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流年
第50章 流年
正月之後有一連串的聚會,其實就是一年忙活到頭了,這時候該聯絡聯絡感情了。
以前邵雲重是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的,大多數時候收到邀請函就撂在一邊,他都是不會去的。
但是今年情況特殊,為了裴雪意的心情,他想讓他多出去走走、跟人交際交際。
要不說人就是賤呢。從前是邵雲重千方百計的趕走那些圍繞着裴雪意的人,恨不得裴雪意身邊只有自己。現在又變成千方百計的哄着裴雪意出去,想讓他有幾個朋友,但又擔心他交到壞朋友。
所以最近兩個人的行程都是綁在一起的,哪怕是利臻內部的活動,邵雲重也跟着。
并且在衆人面前,在各種公開露面的場合,邵雲重已經毫不掩飾他和裴雪意的關系。
裴雪意對此感到頭疼。
同樣對這件事感到頭疼的還有邵夫人,年後她在莊園裏住了一段時間,過幾天就要回香港了。
邵夫人是希望小兒子能像大兒子那樣結婚生子的,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婚姻是責任。邵雲重需要一個妻子、一個家庭,來幫助他塑造出一個完美的社會身份。
即便不能如此,她也希望小兒子能找一個門當戶對、對自身有幫助的伴侶低調生活。至少,這個男人不能影響到家族的名聲。
邵夫人出身于很古板的香港富豪家族,在她接受的教育裏,家族名聲比什麽都重要。這也是她至今沒有和邵懷峥離婚的原因,哪怕兩個人已經分居兩地多年。
裴雪意很顯然不符合她心裏的要求,光是年前邵雲重為了他跟黃澎動手,就已經讓她覺得顏面盡失了。
邵雲重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裴雪意剛從邵夫人房間裏出來,雲團兒在裴雪意腳邊打轉,被他抱起來順毛。
這倒是稀奇了,邵雲重不知道這倆人還能趁他不在家,湊在一起聊天。上一次他帶裴雪意見他媽,他媽也是把他支出去,其實他挺好奇這倆人都聊些什麽?
他走上前攬住裴雪意的肩膀,“我媽找你了?都跟你說什麽了?”
裴雪意垂下頭,有幾分不耐煩,“沒說什麽,你想知道就問你媽媽去,別來問我。”
“哎呀,我是怕她欺負你。”邵雲重從他手裏接過來雲團兒,“你幹嘛整天抱着它?多累呀。”
裴雪意瞥他一眼,“它能有多重?還不到一歲的小狗。”
“那也不行。”邵雲重弱弱地頂嘴,私心裏有點吃醋,用手指頭戳了一下雲團兒的腦袋瓜,“就你命好。”
兩個人回到房間裏,裴雪意就要往床上躺。他現在特別懶,沒有什麽活力,如果沒人喊他,他能躺一天。
邵雲重湊到他身邊,跟他打商量,“換衣服吧,今天晚上陪我參加一個慈善拍賣,行不行?”
“不去。”裴雪意拒絕的幹脆,因為他覺得沒意思。
說是慈善晚宴,那些生意人哪個是真心做慈善的,不過為了名聲,作秀而已。更過分的也有,打着慈善拍賣的名義,讓錢從左手流進右手。
邵雲重沒有放棄,“去看看吧,你老呆在家裏有什麽意思呢?今天這個拍賣會跟別的不一樣,我給你介紹個朋友,他可有意思了。”
看裴雪意沒有反應,他又補充一句,“你一定喜歡的。”
裴雪意不為所動,“不去。”
這時候斓姨進來給他們送水果,也跟着幫腔,“阿季,你就去看看嘛,正好我想吃雲福齋的點心,你們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一盒。”
裴雪意知道,斓姨想吃點心是說辭,想讓他出門才是真的。
想了想,他對斓姨說:“幫我準備衣服。”
斓姨笑着答應:“正好前段時間做的那件鬥篷大衣還沒穿過,我早就想看你穿了,正配外面的大雪天。”
兩人出門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今天下雪,路面上鋪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咯吱作響。
司機把車停在一家美術館門前。
這是一家兒童美術館,從整體的造型設計到內部的裝潢布置都很有格調,并且充滿童趣,一看就是主人花了心思的。
裴雪意這時候才發現,就連邵雲重遞出去的邀請函都是手繪的,每一份都是獨一無二的。
今晚的慈善拍賣在三樓進行,他們兩個乘電梯到了三樓,宴會廳不大,更像是一個小型沙龍,但到場的人物都很有重量。可見攢這個局的人要麽非富即貴,要麽極擅交際。
拍賣還沒開始,在場的人都在欣賞廳內的畫作,一旁的電子屏滾動播放着今晚參加拍賣的美術作品。
裴雪意在電子屏幕前駐足,看到其中有一副小小的油畫作品,名為《蝴蝶》,畫中是一只振翅的藍色蝴蝶,蝶翅大而華麗。這幅畫很稚嫩,一看就是出自剛剛學畫的孩童之手,但用色卻十分陰郁。
這讓他想起來,那一年在花房裏,從邵雲重掌心飛走的那只藍色蝴蝶。
“這些都是自閉症兒童的作品,這幅畫的作者是個高功能,今年五歲。如果你喜歡的話,一會可以拍下來哦。”
人群中走過來一個年輕人,站在電子屏幕前,向裴雪意介紹道。
他長得很顯小,一頭卷毛、下垂的狗狗眼、圓潤的唇瓣、皮膚白皙,如果脫掉那身裁剪精致的西裝,就像一個高中生。
裴雪意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扣裙依五而爾期無爾吧椅你是這家美術館的主人?也是這場慈善拍賣的組織者?”
卷毛微笑道:“是的。”
他話音剛落,邵雲重便過來了,身邊還跟着另一位黑色西裝的男人,個子很高,寸頭,眉眼鋒利。
裴雪意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就想起來他是在哪裏見過眼前的卷毛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倆人還在一起呢。
邵雲重正要介紹他們認識,裴雪意已經先一步開口:“駱海,好久不見。”
駱海也禮貌道:“好久不見。”
邵雲重驚訝道:“你竟然還記得他。”
裴雪意笑了笑,沒有說話。其實他也驚訝于邵雲重竟然還跟駱海保持着聯系,雖然他們是高中同學,但當年讀書的時候,也沒見這倆人有什麽交集。
不過仔細想想,邵雲重的藍鋒資本一直以來主要的投資範圍就是互聯網和高新技術領域,那麽和駱海家裏有生意上的合作也就不足為奇了。
關于駱海的身世,也頗為傳奇。這人是未來科技董事長的獨生子,未來科技的少東家,聽說早些年意外流落在外,成年後才被認回去。
抛開家世不談,他本人也十分優秀。雖然在外頭吃了十幾年苦,沒有人引導,但他沒有長歪,靠自己考上A大,畢業後在未來科技替他父親效力,主要負責技術研發。
駱海和他那個小卷毛,一個是在黑暗中摸爬滾打的人,一個則是在溫室裏開出的花,兩個人不僅走到了一起,而且還一起走過了那麽多年,這也很難得了。
拍賣會即将開始,他們找了位置坐下。開場之前,這場慈善拍賣的組織者有一段開場白。
駱海幫小卷毛整理了一下西裝,又親了親他的臉,才放人上臺去講話。
邵雲重在一旁看見了,默默攥住了裴雪意的手,對駱海說:“你家喬荊玉現在很不錯嘛,專注慈善事業也挺好的。”
方才他聽駱海提到,喬荊玉這兩年一直在幫忙打理未來科技和喬氏的慈善基金會。
很多企業為了維持對外的良好形象,都會下設基金會,一般負責打理基金會的理事長都是集團董事的夫人。未來科技的基金會理事長,自從駱海的母親因為身體原因卸任之後,就變更成了喬荊玉。
其實他私心裏也希望裴雪意能像喬荊玉這樣,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些不必勞心勞力的事業。可惜裴雪意就喜歡跟他對着幹。
駱海看着臺上的人,眼底透着一種驕傲和欣賞,“他是真心喜歡做這些事,把基金會打理得很好。我掙錢,他花錢。我這錢其實掙得沒什麽意思,但是他把我掙的錢花在了有意義的地方。”
這番話其實說得很動人。
裴雪意看着臺上的喬荊玉,這個人是真正被上天厚待的,幾乎擁有一切美好的東西。這樣的一個人,似乎沒有什麽理由不善良,所以才能那麽心無旁骛的做慈善。
喬荊玉做完開場就下來了,落座後就開始競拍第一件作品。
他湊到裴雪意耳邊小聲說:“你喜歡的那副《蝴蝶》在最後,要不要先吃點東西?”說着就從西裝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把巧克力,“給你吃。”
“謝謝。”裴雪意覺得他就是想找一個人分享零食而已,笑着從他手裏拿了兩顆,一顆給了右手邊的邵雲重。
這個動作十分自然、随意,邵雲重愣了一下,竟然有些恍惚,剎那間連眼眶都有些溫熱。
他們現在這樣坐着,有些像讀書的時候。那時候班裏的同學也會這樣分零食吃,邵雲重脾氣不好,同學們是不太敢跟他搭話的。有人會把零食給裴雪意,裴雪意順手就會分給他。
有些事情就是那樣,當時只道是尋常,只是後來物是人非,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
那副《蝴蝶》作為最後的壓軸,被裴雪意拍下來了。
他拿着簽單去取畫的時候,邵雲重攬住他的腰,在他耳邊說:“真漂亮,像你一樣,我的小蝴蝶。”
裴雪意冷冷瞥了他一眼,拿着畫走了。
駱海瞧見了,笑着問邵雲重:“你們怎麽了?”
邵雲重唇角含笑,“沒什麽。”
不遠處裴雪意正跟喬荊玉告別,喬荊玉盛情邀請裴雪意改天去他的自閉症兒童福利中心看看。還說要把《蝴蝶》的小作者介紹給他認識。
駱海看着兩個人有說有笑,跟邵雲重說:“這倆人還挺投緣的。”
邵雲重說:“是呀,阿季就喜歡喬喬那樣的,白的、纖細的、溫柔可愛的。”
以前那個喜歡阿季的男生,就是這一款的。阿季對這樣的男孩子,總是心存憐惜。可惜邵雲重是沒辦法變成那種類型了。
駱海頓時感覺到一絲恐慌,不确定地問:“你們倆是一對兒,沒錯吧?裴雪意不會挖我牆角吧?”
邵雲重說:“那你可得看好了。”
他十分懷疑,當年要不是他出手幹涉,裴雪意可能真會喜歡上那個柔柔弱弱的小零。
幾天後,裴雪意去了一趟那家甜品店。
他穿一件卡其色的羊絨大衣,圍着一條淺格子圍巾,就像一個大學生,在店裏買了一份牛角包。
這時候店裏顧客不多,因為他出挑的樣貌,店員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裴雪意付款後,笑着問對方:“你們老板今天沒在嗎?”
店員一邊給他裝袋,一邊說:“老板在後廚,最近我們有新品要上,老板每天都在研究試味道。”
裴雪意主動提起,“你們老板很年輕吧。”
“是呀,我們老板是從巴黎進修回來的呢,他是個很有創意又可愛的人。”店員是個年輕女孩,提起來老板很是自豪,“我們馬上就要開第二家分店了。”
“嗯。”裴雪意笑着點頭。
他還記得,那個男孩子在學校時跟他說過,以後要去巴黎學烘焙,要開一家甜品店。
他說不能搞連鎖加盟的模式,一旦連鎖店開的太多,就難以保證食材的質量,也難以保證味道了。所以他最多在本市開幾個分店。
阿季,到時候你會來吃嗎?
裴雪意低頭品嘗了一口牛角包,和煦的笑容如春風拂面:“很好吃。”
店員欣喜道:“以後還可以來嘗試其他品類哦,我們店裏的甜品種類很多的。”
年輕的老板從後廚出來,看到收銀臺那裏,那個客人駐足很久,還以為店員和顧客發生什麽不愉快,便過來看看。
這時顧客已經轉身離開。
他沒有看清客人的臉,只是問店員:“怎麽了?剛剛沒事吧?”
店員說:“沒事,剛剛那個客人誇咱們店裏的面包好吃呢。”
老板看着那個人離去的背影,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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