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撥迷霧（1）

撥迷霧（1）

窗外落葉翩翩，夜風呼嘯；屋內暖氣十足，溫馨和睦。

在蘇言妍的眼神鼓勵（壓迫）下，韓向鳴顫巍巍的用筷子夾了一片土豆——因為這盤土豆炒胡蘿蔔的賣相，看起來竟然是最好的。

土豆片入口後，他謹慎的咀嚼了一小會，覺得……有點鹹，不過還可以忍受。

暫時還沒發現有什麽異常，韓向鳴就稍微放下心來。

他又滿懷希望的夾起一片胡蘿蔔——嘎嘣一聲，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頭皮發麻。

韓向鳴嚴肅的在心裏點評道：相比而言，胡蘿蔔太過于爽脆。這實在是有些令人懷疑，她到底是沒炒熟呢，還是直接混進去了生的……

他注意到蘇言妍正在用看似平靜、實則審視的目光，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他只能硬着頭皮嚼碎後，囫囵咽了下去。

他扒拉兩口粥來沖淡口中的鹹味兒，一刻也不停歇的給自己洗腦：多吃蔬菜好，就當是補充胡蘿蔔素了。

蘇言妍小心地問：“怎麽樣？”

韓向鳴眼中泛起淚花，敢怒不敢言的點點頭：“好吃，好吃！”

蘇言妍松了一口氣，也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韓向鳴有點壞心眼兒的偷偷看她，希望讓她自己親口說出來——對于這些菜品的真實感受和評價。

可他沒想到，蘇言妍竟然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韓向鳴震驚了一會後，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高，就又挑了一塊看起來不太焦的肉絲。

兩秒鐘後，他臉色劇變。

恰好這時，蘇言妍正擡頭看向他，于是他心一橫眼一閉，告訴自己這總比中藥好吃吧？給我咽下去！

就這樣，韓向鳴一邊聽蘇言妍聊天，一邊艱難進食……心裏有苦說不出。

她是跟誰學的做飯？

她吃着這樣的飯，還能長這麽好看，也是一種奇跡了吧……

韓向鳴在心生同情和憐惜的同時，忍不住默默地為自己以後的胃祈禱起來。

淩晨一點左右，韓向鳴忽然被渴醒，就走出卧室，想去客廳倒杯水喝。

他剛摸索着打開牆壁上的開關，就被站在窗邊的一個人影給吓了一大跳。

那是——蘇言妍。

她好像有些坐立難安，時不時地在窗邊來回走動，口中似乎還念念有詞。

這難道是在……夢游？

韓向鳴輕輕走過去，喚道：“言妍？”

他喊了好幾聲，蘇言妍才扭過頭來看着他。

韓向鳴注意到她的眼中有幾縷血絲，看來是失眠了。示意她坐到沙發上，問：“怎麽了，睡不着嗎？”

蘇言妍呆呆的捧着他倒的熱牛奶，點點頭。

韓向鳴想了想，試探着問：“因為明天的酒會？”

蘇言妍這才擡頭看着他，只是眼神有點閃躲：“算是吧。”

韓向鳴覺得有些奇怪：“無非就是去吃吃喝喝玩玩，怎麽還能失眠了呢？”

蘇言妍不看他，低頭研究起手中的牛奶，似乎上面有隐形拉花：“哈哈，因為我沒參加過那麽高大上的活動嘛。”

韓向鳴直覺這肯定是托詞，但既然她不想說，那就別再追問了。

他想了想，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哄道：“快去睡吧，明天一切有我呢。你不用擔心任何事。”

蘇言妍感激地看着他，蒼白的小臉上總算多了一絲紅潤。

***

周六這天早上，韓向鳴特地趕在蘇言妍前面起床，在廚房鼓搗着做飯。

一夜過去，他那可憐的胃現在又脆弱又虛弱，一定要做點好吃的來修複一下。

所以，怎麽能讓蘇言妍早起做飯呢是吧？

蘇言妍昨天晚上一直在反複演練，到底該以什麽樣的狀态去面對林知深。

但是想了大半宿也沒找到合适的出場方式，後來的她只記得那杯熱牛奶很暖。

她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又下意識的關上門鎖住滿屋熱氣，然後才去了洗手間。

韓向鳴勤勤懇懇的做了養生粥，又簡單炒了兩個菜，然後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勞動成果。

然而這時，生理需求猛然洶湧而至。

他在立刻沖向洗手間的過程中，看到蘇言妍的卧室門緊閉，想着她應該還在睡覺，然後毫無心理負擔的沖了進去。

蘇言妍正手叉腰對着鏡子，觀察自己身材胖瘦呢，猛然看到有人闖進來，立刻被吓得尖叫出聲。

反應過來狀況的韓向鳴也啊啊啊的尖叫起來，然後趕緊背過身一口氣道歉：“我不知道你在裏面這是我的錯對不起我馬上出去！”

驚魂未定的蘇言妍盯着被鎖上的門一言不發，而韓向鳴還在門外一個勁兒的道歉……然後她忍不住笑了。

明明是自己忘了關門，也一時忘了有人合租，而且自己還穿着衣服呢……他有什麽歉好道的吶？

蘇言妍打開門，倚在門邊抱臂看着他，在他沮喪的又要開口前說話了：“這是我的錯，以後我會記着關門的。你可以進去了。”

韓向鳴小心地看了眼她的神色，确定她沒生氣以後趕快“嗳”了一聲，在進去前還讨好的留下一句話：“飯都做好了，你可以先去客廳吃了。”

蘇言妍笑着點點頭：“辛苦啦。”

吃完飯後，二人一同出門。

蘇言妍有些艱難的踩着高跟鞋，努力地在窄裙的包裹下保持身體平衡。就這麽磕磕絆絆的走了幾百米後，她心裏生出了退縮的想法。

但是想到自己早就答應了韓向鳴，現在都也在路上了，怎麽能說撂挑子就撂挑子……她咬着牙往前走，跟上他的步伐。

其實蘇言妍前些日子本來是想去買小禮服的，在準備去商場之前，她還特意問了下韓向鳴，想着征求一下他的意見。

結果韓向鳴說，沒關系啦，這又不是拍電視，穿什麽小禮服，多拘謹呀。他建議她如果實在想看上去正式一點，那就從衣櫃裏挑一套中裙和高跟鞋，然後化個淡妝就好了。

蘇言妍在心裏拿個小本本記下了，心虛的附和着。

她怎麽會告訴韓向鳴，她的衣櫃裏只有兩雙高跟鞋，而且其中一雙還是坡跟那種。怎麽想都跟高大上的酒會不搭的吧？

于是她抽時間去了商場，咬咬牙買了一雙高跟鞋，和配套的清新風套裙。

雖說對于林知深，她準備采取無為而為的态度，但是……她內心裏還是希望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自己都會是最好的、無可挑剔的狀态和面貌。

酒會從下午兩點開始，于是他們窩在客廳看了會電視，才驅車前往某五星級酒店。

經過引導後，他們乘着電梯到了五樓，在接待處那兒簽到後走了進去。

一進去，韓向鳴就先帶她去找了個位置坐下，低聲交代她留在這裏等他兩分鐘後，就朝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走過去了。

蘇言妍依稀聽到他高聲而又熱情的喊“錢總”，想必肯定是個哪家公司的老板吧。

她又想到了自家老板，也不知道他來了沒有，來了的話該怎麽打招呼呢？

她故作鎮定地環了一圈會場，看到了林知深站在一隅，跟一位身高腿長的美女說話。

标志性的黑框眼鏡，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一道不容被忽視的身影。

蘇言妍心想，他果然來了！

不過眼前這十分和諧的、才子佳人的一幕，卻讓她不是很愉快的想起了聖誕舞會那件事。

那時候，林知深在臺下笑容滿面的摟着一個女生，邊跳舞邊聊天，相處甚好的樣子。

她不知滋味的跟韓向明在臺上領舞，只覺滿嘴苦澀。

蘇言妍低頭整理了一下裙擺，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期待，不要主動，該忙正事就去忙正事。

“你也來了。”

耳邊響起林知深清冷的嗓音，蘇言妍站起身來，鎮定地脫口而出：“好久不見。”

話一說出口，她就怔了怔。

沒想到這句遲來的“好久不見”，居然是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的。

不過确實自從韓向鳴搬來跟她合租以後，她就鮮少坐過地鐵，自然也就不太會遇到林知深了。

她也不會有事沒事就拉着同事，借口去查探一下美食，而轉悠到對面大樓去了。所以算起來，說一句“好久不見”其實也很恰當。

蘇言妍想通了這個道理，心安理得的等着他的下文。

林知深眼神微動，輕聲問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她想說“不是”，但是說不出來。

想說“是”，這個字卻卡在喉嚨，讓她發不出聲音。

她沮喪地意識到，在他面前，在這個問題上，她居然可恥的想撒謊。

他比穿了高跟鞋的她高了半頭，據說這是情侶之間最理想的身高差。

他身上的氣息似乎還帶有冷冷秋意，細細聞起來好像還有一種冷冽的香水味，這讓蘇言妍有些緊張。

林知深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她回答，心中了然。

兩個人再次沉默了。

蘇言妍覺得一分一秒都過得很慢，真不知道要如何打破這種令人難堪的沉默。

她有點難過的想，為什麽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現在，一遇到林知深，她就會變得不善言辭、只會沉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