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寓

第5章 公寓

溫西剛和體育老師談完,駱宛然已經從教室直奔過來找她了。

“你還說和那個叫程肆的沒什麽!擊劍诶,你擊劍比試居然輸給他了!我就沒見你對誰手下留情過!”駱宛然一臉誇張地捧着臉。

比賽輸了的溫西本人一臉無奈:“我是不想手軟來着,那劍有問題,強行用力很可能會斷。”

駱菀然啊了一聲:“什麽意思?”

溫西便把當時的發現和她講了:“常年彎折磨損的劍條,只要發力方式錯誤,劍尖很容易折斷,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劍斷後紮進對手胸腔脖頸的新聞,所以每次比試前,擊劍服和劍條都會重新檢查。”

“既然有危險,”駱菀然疑惑道,“那你當時怎麽不直接喊停?”

“直接喊停,老師頂多給我換一根新的劍條,但如果比完——”

溫西笑笑,擡了擡眼皮,嗓音一頓:“我就有時間去抓鬼了。”

兩人并肩往Alpha更衣室那邊走,聽見不遠處的淋浴室傳來一陣騷動。

“那邊好像打起來了!”

“程肆剛過去了,不是吧,他又打架?”

“誰知道,過去看看!”

溫西和駱菀然相視一眼,不約而同跟上了腳步。

淋浴室門口被圍得水洩不通,見到溫西,人群下意識讓開一條道,然後溫西就看見,燈光熾亮的浴室裏,程肆頂着一張殺人臉,揪着人頭發,一字字地開口:“你有什麽招沖我來,我陪你玩,但你要是再敢說她一個字——我就讓你體驗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垃、圾。”

被他按着的趙介滿臉血,眼看門口的學生越聚越多,他破罐子破摔地吼:“霸淩——你這是校園霸淩!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告訴校長,讓你這臭傻逼退學!”

Advertisement

“無所謂,”程肆面無表情,“本來也沒多想上。”

然後冷着一雙眼,抓着他的腦袋朝浴室牆上狠狠一慣。

趙介慘叫一聲,疼得眼冒金星,口水和鼻涕一起流了出來。

他怎麽也想不到,程肆居然是個真瘋子!

以前他嘴上犯賤程肆壓根不怎麽理,他還以為程肆只是背靠陸寅之的小喽啰,結果今天這一遭他才發現,這人瘋起來是真的不要命,這世上好像就沒有他怕的!

駱菀然忍不住吹了聲口哨,百聞不如一見,她對程肆剛才口口聲聲維護的那個“她”很感興趣。

偏過頭,她看向旁邊的溫西。

溫西臉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出人意料的是,這次她并沒有選擇袖手旁觀。

“夠了。”溫西上前幾步,抓住了程肆還欲繼續的手。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讓程肆渾身的戾氣瞬間消散,他愣了一下,回過頭,撞進溫西被照出一圈淺色的眼睛裏。

程肆抿抿唇,盡管覺得不怎麽夠,還是聽話地站起了身,低聲和她解釋:“你的劍條,是他換了的,他還說你不好——”

“我知道,交給我處理。”溫西打斷他,将目光移向鼻青臉腫的趙介,“金老師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她和體育老師調出了監控,明明白白看到了趙介替換劍條的經過。

不過由于未造成傷害,體育老師和金平提議從寬處理趙介。

溫西對此沒什麽好說的,畢竟如果被替換劍條的人不是她,也許趙介只會被口頭批評幾句。

在這所學校,老師是比學生還弱勢的群體,所以他們向來不願得罪任何學生。

看在老師們的份上,溫西原本也打算到此為止。

至少表面上會到此為止。

趙介粗喘着氣,龇牙咧嘴:“好哇,我正好也要去找金老師,班裏有這種霸淩犯,還要不要讓人呆下去了!”他指着程肆,“你等着,老子一定讓你明天就滾蛋!”

溫西原本往外走的腳步頓住。

她掃了圈外頭看好戲的學生,又看了眼自她出現後完全沒有任何抵抗意思的程肆,微眯起眼,像突然間改了什麽主意:“霸淩犯?說你自己嗎?”

沒想到溫西會這麽說,趙介瞪着眼:“我他媽說程肆!”

“程肆可也沒你這麽會玩,”溫西睨着他,慢吞吞道,“或許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想想你交過的衆多Omega‘女朋友’,她們全都是自願的嗎?”

這話一出,趙介臉一下變得煞白,圍觀的學生也霎時炸開了鍋。

“溫西什麽意思?是在說趙介強迫別人做他女朋友嗎?”

“真的假的,趙介居然是這種人?”

“從溫西口中說出來的,我覺得應該不可能有假?”

“啊好惡心,我一直以為趙介挺講義氣來着,媽的,強迫Omega,這算犯法了吧?”

趙介繃不住了,他滿臉驚慌地否認:“你胡說!少污蔑人了,你有什麽證據!”

趙介第一反應就是溫西在詐他,明明搬東西那天還愛答不理連他名字都不願意記住,怎麽這會兒就突然對他一副了如指掌的樣子?

他這麽安慰着自己,更加決意咬死不承認。

可少女的眼神實在太過冷冽,和她幹淨精致的外表極不相符,只是和她對視一眼,他就有種連背脊都被壓制的恐怖感。

“證據?”溫西道,“很多。”

“不可能!”趙介大叫道,“即使溫家財大氣粗,也不可能短短時間就……”

“時間不算短。”溫西看了眼腕表,“從比試結束到下課,二十分鐘夠了。”

趙介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後者眼底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崩潰。

“你也知道溫家財大氣粗,所以二十分鐘足夠有人給我發來關于你的那些,”溫西很淡地哂出一聲,“不堪入目的證據。”

“……”

趙介徹底慌了,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差點站不穩。

“散開散開!放學了還聚集在這裏幹嘛,全都給我回去!”

體育老師姍姍來遲,他看了眼溫西,又看了眼吓得不成樣子的趙介,在将無關人員都清場後,關上浴室門,低聲對溫西道:“溫同學,我們剛才說好的,将劍條的事上報給你們班主任,讓你們班主任來處理他,你怎麽就……私自動手了呢?”

聽到這話,程肆如夢初醒,往前一步,讪讪解釋:“……老師,是我動的手。”

“程肆!”體育老師暴呵一聲,“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禍!明明是一件可以到此為止的事情,你非得——”

“怪他做什麽?”溫西打斷他,“是我反悔了。”

體育老師瞠目結舌:“什麽意思?”

溫西嘴角挑了挑:“我反悔了,不想到此為止了。”

趙介再也管不了面子裏子,他噗通一下跪在溫西面前,涕淚橫流,聲嘶力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保證再也不會找你麻煩,求求你放過我,求你了……”

程肆不動聲色擋在溫西面前,避免趙介的髒手觸碰到她任何一片衣角。

“……”

溫西眉梢微挑,下意識想叫他讓開,可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最終什麽也沒說,默許了這個保護意味的姿勢。

而後當着幾人的面,撥通一個電話,嗓音冷淡而清晰:“……東西不用傳給我,該往哪裏送就往哪裏送……當一次熱心市民,也未嘗不可。”

“完了,全完了……”

趙介渾身抖如篩糠,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哐的一下癱坐在了原地。

淋浴室外的學生已經被疏散。

只有駱菀然在外邊。

體育老師架着趙介飛快前往醫務室,讓程肆和溫西跟上,說金平已經趕往醫務室等他們過去商量一個最終處理結果。

站在最後的駱菀然,看見溫西向來淡薄的眼睛裏,在瞥見身旁的程肆時,多了些許名為生氣的情緒。

溫西生氣,駱菀然就樂了。

為溫西打過架的Alpha不少,但沒哪次能引起她半點關注。

別說生氣,就算是厭惡的情緒都沒有。

恰到好處的客氣,恰到好處的疏離,恰到好處的一視同仁和毫不在意,溫西總是這樣捉摸不透,很難有人能在她臉上窺到什麽真實的情感。

這還是駱菀然第一次見識到溫西的真情實感。

“下次別擅作主張。”溫西突然開口,“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程肆偷偷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嗓音聽起來愧疚又低落:“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狗狗祟祟跟在兩人身後的駱菀然:嘤!他看溫西的眼神!好乖!!

“少來,”溫西道,“剛才不挺兇的,別跟我裝。”

程肆悶聲道:“我沒裝……是真怕給你添麻煩。”

溫西意味不明笑了聲:“退學你都不怕,還怕給我添麻煩?”

“這倆,不,不一樣……”程肆僵了一下,使勁眨眨眼,将那點酸澀眨了回去,低聲道,“沒人要我了,去哪兒都沒差。”

駱菀然幾乎在心裏咆哮:啊啊啊沒人能抵擋得了一只可憐巴巴的大型犬!

溫西沉默幾秒,忽然轉移了話題:“你傻不傻,安你頭上的指控居然照單全收,你倒是不介意霸淩犯的名頭,但不妨礙其他學生的家長介意,要是家長摻和進來……”

她眉頭一皺,似是想到什麽麻煩的畫面,略微煩躁地說:“如果你還想留在學校,一會兒到了辦公室就別亂說話。”

程肆下意識跟着她的話點頭,轉念又猛地意識到什麽,怔怔看着溫西。

所以她剛才忽然改變主意,當衆揭露趙介那些行徑,是在幫他摘下霸淩犯的指控,維護他岌岌可危的名聲?

陰暗爬行的駱菀然:我艹!!是的是的,就是你以為的這樣!!!

溫西卻偏偏不近人情地補充了句:“別多想,不是為了幫你,我只是不想再耽擱時間,小狗還在家等我。”

“……”

程肆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駱菀然在心裏緩緩打了個問號,剛要開口說什麽,溫西似有所感一般,回過頭,帶着警告意味看了她一眼。

駱菀然:“……”

哦豁,封我口是吧。

到了醫務室,金平将人挨個叫進去談話,談到最後都快哭了,因為警察來學校帶走了趙介,一名Omega控訴他長期以脅迫手段強行标記她,證據确鑿。

聯盟為了保護Omega,此類罪行一般都會從重判刑。

趙介被帶走時,滿臉衰頹,眼睛裏的精氣神都沒了。

了解到程肆和趙介之間的沖突,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由趙介言語挑釁引起,所以最後金平決定給予程肆警告處分,勒令他不許再有下次。

等事情處理完畢,程肆和溫西、駱菀然并肩往校外走。

駱菀然剛成年一個月就去考了駕照,自己開車上下學,兩家住的地方算挨得近,所以放學溫西便沒讓家裏司機來接,一般都坐駱菀然的車回家。

似乎仍然心情不佳,溫西沒和程肆打招呼,率先坐上了副駕駛,催促駱菀然快點。

駱菀然則将目光轉向程肆,問他:“你一會兒怎麽回去?”

程肆:“坐公交。”

駱菀然笑眯眯地:“想不想去看溫西的小狗?”

程肆視線和車內的溫西碰撞了一下,他低聲道:“不了。”

“為什麽?”

“不想看。”

駱菀然循循善誘:“你就不想知道溫西的小狗長什麽樣子?”

程肆大腦放空了兩秒:“我見過。”

駱菀然狐疑地問:“你見過?什麽時候啊?”

程肆抿唇不說話了。

駱菀然從車裏找了張便簽紙,寫了個地址給他:“立刻坐公交車去這棟公寓對面的公園,朋友,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程肆不明所以,還想再問,駱菀然已經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汽車揚長而去。

程肆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手裏的地址,寫着“香海之城”四個字。

他遲疑了半分鐘,最後将手越收越緊,勸自己不可以再妄想……也就在心裏勸了一句,他的身體已經比大腦先做出選擇,追上了站臺邊即将發動,通往香海之城的公交車。

他靠着車窗,麻木地想,也許多經歷幾次,他就能對自作多情後那種落空的痛苦免疫。

晚霞變幻,霞光披散。

公交車停在香海之城的站臺。

程肆按照駱菀然說的,一路往公寓對面的公園找去。

大抵因着這邊住宅不多,公園裏沒那麽熱鬧,只有零星幾撥人群。

也因此,他很輕易就發現換了休閑服的溫西,正牽着一只兇猛的杜賓犬遛彎。

那只杜賓體型優美,兇猛健壯,一邊吐舌頭散熱,一邊扭頭去舔溫西的手。

溫西對它也很有耐心,時不時揉揉它腦袋,扔一塊零食給它。

程肆內心有一剎那的錯亂。

還沒等他從沖擊中回神,溫西驀地擡起頭看向這邊,她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下一瞬。

她手中的牽引繩快速拉長,那只杜賓仿佛看到敵人一樣,迅速警覺,嗚汪一聲,朝程肆沖了過來。

程肆沒躲。

甚至沒有一絲懼意。

見沒吓到程肆,杜賓沖過去又猛地頓下,又嗚了嗚,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半晌,杜賓突然繞着他轉了個圈,接着後肢一屈,耀武揚威似的,當着他的面拉了兩條便便出來。

溫西:“……”

程肆:“…………”

程肆在這一刻終于确認。

小狗,是真的狗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