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穿着制服的羅賓動作利落地從窗戶爬進來，跟他的另一位黑漆漆的搭檔相比，他顯得要有禮貌得多。

他老老實實地站在病床旁，看起來十分乖巧。

這不是卡洛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羅賓了，他曾将這個孩子結結實實地抱在懷裏過。

“晚上好，羅賓，這次蝙蝠俠沒有禁止你出來夜巡嗎？”

羅賓看起來有點拘束，他先是習慣性地雙手叉腰，然後又放下，不大自在地扯了下身後的披風。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羅賓說，“我想見見你。”

卡洛斯有點驚訝，因為他發覺羅賓可能沒有他想象中的乖巧。

老實說，他對羅賓一直以來的印象，就是蝙蝠俠身後的小跟班。他從不知道羅賓是個什麽樣的人，以前的他也不關心這個。

但現在不一樣了。

“你的傷這麽快就好了？”卡洛斯關心道，“我聽蝙蝠俠說你受了不少外傷，應該在家好好休養才對。”

羅賓再次雙手叉腰，神氣道：“那點傷對我來說不值一提！倒是你，直接去跟小醜正面交手，我看你才是不要命了！像你這種完全沒有受過訓練的人，老老實實等待蝙蝠俠去救你不就行了？為什麽非要不自量力的……”

在卡洛斯微妙的眼神中，羅賓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直到消失。

“咳，我是說……”羅賓用拳頭抵着嘴，假裝忘了剛才說過什麽，“你應該聽蝙蝠俠的，不要仗着自己有超能力就……額，我的意思是……”

“我想，你的意思是‘謝謝’？”卡洛斯歪頭看他。

“……咳，我就是這個意思。”羅賓撸了把自己的臉，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仿佛要完成什麽重大任務似的，“謝謝你，救了我兩次。”

“不客氣。”卡洛斯笑眯眯地收下了這聲道謝。

現在他知道了，羅賓是個別扭的小孩。

但也很乖。

卡洛斯想到了什麽，問：“蝙蝠俠不知道你過來？”

“都說了我是偷跑出來的。”羅賓給了他一個“你覺得呢”的眼神。

卡洛斯說：“那我想現在他可能知道了。”

他猜測……只是猜測，蝙蝠俠也許通過某種手段關注着這間病房的情況，不然無法解釋昨晚的巧合。

原因未知。而且蝙蝠俠沒有承認，再加上他沒有證據，所以無法當面拆穿。

這種懷疑讓他很不舒服，晚上睡覺都有些失眠。

他沒将這件事告訴別人，只是想着盡快養好傷從這裏搬出去。

羅賓大概有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不怎麽在意地說：“他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這就要回去了。”

“所以你是專程來向我道謝的？”卡洛斯笑着說，“說起來，你對我說謝謝的次數足夠多了。來算算吧，你托戈登局長對我說過謝謝，還托傑森說過……”

“那個紅腦袋？！你在說什麽胡話，我可沒拜托過他！”

卡洛斯眨眨眼，有些疑惑：“可他是這麽跟我說的，說替你道謝。”

“我才不會讓他做這種事呢！一定是他在胡扯！你不要聽那個紅腦袋的話，我建議你離他遠一點。”

羅賓的反應有點大，這麽看來，他跟傑森的關系似乎又沒有卡洛斯想象中的那麽好了。

奇怪的人際關系。

“你為什麽叫他紅腦袋？”卡洛斯奇怪地問。

羅賓面露詫異：“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們關系不錯。”

“額……算是還行？”卡洛斯不太确定，他跟傑森算是聊得來，但要說好朋友，似乎又沒到那份上。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當我沒提過。”羅賓看起來想走了，“總之你好好休養，以後只要你回到哥譚，我就會罩着你的。好了，我該走了。”

卡洛斯點點頭，正想囑咐一些讓對方也要好好養傷的話，卻突然聽到病房外傳來腳步聲，他下意識朝門口看去。

這個時間，也許是護士來查房。

他轉過頭，正要讓羅賓小心一點，卻發現病房內男孩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窗戶沒被關緊，夜空從窗縫溜進來，吹得窗簾飄飄蕩蕩。

卡洛斯：“……”

行吧，不愧是蝙蝠俠的搭檔。

*

卡洛斯·林恩第二次從小醜手底下逃出生天的消息，很快就在哥譚傳開了。

哥譚市民們稱他為“幸運男孩”。

在網上，小醜炸毀哥譚大橋當天的直播錄像不知道被誰删得一幹二淨。許多人對“幸運男孩”的印象，只停留在那個模糊不清的畫面中，身綁炸/彈的身影。

大部分人都沒能從那個視頻中看清“幸運男孩”的長相，在媒體一篇接着一篇對“幸運男孩”這個代稱的大肆宣傳下，漸漸的，連他的本名都被人慢慢遺忘了。

有一個人例外。

卡洛斯即将出院的那天，意外地接到了傑森的電話。

“我聽說，在我不在的短短幾天裏，你又搞了件大事？”

卡洛斯心虛地摸摸鼻子，反客為主：“你的事情忙完了？”

“還沒有，我昨天晚上才回到哥譚，然後就聽說你成了哥譚的‘幸運男孩’？這是什麽鬼稱呼，媒體給你起的？”

卡洛斯：“咳……小醜給我起的。”

“……”

“……？”

傑森語氣嚴肅：“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見上一面。”

……

第二天，傑森開着一輛老爺車來接卡洛斯出院。

這輛車看起來有點破，發動機的聲音也很大。傑森幫卡洛斯開車門的時候，順手拍了拍車頭的引擎蓋，說：“車是借朋友的，有點年頭了，你別介意。”

卡洛斯問：“你怎麽沒開那輛機車過來？那車還挺酷的。”

傑森翻了個白眼：“你還記得自己是病號嗎？傷還沒好利索就想坐機車兜風，你想得可真美。”

卡洛斯不好意思地笑笑。

“要去哪兒？回你家的別墅嗎？”

卡洛斯打開車門，說：“都行。”

“那就帶你去我那裏？我還有點事沒做完。”

卡洛斯系安全帶的動作頓了一下。

但很快，他若無其事地說：“好啊，我都可以。”

傑森毫不客氣地嘲笑他：“哈，你就像是那種第一次跟男生約會，想跟對方處好關系但又怕被拐走，警惕心很強卻不知道該怎麽拒絕的女孩。”

卡洛斯：“……你這是什麽破比喻。”

傑森哈哈大笑：“放心吧，不會把你賣了的！”

引擎發動，老爺車慢悠悠地啓程。

……

老爺車一路開向東區。

破舊的車身跟路邊的街景完全融為一體，看起來沒有絲毫違和感。

卡洛斯現在明白傑森為什麽要開着這麽一輛車來接他了。

傑森的住所在一個很不起眼的破敗的居民樓裏。這裏沒有停車場，他将車随意地停在樓下，下車以後鎖上車門轉頭就走。

有幾個小男孩從街口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偷看，卡洛斯無意間瞥見了，猶豫着提醒道：“你的車……放在這兒安全嗎？”

傑森笑了一聲，說：“放心吧，這是我的地盤，沒人敢動我的東西。”

于是卡洛斯不再發表意見。他跟着傑森上樓，一路來到對方的住所。

房間不算大，裝修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家具和物品不多，擺放得有些雜亂，帶着點年輕單身男人特有的懶散不羁。

傑森伸出腳踢了踢堆在門口的外賣盒，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那什麽，之前走得匆忙，沒來得及收拾。有點亂，你別介意。”

卡洛斯笑了笑，沒說什麽。

他跟着傑森走進屋內，看着傑森三兩下把堆在沙發上的衣服撿起來，一股腦全丢進浴室。

“先坐吧，要喝點什麽……哦對了，我這裏只有水和啤酒。”

“那就來點水吧，謝謝。”

傑森去廚房幫他倒水了。

卡洛斯環視着客廳。他漸漸發現，雖然房間是有點亂，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很多不容忽略的細節。

窗口的桌子上擺着一個小小的盆栽，只不過裏面的植物已經全部枯死，看不出原本是什麽。

牆角擺着一個被壓得有些變形的書架，上面什麽書都有，名着、漫畫、雜志，七七八八擺了一大堆，看淩亂程度很可能經常被人翻閱。

是個非常具有生活氣息的房子。

看起來，傑森應該經常住在這裏。

傑森端着水杯走過來，見卡洛斯的目光停留在書架上，他有些不自在地擋住了對方的視線，試圖轉移話題：

“所以，自己一個人單挑小醜，哈？你是怎麽想的，跟我好好講講？”

卡洛斯順從地收回視線，組織好語言，将之前哥譚大橋上的事大概地對傑森敘述了一遍。

他全程語氣平淡，傑森卻聽得氣血上頭：

“小醜那個垃圾早就該下地獄了！如果當時我在，一定會親手宰了他！”

當要講到卡洛斯抱着炸彈将自己傳送走的時候，他停頓了幾秒。

他還不确定該不該将自己的特殊能力暴露給傑森。

坐在他旁邊的傑森還在痛罵着小醜，看得出他對小醜積怨已久，恨不得親自手刃對方。

他大概也是小醜的受害者之一吧，小醜會不會稱他為“幸運男孩”呢？

卡洛斯有些走神地想着。

“還有呢？”傑森忽然面無表情地問，“你在船上跟小醜單挑，把小醜踹進海裏又是怎麽回事？”

卡洛斯猛地回神，有些尴尬地問：“你怎麽知道這些？是羅賓告訴你的？”

傑森的表情一言難盡，他勉強道：“也可以這麽說吧……總之我就是知道這件事，現在我想聽你仔細講講。”

其實他是從夜翼嘴裏聽說的，初代羅賓嘛，怎麽不算羅賓呢？

于是在傑森的催促下，卡洛斯又将船上發生的那些事對他講了一遍。

當然他同樣省去了一些細節。比如通訊器什麽的。

傑森面無表情地聽完了。

最後他咬牙切齒地評價道：“幹得漂亮！可惜小醜體質特殊，不然這次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卡洛斯就聽蝙蝠俠提起過小醜體質特殊，但當時他沒顧上問。

這次他直接表達了自己的疑惑：“小醜的體質特殊？為什麽這麽說？”

傑森說：“具體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簡單來說，你可以理解為他體內有一種神奇的物質，能讓他不那麽容易死。”

“神奇的物質？什麽東西能有這種作用？”卡洛斯不大相信，“別跟我說是魔法什麽的，聽起來跟哄小孩似的。”

從某種角度來說，卡洛斯無意間真相了。

傑森有點無語：“你自己能抗爆炸，還能瞬移，卻不相信魔法？”

“額……”卡洛斯又開始心虛了。

“得了吧，就你那點秘密能瞞得住誰？”傑森嘲笑道，“要是真想隐藏自己，就該更小心一點。比如別腦子一熱單挑小醜什麽的。”

卡洛斯擡頭望天。

“行了，這件事我不問了，說點正經的吧。”傑森忽然話鋒一轉，語氣嚴肅了起來，“今天見你主要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卡洛斯立即收回視線，問：“什麽事？”

“布魯特·萊恩死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