察言觀色,也不會探究人心,此時的他們尚且不知曉這些婦人們臉上洋溢着的笑意是因何緣由。

直到第二日的午時,暗衛們換了班之後,卻還是不見瑛瑛的身影——若換了平時,瑛瑛早已坐在臨窗大炕上做起了針線,可今日支摘窗卻是緊緊阖起。

暗衛們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便立刻闖進內院,不顧小桃們的驚呼聲,便一徑往寝屋裏沖了進去。

空蕩蕩的寝屋裏哪裏還有瑛瑛的身影?

為首的暗衛臉色慘白無比,只道:“定是昨夜那群婦人歸家時除了岔子。”

此時的瑛瑛已喬裝打扮了一番,并避過了王啓安設下的所有耳目,坐上了前往桃水縣的馬車。

她已吩咐過小桃,讓她帶着芳華與芳韻尋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

王啓安安排的暗衛在發現她不見了以後必然會把全部的經歷放在尋找瑛瑛上面,倒不至于和幾個丫鬟過不去。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她所在的馬車便停在了刺史府門前。

此時的刺史府內仍是安置着許多流離失所的災民,她慌忙走進內院去尋鄒氏。

可找遍了整個內院之後,卻只尋到了周芸的身影。

瑛瑛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周芸便嘆息着說道:“嫂嫂把自己關在了佛堂裏,薛夫人若有要事要與嫂嫂說,我便領你過去吧。”

話畢,周芸便領着瑛瑛去了周府內院裏最僻靜的一個院落,廊角上甚至還挂着些蜘蛛絲。

周芸自覺愧對鄒氏,便停在了泰山石階下,對瑛瑛說:“薛夫人請便。”

瑛瑛猶豫了一瞬,随後便推開了眼前沉重的屋門,入目的景象是身前昏暗的屋舍裏一尊半舊不新的佛像。

佛像之前,一身素衣的鄒氏虔誠又筆挺地跪在了蒲團之中,嘴裏念念有詞,周身上下籠着一股娴靜不可冒犯的氣韻。

瑛瑛便立在門扉處,靜靜凝望着鄒氏的背影,早已想好的說辭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該對鄒氏說些什麽呢?是勸她大度一些體諒周景然的大義?還是讓她忘卻自己遭受的委屈,再設身處地地為周景然考慮一回?

這對鄒氏都不公平。

所以瑛瑛幹脆什麽話都不說,只是伫立在鄒氏身後,與她一起在佛香的沐浴下定了定心神。

約莫半個多時辰之後,鄒氏才從蒲團上起了身,她好似早已發現了瑛瑛的存在,回過身來朝她展顏一笑道:“讓薛夫人久等了,我方才在專心誦經,期盼着上蒼能憐惜我的誠心,答應我的願望,所以不敢回頭與您說話。”

瑛瑛了然地點了點頭,只以為鄒氏是在為周景然祈福,心下愈發憐惜她,忖度了幾番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她。

倒是鄒氏攏起了沉靜得無波無瀾的明眸,低頭淺笑一息,仿佛勘破了瑛瑛心裏的猜測,便輕聲道:

“我是在祈求佛祖,下輩子不要再讓我遇到周景然了。”

瑛瑛怔然不語,滿腔的肺腑之語再沒有出口的理由了。

瑛瑛在刺史府裏待了十日,日日輾轉反側着擔心薛懷的處境。

鄒氏性情內斂,也冷着心不去過問周景然的狀況,只有瑛瑛與周芸擔心着薛懷與周景然的處境。

只可惜周芸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在外頭沒有半分人脈,更不可能有能力去探聽得知知府那兒的消息。

瑛瑛比她還不如,她在江南人生地不熟,便是想使了錢去脈買些清竹縣的消息,也沒有門路。

只有鄒氏,她出身商賈之家,早先嫁給周景然的時候為了撐起家用而盤下了江南好幾處鋪面。

為商之人總有幾分人脈在。

周芸便腆着臉去求了鄒氏,鄒氏起先是不願,後因不想看周芸凄然落淚,便道:“我是為了你,不是為了他。”

話裏話外,分明是要與周景然一刀兩斷的意思。

周芸心間酸澀無比,可她這個做妹妹的既怪不了心懷大義的哥哥,也怪不了飽受委屈的嫂嫂。

“嫂嫂大恩,芸姐兒沒齒難忘。”她道。

鄒氏卻冷笑一聲,後又輕描淡寫地說:“往後不必再叫我嫂嫂了。”

周芸與鄒氏關系親近,知曉這些時日她受了多少苦痛,當下便順着她的話喚了一句:“鄒小姐。”

說罷,鄒氏便請了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清竹縣探聽消息。

約莫等了三日,那些人才把清竹縣的消息送到了鄒氏手邊,鄒氏更是看都不看,只把信交給了周芸與瑛瑛。

瑛瑛擔憂薛懷,便與周芸一起拆開了信箋。

那信箋上赫然寫着:“周大人平安,薛世子被追趕進了西山,如今下落不明。”

江南副本還有一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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