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酒席

第84章 酒席

王舒冉的肚子已經顯懷, 懷了孕的人總是俱冷,因此穿的比較厚實,坐在幾個妯娌之間, 圓滾滾的顯得分外嬌憨。

夏氏睨她一眼, 看出自家媳婦對謝氏的懼色,抿了抿唇暗罵一聲不争氣,可嘴上卻還是幫着解圍:“大嫂放心好了,有我幫忙看着,想來也不會出岔子。”

對王舒冉的試探到此為止,謝氏抿了口茶,不動聲色地順着王舒冉就提到了魏臨綽:“老五的差事可還順遂?”

夏氏立即警惕起來,嘆了口氣道:“哎,這快到年底了,都忙着呢,常常見不到人影。”

“老五與容之倒是相似, 事業心都重,上進些總是好的,只不過家裏面也得顧好, 今早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可念叨着許久未見過老五了。”

三言兩語便激得夏氏如臨大敵, 笑容僵在了臉上,原來謝氏今日突然提到老五一家,原是老夫人那邊的意思?

老五那孩子确實有好長時間沒給老夫人請過安了, 以老夫人的性子, 若心存意見确實會以這種委婉的方式借謝氏的口說出來。

老夫人得罪不起, 不孝的罪名更不能扣在魏臨綽的頭頂,夏氏只能趕忙以公事繁忙推脫說他興許是忘了, 而非故意不去,然後又立下承諾會讓魏臨綽抽空就去容安堂請罪。

謝氏笑而不語,夏氏的話說的好沒道理,魏臨綽忙,魏遠洲就不忙了不成?魏家其餘男兒就不忙了?可偏偏就他一個人忘了去給老夫人請安。

男人做錯事,做媳婦的自然也有責任,沒盡到提醒之責,王舒冉臉色白了又白,怕是從梧桐院出去後,她也少不了被夏氏說教一通。

三房盡善盡美獨善其身,默默不吱聲當透明人。

宋卿時心裏門清,知曉謝氏是在借此敲打魏臨綽,唯一意外的便是別院之事,竟然是魏臨綽瞞着二房其餘人所為。

至于李清歌,王舒冉吃癟她自然高興,可也只敢默默在心裏高興,面上還是憂心忡忡的模樣,端的是二房榮辱共進退。

直到最後衆人告辭離開,宋卿時則留下來陪謝氏說話。

謝氏問了兩句白日裏有關宋秋池婚宴的事,随後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道:“松花酒好喝嗎?”

宋卿時聞言驚異,下意識偏頭嗅了嗅衣領,來之前她特意沐浴換了衣裳,還用了香薰熏了頭發,臨走還叫綠荷認真聞了好幾遍,怎麽還會有味道呢?

一想到自己喝酒的事被看穿,她不由得埋怨起魏遠洲來,若不是他過分纏着她,耽誤了時辰,哪裏會沒有時間洗個頭徹底散去味道?

宋卿時的小動作落在精明的謝氏眼裏,無異于不打自招,笑了笑:“喝酒無礙,只是切記別貪杯,醉酒易誤事。”

謝氏讓人将酒莊送來的酒分發下去,就是讓人喝的,不至于會因為喝了酒就責怪于她。

謝氏對于飲酒作樂的看法,與魏遠洲相差無幾,小酌怡情可以,大酌傷身便不值當了。

宋卿時颔首,讪讪道:“兒媳記下了。”

坐在圈椅內,謝氏手撐在其上,食指抵在太陽穴輕輕揉捏舒緩疲憊,緩緩道:“你與王氏和李氏二位妯娌相處如何?”

宋卿時不可能說處的不好,也不想昧着良心說處的好,怔了一會兒,折中說了個:“還行。”

她語氣裏的勉強謝氏聽得明白,二房那兩位沒什麽壞心眼,卻都是争強好勝的主,比來比去要争個高下,跟夏氏年輕時一個德行。

“我方才說的話同樣适用于容之,你們抽空也記得去看望看望老夫人。”

末了,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無事時也可來梧桐院坐坐。”

懂事聽話的孩子沒有父母會不喜歡,從前她也十分自豪魏遠洲無師自通,可随着邁入中年,她的內心裏開始矛盾。

既欣慰他的成長,卻又不自覺埋怨他的冷漠,想與之親近,卻又拉不下來臉面。

而魏遠洲竟也不知主動過來尋她說說話,每次不是有事商量,便是與他的媳婦有關。

“兒媳知曉了。”宋卿時除了應下,沒有別的說辭。

容安堂那地方,她屬實是不願意去的,在她眼裏,老夫人就跟那吃人的猛獸無甚區別,每次過去請安無異于一種折磨。

用過晚膳後,宋卿時才辭別謝氏,趁着天還沒黑,腳步放快往竹軒堂趕去。

早間參加宴席,午間又喝了酒,還被某人摁着揉圓搓扁鬧騰許久,宋卿時已然有些撐不住了,眼皮子上下閉合,仿佛在打架一般。

跨進竹軒堂,繞過一道拱門後,宋卿時打了個哈欠,不偏不倚地倒在了綠荷的肩膀上。

綠荷吓了一跳,慌不擇路地喊道:“娘子,您您您沒……”

宋卿時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比了個“噓”的手勢:“我實在是太困了,你扶我進去睡會兒吧。”

大中午的叫了水梳洗,綠荷又不是小姑娘了,十分清楚發生了什麽,姑爺看着是個穩重人,怎得會保持不住,白日宣淫呢?瞧給她家娘子累的。

幸好有喝酒這個借口打晃子,不然傳出去,可不得羞死她家娘子?

宋卿時困得睜不開眼,便由幾個丫鬟進來伺候她更衣,綠荷陡然注意到一件事,瞥了一眼宋卿時比往日更加鼓囊囊的胸脯,笑吟吟打趣:“娘子莫不是還在發育?”

聽到這話,旁邊的小丫鬟都不厚道地笑了,只是沒敢在主子面前笑出聲,但那上揚的嘴角遮也遮不住。

宋卿時扶着胸口的襦裙,見狀鬧了個紅臉,俏生生瞪了綠荷一眼:“嘴上沒個把門的,小心我哪日給你縫起來。”

卻忍不住視線向下,落在了那兩團飽滿的柔軟上面。

不知是确如綠荷所言,還是她困得太厲害,看着似乎真要比平素裏要高聳一些……

最終的答案,在綠荷解開她裏衣的扣子後得到了揭曉。

五指分明的紅印子,白裏泛紅的皮膚,不忍直視的吻痕。

衆人當即明白過來,哪裏是再次發育,分明是被大公子那不知輕重的力道給掐腫了。

痕跡新鮮,顯然是才留下不久。

除了知情人綠荷以外,幾個丫鬟皆是一頭霧水,不由在心裏估摸着二位主子上次圓房是什麽時候。

主子二人感情甜蜜,幾乎夜夜都有叫水,但昨晚大公子有事歇在了官署,那麽就是前日了,可前日留下的痕跡怎麽可能還沒消退?

那麽……

幾人對視幾眼,不約而同就想到了白日裏大公子在裏間逗留了許久,随後便是娘子為了散酒氣而喚人燒了幾桶熱水。

難不成——

忽地就想通了一些細節。

“這……”綠荷顫抖着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劇烈的慘狀沖擊着眼球,睡意直接消散幹淨,宋卿時眸色水光漣漪,不光是兩邊臉頰,這下連耳根都紅透了,慌亂攏起衣襟,試圖狡辯:“我我我……”

我了個半天,也不見下文。

綠荷悄悄遞給了她一個同情的表情,低聲問:“娘子,疼嗎?”

宋卿時認真感受了一下。

其實是不疼的。

就是有些漲漲的。

可面對綠荷心疼又帶着些好奇的眼神,宋卿時莫名說不出口。

支支吾吾,最後眼一閉心一橫:“拿藥過來塗塗吧。”

*

外出解決完公務,魏遠洲第一時間踏進了竹軒堂的大門。

剛進門,他就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往日不敢探頭看他的丫鬟,這會兒竟以一股怪異的眼神暗中瞥他。

魏遠洲濃長睫羽遮住黑沉眼眸,眼神陡然變得冷漠,但等他順着感覺探去,對方卻又收回了視線,畢恭畢敬垂着腦袋。

訓練有素一般,叫他挑不出差錯。

又因着是個別現象,他便也沒真正放在心上。

魏遠洲邁入內室,循着聲響看過去,視線在假寐的宋卿時臉上打了個圈,最終落在那盒沒來得及收起的藥膏。

在一旁伺候的綠荷,蹲下施禮的時候,趁機用手背碰了碰宋卿時的胳膊,提醒她姑爺回來了。

宋卿時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猝不及防和魏遠洲沖着她瞥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魏遠洲心思微動,擰着眉憂心道:“你受傷了?”

宋卿時特意等着他回來,見他一回來就提起此事,故而免不了一通陰陽怪氣:“是啊,拜某人所賜。”

魏遠洲滞了滞,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地出了聲:“我?”

宋卿時下意識往綠荷那看了一眼,後者還給她一個鼓勵的神情,這意思明顯是要她好好跟魏遠洲商量一下。

不由想起了綠荷剛才苦口婆心的話,懷上嫡子固然重要,可房事又不是吃飯喝水,必須得節制,不然遲早得被大公子給榨幹。

今日她滿滿一胸脯的掐痕和吻痕,便是個極佳的例子。

白日宣淫,傳出去也不好聽。

思及此,宋卿時雙頰飄起兩抹緋紅,輕咳兩聲,醞釀一會兒後,這種話還是當着綠荷的面說不出口,遂擺擺手示意她先下去。

目送綠荷撩開珠簾,消失在視野後,宋卿時才讓他在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彼此對視幾眼,宋卿時一句三卡殼,陸陸續續将他害得她在丫鬟們面前丢了臉的事說了出來。

“你就不能輕點揉嗎?害得我都沒臉見人了。”

宋卿時扶住胸口,沒了酒精的掩護,漲漲的感覺之下,生出了幾分疼意。

聽到她如此直白的控訴,魏遠洲沉默一瞬,不由尴尬地摸摸鼻尖:“下回定會控制好力道。”

“白日也不許再親熱了。”宋卿時睨着他,坐姿端正,一本正經地和他立規矩。

夫妻七載,不可能沒有發乎情從而白日裏恩愛過,宋卿時回憶了一下,次數似乎還不少,可相較之下,她更喜歡夜晚。

白日裏光線充足,衣服一脫坦誠相待,什麽都一覽無餘,面對面做親密之事實在叫人羞澀,而夜晚有黑暗的遮掩,燭火下朦胧的氛圍更容易讓人進入狀态。

魏遠洲抿下唇線,指尖随意敲着桌面,置若罔聞般轉移話題,順帶甩鍋:“酒亂人心。”

宋卿時卻清醒得很,沒被他糊弄,哼哧道:“你才喝了一杯而已。”

“我酒量差。”他面不改色。

這話不是假的。

和宋卿時比起來,魏遠洲确實算得上酒量差,但是也沒差到一杯就倒的地步。

宋卿時聽出他敷衍打哈哈的意味,冷着臉道:“反正,往後不許再放肆了。”

見她似是真的有了脾氣,想起白日裏惹出的氣還沒哄好呢,魏遠洲便笑了笑答應下來:“嗯,全聽夫人的。”

能不能做到,他也無法保證。

*

冬日的碧潭湖,洋洋灑灑的雪花從天而降,三三兩兩的畫舫緩緩游動,隐約可見賞景之人。

其中一艘三層畫舫格外亮眼,精致又大氣,船頭船尾還有帶刀侍衛伫立警示,好不氣派。

道道動聽的樂曲聲從二樓傳出,間夾着女子的嬌媚笑聲,聽在耳中只覺酥麻得很。

畫舫內,幾個錦衣華服的男子圍在圓桌前,口中喊叫着再來再來,旁邊佳人作陪,氣氛高漲時那原先安分的手不自覺往姑娘纖細的腰肢上摟。

姑娘們身形柔軟,順勢就往男人的身軀上靠,眼波流轉間傳遞着魅惑人心的勾意。

“世子,可要再來?”

莊家姝缇手握骰盒,一張不大的鵝蛋臉洋溢醉人笑容,精致妝容平添妩媚,上挑鳳眼只看向坐在正中的男人。

“來吧。”一道雄渾壓制的嗓音不慌不忙響起,随手丢出一錠銀子在“大”字上面。

男人穿一身墨色金絲暗紋錦袍,衣領和袖口處皆繡有栩栩如生的鶴紋,腰間圍着一條嵌白玉瑪瑙腰帶,皮膚不像尋常世家子弟一般白皙,但就是這樣麥色的肌膚,顯得更為強壯有力量。

此人,乃是當今攝政王之次子顧瀚明。

姝缇聞言抿唇一笑,熟練将骰子扔進桌子中間,只見那幾顆骰子轉了一會兒後,停下,赫然是大。

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可顧瀚明的心思卻并不在上面,如鷹隼般的眸子每隔一段時間,便悄無聲息地盯向入口的位置。

待喧嘩過後,擰眉問身邊之人:“還沒來?”

侍衛會意,上前半步,附耳低聲道:“屬下派人催過,說是會來。”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催了兩次,從未給過确切的說法。

顧瀚明的臉色一下就垮了下來,嗤了一聲:“那他怎麽不幹脆散場了再來?”

“會來”二字屬實巧妙,也就是什麽時候來全憑他心意不成?

一腔怒意無處發散,顧瀚明臉色變得難看至極,捏着酒杯的手指暗自發力,青筋根根暴起,尤為可怖。

姝缇默默看在眼裏,極有眼力見地沒再朝其搭話,轉而笑顏如花兒般去問席上旁的貴人。

不知過去了多久,男侍忽然領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進來,其出衆的身姿和長相很快吸引了衆人的目光,齊齊看過去。

顧瀚明見人終于來了,指力卸去幾分,眼神涼飕飕的,起了寒意,皮笑肉不笑道:“魏大人,可真叫本世子好等啊。”

魏遠洲神色寧和淡漠,抱拳沖着主座的位置鞠了一躬,薄唇微啓:“魏某早已讓人傳話給世子,魏某公務纏身實在走不開,不曾想世子盛情難卻,這廂來晚了還望世子恕罪。”

意思是,我早就說過忙得腳不沾地來不了,是你硬要請我來,我來了便是給你面子,你還挑三揀四的?

“給魏大人上座。”顧瀚明勉強笑了笑,沒再揪着這件事不放,遞給姝缇一個眼神,冷聲道:“姝缇幫本世子把魏公子伺候好了。”

魏遠洲掃一眼在場的人,并未拒絕。

姝缇自知今晚的任務,福身施禮遵命,遂放下骰盒,蓮步輕移來到魏遠洲身邊。

她早就聽說魏遠洲性冷,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便把握着分寸坐在了稍遠的位置,給其留下一個好印象。

坐下後不久,歌舞重新演繹,估摸着魏遠洲應當放松了警惕,姝缇就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他來。

他正端着酒杯飲酒,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只見那高聳鼻梁和吞酒時上下滾動的喉結。

容貌俊俏自不必說,舉手投足間更是帶了幾分矜貴,冷傲孤寂卻又氣勢逼人。

是她中意的高嶺之花那款。

卻也最不好接近。

這種類型的男人向來自視甚高,說實話,像她這種身份低賤的女人入不了他們的法眼,她其實有些想不通為什麽世子爺會派她來勾引,這注定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罷了,只能徐徐圖之。

才剛剛打量幾眼,後者若有所察地凝過來,姝缇絲毫不慌,當即裝作不好意思的模樣低了頭紅了臉,素綠的手帕掩唇,偷偷擡眼又看回去,女兒家的嬌羞一覽無遺。

可下一秒,她的笑就僵住了。

不知何時,魏遠洲早就轉正了頭,她的嬌羞演給了空氣。

姝缇身經百戰,很快調整了表情,心裏頓時又升起另一個法子,俯身去拿酒盞,鳳眸彎彎,嬌笑道:“奴家替您斟酒。”

魏遠洲未看她,卻開了口:“坐回去。”

簡簡單單三個字,語氣卻是無比嫌棄,而那擰眉向後退的動作更是将她當作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

“大人莫不是嫌奴家髒?”姝缇淚眼婆娑,帶着哭腔問。

美人落淚,惹人憐惜,周遭人均掀眼看過去。

衆人不指望魏遠洲能開金口哄哄美人,可至少得說個“不”字不是?

但是那玉面魔心的男人,只冷冷落下一個字:“是。”

似是為了驗證自己說的話,魏遠洲再也沒碰過姝缇碰過的酒盞,酒杯也未擡起過第二次。

顧瀚明将一切映入眼簾,心中暗罵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就是無用,卻也清醒地明白,魏遠洲不像他兄弟魏臨邵那般,是個為女色所迷的蠢貨。

美人計對魏遠洲來說太拙劣,他不會上鈎。

顧瀚明本就對此不抱希望,于是在姝缇暗自給他遞來求助的眼神時,他沒有立馬就棄了這顆棋子。

只命人重新給魏遠洲換了酒杯後,然後随着巴掌聲響起,四個身穿輕薄藍衣,臉蒙面紗的女子魚貫而入,長袖飛舞,轉眼間絲竹聲變換了一首曲子。

幾個轉身後,原本在魏遠洲身邊的姝缇不知何時也入了舞局。

舞着舞着,兩個青衣女子忽然擡手脫去姝缇身上的外袍,只剩下一件抹胸長裙,如瓷白皮和呼之欲出的香軟猝不及防映入眼簾,在座男子倏然間看花了眼。

還未等他們坐直身子細細觀品,姝缇已穿上了另一件粉衣,嬌嫩的顏色襯她如荷花妖精般動人。

偏這樣的美人眼中從始至終就放了一人。

而那人,眼中卻偏偏沒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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