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句話把柳昭夕幹沉默了。向來處變不驚的學生會長,再次摘下眼鏡緩揉眉心。他目光移到田恬臉上,仔細端詳認定對方并無說謊,身側手微蜷,幾番醞釀後也近是長嘆口氣。
“你真是。”
大概猜到并非好話,田恬率先擡起雙手食指堵住耳朵,壓低音量警告柳昭夕評價注意一點。
柳昭夕索性閉嘴。
即便沒見現場,從方才那位體育生反應來看,田恬暫時選擇鋼琴生。人躲在宿舍玩視頻激聊卻被撞見,來不及憤怒被抛棄。單單想想,連柳昭夕都佩服他的定力,要是這事發生在他身上,他早晚掄死田恬這倒黴孩子。
“你怎麽不說話啦?”
倒黴孩子靠過來,青蘋果香氣直往柳昭夕鼻腔裏鑽,側臉貼在自己胳膊,望過來的眼神無辜又單純,好像跟人激聊被逮住的人不是他。
坦白說,僅看這張臉,就足以有什麽都不做,便能讓人原諒他的資本。
“喂,昭昭。”
被冷落的時間太久,田恬不樂意,結果一通電話打斷他想說的話,瞪大眼盯着桌面旋轉震動的手機。
柳昭夕意有所覺:“彈鋼琴的?是大二的喻江?”
田恬如小雞啄米般點頭,他本想當沒看見,結果竹馬直接伸手劃開,轉而舉在田恬眼前。
——說話。
他用氣音警告。
平時溫溫柔柔的人冷臉,吓得田恬打了個嗝,正巧被那頭男生聽到,本想發火的喻江緩和神色,擔憂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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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舒服?”
田恬瘋狂搖頭,反應過來對方看不到,身體前傾湊到柳昭夕跟前,壓着嗝意講話的聲調倒有點哭腔。
“沒有哦。”
清亮中夾雜泣意,縱使看不到,喻江也能猜出男生此刻神情,壓下苦澀的心,他輕輕按住鋼琴角落的白鍵。
“小喻,對、對……”
對了半天也沒對出來,做錯事的是田恬,聽人不上不下的抽泣,喻江默嘆收手,望向窗外郁蔥蔥的葉。
“我在二教階梯。”
不等電話那頭反應,喻江破天荒頭一次主動挂了田恬的通信,盯住合死的琴譜發呆。無論怎樣,他能接電話就已經出乎喻江意料。
至于人來不來……
喻江垂眼,肩背筆直。
無論來不來,他都想原諒他。
“你看,挂斷了。”田恬擺爛伸手,豎起息屏的手機:“這總不能怪我吧。”
本以為會得到柳昭夕的表揚,結果男生目光更加複雜,如高三那年給自己補習時看白癡的眼神。
“我帶你過去。”
本來以為這事糊弄過去,田恬翻開菜單準備點薯條,結果柳昭夕張口把他弄懵了。
“去哪?”
一而再,再而三的裝傻,即便向來對他百依百順的柳昭夕也有些動怒,語氣也不自覺冷淡。
“田恬,之前的小打小鬧我可以不管你,但這次你必須親自給那兩人道歉。”
柳昭夕突如其來的冷漠,讓田恬呆了幾秒。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尖,又落在柳昭夕胳膊。
如此往複三次。
“我都跟他分手了!”
言外之意你少管。
柳昭夕只比田恬大兩歲,在嬰兒田幾個月大時,幼兒昭已經能比着葫蘆畫瓢,有模有樣幫田恬換掉紙尿褲。用田媽媽的話說,田恬撅個腚,昭夕就能知道她兒子揣的壞心思。
“田、恬。”
柳昭夕一字一頓,鏡片後的眼睛眯起,竟隐隐透出柳父身上的威壓,搞得田恬後縮脖子,如只被吓到的小鹌鹑。
“去就去,兇什麽兇,小古板。”
他嘀嘀咕咕下滑身子,柳昭夕反而被他氣笑,側開身子讓人過去。結果田恬經過半道,不知犯哪門子神經,使出吃奶力氣坐在柳昭夕大腿,嘴裏還振振有詞:“壓死你壓死你!”
柳昭夕喉嚨一緊,笑罵:“重死了,快起來。”說罷,伸手在田恬身後一拍。
咖啡店門口的鈴铛叮咚作響,直到見不到那背影,柳昭夕才無奈苦笑,手撐住額頭,借住旁邊綠植的遮擋,慢慢弓下腰。
田恬個高、白淨,走哪都是風景。
從校門口到二教階梯的路程不遠不近,足以讓得知消息的路人對田恬投去複雜而震驚的目光。
田恬懶得看周圍,緊趕慢趕終于壓着鈴聲到了喻江說的地方,正當他推門而入時,伸出的手卻頓在半空,粉色小卷毛因糾結豎起。
他幹嘛要這麽聽柳昭夕的話。
“恬恬?”
略帶沙啞的試探嗓音從身後傳來,田恬愣,身子微僵,脖子咔咔一扭,對上來人掩不住驚喜的面容。
“來多久了?我剛才去辦公樓送資料,反鎖練琴室的門,以後鑰匙我放在門框,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開門。”
或許是學聲樂的緣故,喻江說話永遠帶着水霧般朦胧,聽得人耳朵微燙,田恬也不例外。這沒心沒肺的家夥總算想起來,為什麽會招惹鋼琴系的天之驕子,就是想聽一口正宗的江南侬語。
田恬老實了。任由對方牽他的手到鋼琴邊,坐在喻江的琴凳,偏頭對上喻江的眼。含水似霧,配得體的白衣與垂感西褲,宛若古時水墨畫中翩翩公子。
一人一琴,滿身惬意,不愧是x大老教授的關門子弟,通身柔和的氣質看着舒服。唯獨旁邊坐了個粉毛小子,硬生生中和掉這份寧靜。
田恬哪裏懂管弦樂,他也不怎麽聽歌,只好扯出某部電影的主題曲:“那個什麽什麽大草原?”
咚!!
沉悶琴音刺耳,田恬錯愕扭頭,落入喻江望來的冰冷視線:“恬恬,你是故意的。”
田恬茫然,直到他意識大草原是綠的,這才閉上想跟喻江一決高下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