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告而別
第3章 不告而別
溫西說完就後退,兩人的距離重新被拉開。
程肆卻被這句話直接釘在了原地,像是渾身力氣被抽幹,僵硬得如同行屍走肉。
“沒聽清?”溫西淺笑着凝視他,“那我再問一遍——”
“沒有。”
程肆仿佛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道:“沒別人那樣對過我。”
“哦?”溫西笑容裏不帶半分情緒。
但程肆卻能輕易察覺她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
想到半夢半醒間聽到的那些話,程肆抿抿唇,嘗試性地繼續解釋:“我和陸寅之只是很普通的朋友關系,之前我幫他解決過一些事,然後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了,說我是他手下馬仔,專門替他幹髒活。”
溫西:“就這樣?”
程肆點點頭。
溫西:“被誤會,為什麽不解釋?”
程肆擡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覺得沒必要。”
他也管不住那麽多張嘴。
頓了一下,溫西慢慢開口:“所以被我誤會,你也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對嗎?”
程肆手握拳垂在身側,這句話仿佛利刃一樣刺進胸口,傳來無法忽視的陣陣絞痛。
Advertisement
他張張唇,想像解釋上一個問題一樣和她解釋,但看着對方那雙琉璃珠子一樣剔透無害的眼睛,所有解釋都如鲠在喉,最終他只能喪氣地道歉:“對不起,當初不是故意不告而別的,我來不及。”
沒想到溫西十分善解人意地點頭:“我知道啊。”
程肆父母以前都在溫家做事,他父本支援由蔻蔻群一烏爾而七五二八一整理親是溫西父親的司機,母親是從小照顧溫西的阿姨,燒菜的手藝獨具一格,溫西的嘴就是那個時候被養刁的。
程肆平時上學都住校,得到溫父允許後,周末放假會來溫家陪陪父母,溫西自然而然便和程肆認識了,在溫家逐漸變得壓抑的環境下,程肆也成了她唯一的玩伴。
最開始,他們只是在房間裏一起寫作業,一起玩游戲。
後來她親程肆的臉,程肆沒有拒絕。
在那間裝飾着她厭惡的粉色和公主裙的房間,不知親了他多少次之後,程肆忽然躲開了,問她為什麽只親他的臉。
溫西被這個問題問倒了,反問:“不親臉還能親哪裏。”
她清楚記得,程肆當時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紅暈順着他耳尖、臉頰一直蔓延到脖頸,呼出的熱氣都滾燙得要命,然後在她不解的眼神裏,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溫西不會和人接吻。
是程肆在他們唇瓣貼合的時候,主動張開嘴巴,示意她吻進去,勾着她的舌尖,把她的新奇和興奮、味道和喘息統統咽進了喉嚨裏,直至兩個人的唇都濕紅到靡麗。
如果不是羽翼已豐的許藺深,瞞着她辭退了程肆的父母,漸漸把家裏的幫傭都換成他自己的人,也許她和程肆會一直維持着這種非常純粹的關系。
許藺深對她的控制手段有多狠絕,她很清楚。
程肆當然不可能有機會和她道別。
可是。
當時不能。
在學校裏的這兩年,也不能嗎?
“為什麽考這所學校?”溫西舔了舔嘴唇,靠着走廊欄杆,視線冷清清的,“既然考了這所學校,又為什麽在學校躲着我?”
程肆被她猶如實質的目光看得有點難堪,一個一個地回答她的問題:“不為什麽,覺得你不太想見到我。”
沉默幾秒,溫西嗤笑一聲:“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程肆木然地聽着,木然地認同,沒被這句話傷害太多。
因為他覺得,有自知之明也算一個優點。
溫西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意味不明地繼續問:“這兩年交過女朋友嗎?”
程肆這次答得很快:“沒有。”
溫西:“和別人接過吻嗎?”
程肆:“沒有。”
“那被人标記過嗎……”溫西想到什麽,“哦,忘了你還沒分化。”
她沒從程肆身上嗅到任何信息素的氣味,這人趴着睡覺時袒露出來的一截後頸平整光滑,也彰顯着他還未分化的事實。
一般來說,十六歲到十八歲是常見的分化時期,不過信息素等級高的AO,分化時間大部分都很極端,她和程肆同歲,她十五歲就分化了,程肆卻到現在都還沒分化。
“分化方向知道嗎?”溫西又問。
“知道,”程肆誠實回答,“檢測報告上說我分化成Alpha的概率高達70%。”
“……”
溫西眉頭有一瞬的擰緊,她微眯起眼,語氣變得有些缥缈:“可我隐約記得,你以前做的腺體檢測,說你分化成Omega或Beta的幾率更大?”
“我也不太懂,”程肆道,“是報考我們學校的時候重新做的腺體檢測。”
溫西垂下眼睫,嗯了聲,一陣難熬的相對無言過後,她淡淡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想和我回到從前的關系嗎?”
程肆猛地擡起眼皮,呆呆地看着她。
心跳快得仿佛要溢出胸腔。
知道他舍不得離開溫家,他母親告訴他,溫西是天穹之上的月亮,她渡給你光輝,只是她随手而已,絕不能妄想光輝是為你綻放,因為月亮是不會墜落的,而像他們這樣泥裏的人,永遠也無法觸及天穹。
那時他對此很不服。
可這兩年他做過許多次關于溫西的夢,也幻想過很多次重新站在溫西面前的場景,卻從沒有過和溫西恢複到從前的任何奢望。
他發現自己不敢了。
聽到這句話後,他愣了好一會兒。
不過沒有太多猶豫,他又頃刻間違背了自己的自知之明,顫着嘴唇點頭:“想。”
幾乎可以說是預料中的答案,溫西卻微微一笑:“想也不行,就像我不喜歡被人碰髒過的東西一樣,我也不喜歡Alpha。以及——”
然後略帶殘忍但十分必要地說:“我養了一只新的小狗,很乖,很聽話,也不會逃跑。”
趁着上課還沒開始,溫西避開其他人的視線,獨自去了教學樓頂樓。
南江國際中學有溫家投資,財大氣粗,即使是用來堆放雜物的頂樓教室,也修建了功能設施齊全的廁所,除了她,平時沒有人來,只有她有頂樓的鑰匙。
溫西走進那間有Alpha标志的廁所,在感應水龍頭下伸手,往臉上掬了一捧冷水。
鏡子裏映照出她冷然的臉色,眼睛杏圓,眼皮很薄,睫毛濃密纖長,皮膚幾乎白出了透明感。
挺Omega的長相。
可惜她并不是Omega,所以沒有喜歡Alpha的癖好。
她十五歲分化成了Alpha,需要半個月注射一次腺體抑制劑才能夠維持那些Alpha的特征不完全發育,亦或者說能很大程度降低她身為Alpha的本能需求。
比如身高抑制,長相抑制,比如信息素不容易溢出,比如不容易受到Omega影響,比如極大延長易感期的來臨,還比如……
她後撤一步,微微低頭。
看到及膝的校服裙子上端,撐出了很明顯的弧度。
腺體抑制劑也不是完全沒有副作用,每次注射後的半小時內,會造成使用人不受控制地起一些反應。
剛分化那段時間很難熬,因為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麽纾解這種難受的感覺,後來她發現和程肆接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讓她好受許多,誰知程肆一聲不吭走掉了,她也就只能硬捱。
溫西唇抿成了一條縫,手指扣在盥洗池的邊緣,用力到骨節發白。
她知道今天應該注射腺體抑制劑了。
可現在不是還沒注射嗎?
還沒注射,就嚣張成這樣?
溫西又洗了一把臉,然後面無表情地摸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烈日高懸,盛夏熱烈,分明熱得人汗流浃背,程肆卻感覺手腳冰冷。
他失魂落魄回到教室。
“兄弟,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蔣朔一巴掌拍到他桌上,嗅到了奸情的味道,“我看見溫西找你說話了,快說,你和她什麽關系,是不是以前就認識了?!”
程肆垂着眼,一言不發,兩道崎岖的眉骨更顯得冷沉。
蔣朔觀察了他一會兒,緩慢地啊了一聲:“……她不就找你說個話,你怎麽整得跟失戀一樣?”
“是早就認識。”以防蔣朔追問,程肆簡短解釋道,“我爸媽在溫家做過事,但這都是兩年前的事了,所以我跟她的關系,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給他判了死刑,他也沒別的辦法。
話雖如此,蔣朔還是有點不相信。
他正琢磨,教室裏卻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
“我們教室外那人是誰啊?”
“卧槽長得好漂亮哦,是Omega嗎,看起來像大學生……手裏拎着東西,找人的?”
議論聲紛紛,蔣朔循聲望去。
發現教室門口還真站着一個Omega,樣貌清隽,身形偏瘦,皮膚白瓷,一雙狐貍眼古典清冷,漂亮得有點過分。
有人鼓起勇氣問:“請問你找誰?”
“我來給溫西送東西,打她電話沒接。”Omega聲音也很好聽,像泠泠清泉敲擊在山石之上,提到溫西,他神情柔和,眼帶笑意。
“我剛看到她上頂樓去了。”
“好的,謝謝。”
說完,Omega就轉身走了。
蔣朔虎口掐着下巴,流下了羨慕的淚水:“溫西這什麽神仙吸O體質……”
好奇都是一陣一陣,教室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只有程肆。
緩慢收回自己的視線,接着擡手僵硬地按了按嘴角還未愈合的傷痕。
尖銳的疼痛傳遞至大腦,他才有理由勸自己,眼眶發紅不是因為看到了她口中的新的小狗,而是因為嘴角的傷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