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耐人尋味
第12章 耐人尋味
“為什麽不接電話?”
被咬過的地方灼痛着,遲寄良久才想起來回:“我寫字的時候習慣把手機靜音。”
“在哪兒?”游判倏忽放開他,起身四下觀望。
遲寄說:“沙發上。”
游判果然在沙發上找到手機,讓遲寄解鎖後,兀自鼓搗一會兒才還給對方。
遲寄慢吞吞地把腿蜷上桌,埋頭看了一會兒手機,默默擡頭,“為什麽音量調到最大了?”
游判看着他似嗔似怨的表情,說:“不光如此。”
對方果然不開心地抿了下嘴巴:“還有什麽?”
游判将他的委屈欣賞完後,才氣定神閑地說:“還将我倆的手機設置成了互相追蹤的定位關系。”
遲寄不解地撐圓了眼睛。
游判不再捉弄他,擺出嚴肅的态度将警方的懷疑告知,遲寄漸漸放下手機,聽得很認真。
“如果這件事真是帕德做的,他們無疑會将兇殺案僞裝成自殺,從今天開始,回家後要緊鎖門窗,外出的時候盡量不要獨處,避開人少偏僻的地方。”
遲寄聽着聽着,忽然垂下了眼皮。
游判有些憐惜地看着他。任誰突然間被告知生命有危險都會害怕,他不由放軟了語氣:“怎麽了?”
遲寄躊躇地看着他說:“真......真的要把音量調到最大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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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得游判一愣,随即失笑道:“你關心的就是這個?”
遲寄有些慌張地瞥了一眼旁邊,似乎自己做錯了什麽。
游判看着他有些奇怪、又帶着微妙吸引的個性舉止,笑着撐在桌面,和他靠近了講話:“你不喜歡太大聲?”
遲寄搖頭,甩出一陣清香:“吵。”
屋內暖氣很足,他只穿了一件長袖薄單衣,盤腿坐在桌面,像是一只精致的擺件。游判深長地看他片刻,手指忽而撥弄起他耳邊的頭發,将發絲纏繞指尖,擺弄着。
“忍過這幾天就行了,我們會盡快查明真相的。”
“你們已經确定慎澤是被他們殺害的嗎?”遲寄說這話的時候,睫毛有些顫抖。
游判心髒跟着一抖,手指變掌,輕輕撫住他的臉頰:“你害怕嗎?”
“不害怕。”遲寄這樣說,活動的下巴輕輕擦蹭着游判的掌心。
游判意外地擡了下眉毛,随即用拇指摁在他的眼尾。摩挲着,裏面的坦率絲毫沒有假裝的味道。
回想慎澤死亡那晚他平靜的表現,這人難道真的不在意死亡?或是對其有別的理解?
這雙千姿百态的眼睛底下,到底有多少耐人尋味的深意。
“不害怕就好。”
手指不由用力,紅印留在他的眼下,像一滴倒伏的淚珠。
遲寄有些吃痛地曲指在眼下擦了一擦。
游判離開桌邊,繞着地面的書法踱步,“這就是你為我媽寫的字?”
“恩。”
“這麽大一幅——”游判偏頭看向末尾,巨幅字幾乎占滿客廳,“杜女士可要高興壞了。”
“阿姨喜歡就好。”遲寄踩向地面,墨跡已幹,他蹲在地上小心地卷起紙。光腳未着鞋襪,腳踝随着他的動作若隐若現。
直到他将字遞過來時,游判才把視線從他腳踝上拔出來。
“行,明天我給她送過去。”
......
午後,游判坐在車內,副駕上放着竹制紙筒。汽車遲遲沒有發動,他正擺弄着手機。和遲寄添加聊天好友後,聊天界面幹淨得一層不染。
先來勾引的是他,說喜歡的也是他,怎麽除了幾個主動的親吻,一點行動的自覺也沒有?
游判把手機盯出花來,最後還是主動發了條消息過去——
“在做什麽?”
迅速切走頁面,撥通杜茫的電話。
“兒子。”
“你現在在哪?我給你送個東西過來。”
“好呀,我在你石阿姨家裏呢。”
游判驅車前行,故意沒再看手機一眼。
石語喪子後狀态一直不佳,姐妹們就輪流到家中照看,今天正好輪到杜茫,一大早趕了過來。
游判提着紙筒進別墅,屋內有些熱鬧。除了杜茫,還有幾位面熟的美婦人,以及一名陌生男子。
見他進來,屋內衆人都笑着迎接。
“小判來啦~”
“兒子,過來。”杜茫朝他揮揮手,身旁已提前為他布了一張椅子。
美婦們圍桌而坐,桌上茶點精美,正是夫人們的下午茶時光。
陌生男子立在石語身側,西服筆挺,戴着斯文的眼鏡。石語吩咐他為游判添置茶具。
待人走後,游判問:“那是誰?我記得這裏的管家不是他。”
“你記得不錯。”杜茫在他手背輕輕拍了拍,“他叫張喆良,不是管家,是你石阿姨以前的助理。”
慎澤接管家業前,埃興斯一直由石語打理,張喆良便是那時候的一名下屬。
“慎澤管事後,你石阿姨就退下來休息了,以前的下屬呢就留的留走的走,張喆良就在那時候去國外進修了。”避免石語聽見往事傷懷,杜茫将聲音壓得極低,一旁的夫人們正在聊別的話題,一時半刻誰也沒留意這邊。
游判順勢又問:“那他現在這是又回來工作了?”
“不算。”杜茫說,“他早去別地兒上班了,不過他在埃興斯的時候很受石語信任,這段時間石語生活艱難,他顧念以前的情義,最近常常往這裏跑,石語也很依賴他的。這小夥子人雖然悶點,但是做事很靈活的,等會兒你嘗嘗他泡的茶就知道了。”
游判沒說什麽,把紙筒撈到身前,“給,遲寄的回禮。”
“什麽?!”杜茫眼睛瞬間亮了,連忙将紙筒裏的東西取出來看,“哎呀呀,不得了呀!”
她這一驚呼,全場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怎麽了?”
有眼尖的夫人瞧出點端倪,不可置信地站起身:“這......我怎麽看着像遲寄老師的作品啊......”
杜茫笑飛了一張臉:“正是他的手筆。”
這話一出,除了石語外,其餘衆人全圍了過來,幫着杜茫展字,驚嘆一聲疊着一聲,“這麽大幅字,拍賣會上都沒出現過!”
“杜茫你可以啊,你怎麽買到的?”
杜茫得意得不行,擡手扶了扶自己的發髻,說:“不是買的,是遲老師送我的。”
這下吸引得衆人圍着她追問。
在杜女士快樂的炫耀和夫人們連連驚嘆中,游判面無表情穩坐原位,和同樣無動于衷的石語對上視線。
石語這幾天冷靜不少,也有人脈告知她警方的調查進度,知道遲寄和慎澤的死沒關系,不再像喪宴那麽偏激,不過她從一開始就不贊成慎澤娶男人,自然對遲寄沒什麽好印象,縱使圈子裏都吹捧他的才華,石語也對此嗤之以鼻。
她哂笑一聲,捏着瓷杯冷傲地品茶。
游判被夾在冰火兩重天裏,罪魁禍首在這時回了消息過來。
他點開一看,對方說自己正在外面休閑。游判立刻打字——
“不是說了不要獨自出門嗎?”
“我不是一個人。”遲寄回。
“和誰?”
接着,一張照片發過來。游判正要點開看時,張喆良提着茶壺過來了。
他便側身讓了讓,再點開照片。圖上,一個男人隔着桌子沖鏡頭微笑,竟是遲寄的新朋友邵永。背景似乎是一家咖啡廳,落地窗外,隐約能看到遠處的海。
游判不是什麽滋味地看完照片,正要劃掉,張喆良突然在旁開口:“邵永?”
見游判擡頭,他堆着笑致歉:“不好意思游先生,我不是故意看你手機的,我只是想提醒你用茶,不留神就瞥到屏幕了。”
游判只是問:“你認識照片上的人?”
“認識的。”張喆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沒有要和游判多聊的意思,斟完茶就要退開。
游判叫住他:“你健身?”
張喆良吃驚地回頭:“我?沒有。”又失笑道,“你看我像會健身的樣子嗎?”
的确,張喆良斯文消瘦,完全沒有健身的痕跡。
“那你怎麽會認識他?”游判後靠上椅背,打探地盯着他。
張喆良被他看得有些緊張,聲音稍顯磕絆,“那什麽,我是在公司裏見過他。”
“他一個健身教練去你們公司幹什麽?”游判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心裏猛然蹿起一股警覺。
“健身教練?”張喆良驚訝極了,眼鏡都從鼻梁上滑下一截,“不是啊,他不是健身教練,是我們公司高層的一個下屬。”
游判坐直身體:“你确定沒認錯?”
“我經常幫着上司記人,不會認錯。而且昨天我才在公司裏見過他。”張喆良扶正眼鏡。
游判立刻就要給遲寄打電話,撥通前,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問了張喆良一句:“你現在在哪上班?”
“帕德。”
“你說什麽?!”游判豁然起身。
“怎、怎麽了?”張喆良吓得一縮。
石語奇怪地看着他,沉浸在藝術中的夫人們也看了過來。
“怎麽了兒子?”杜茫走過來。
游判沒有搭理任何人,只有手指飛速在手機上點動,轟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和遲寄的手機定位關聯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