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步

十九步

遲安安不疑有他,将信封塞到尤許手裏,而後揮揮手,笑着跑開了。

尤許望着她的背影,手中攥緊那封薄薄的信。

直到手背青筋暴起,他恍然回神,垂眸看向皺成一團信紙。像緊握燙手的熔岩般,他倏地松手,紙團跌落在地,随風滾了幾圈。

他的目光跟随紙團移動,強烈的情緒在眼底翻湧,漆黑的瞳仁愈加暗沉。

一分鐘後,他抿了抿嘴唇,上前幾步,彎腰拾起了那張皺巴巴的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鋪平,放進了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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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安安等了又等,足足等了一個周,也沒等到周維的回信。

“不對啊,別的女生都是三天內收到回信的,怎麽只有我被放鴿子了?”

她走在尤許身側,嘀嘀咕咕,郁悶不已。

晚風吹起她的裙擺,她的長發揚起,拂在尤許的手臂,像一片羽毛劃過。

尤許好奇勾起她的一縷長發,繞着手指纏了纏。

遲安安感覺到頭發被外力輕拽,輕車熟路地捏了他的手臂一下,“不許玩我的頭發!”

尤許松開手,任由柔軟的發絲從指間滑落。

他瞄了她一眼,随口道:“你的信我還沒有交出去。”

什麽?一周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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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金難買寸光陰,他就這樣耽擱她的時間啊……

遲安安眉頭一擰,眼神流露出不悅之色。

“為什麽沒有給他啊?一整周都沒看見他嗎?”

“真不巧,你猜對了。”

尤許點點頭,語調散漫,神色自然,“他要備戰高考,球都不打了,我見不到他哎。可惜可惜。”

遲安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跺了跺腳,扭頭快步往前走。

見她吃癟,尤許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得逞的壞笑。

“哎,遲安安,你走那麽快幹什麽,等等我。”他揚聲喊道。

“你自己走吧,我明年也要高考了,沒空陪你散步遛彎!”她清脆的聲音遙遙傳來,夾雜着惱怒。

尤許太過分了,随便扣押她的書信,真是個大壞蛋!

遲安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越想越生氣。

她扯過被子蓋住腦袋,氣急敗壞地蹬了蹬腿。

如果尤許不幫她轉交那封信,那她該怎麽辦?

束手就擒?

做夢!

本來這封信可有可無,但現在它已經升級為她和尤許的尊嚴之戰。

若是她忍氣吞聲,搞不好會被他看扁一輩子,以後拿着這封信對她大肆取笑,嘲諷她是一只縮頭烏龜……

想到這裏,遲安安頭皮發麻。

不行,決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她猛地掀開被子,鯉魚打挺地坐起,目光虛虛望着空中,下定決心般喃喃自語:“我一定要把那封信拿回來,然後親自送過去。”

-

行動派如遲安安,第二天便堵在尤許班級門口,喊他出來。

“有事?”

尤許斜斜倚在門邊,挑眉看着她。

遲安安雙手抱臂,裝作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語氣嚣張道:“你,把我的信還給我。”

“呦,想通了,決定扔到垃圾桶了?”尤許吹了聲口哨,愉悅地揚了揚下巴,“不用你動手,我幫你丢。”

遲安安哼了一聲,也學着他微揚下巴,吹了吹口哨,可惜是啞火的。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勞你費心,我自己送信去。”她扯了扯嘴角,擺出嘲諷的神态,虛張聲勢道,“你千尊玉貴,我使喚不動你。信呢,快交出來。”

“……你說什麽?”他有點錯愕地睜大眼睛,打量她幾秒,似乎在判斷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說,把信還我,我自己去送!”她口齒清晰地重複了一遍。

尤許直起身體,不再倚着門框,神情認真起來,“我這裏沒有信。”

沒信?騙鬼吧你!

遲安安氣得不輕,怒火騰的燒起來,臉頰漲得通紅,像個欲炸的紅爆竹。

尤許看着她生氣的模樣,歪了歪頭,無賴似的,“你生氣也沒有用,我手上确實沒有你的信。”

“那我的信去哪裏了?”

遲安安咬牙切齒,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領晃一晃,把他腦子裏的水晃幹淨。

尤許眨了眨眼睛,露出無辜的表情,欠揍無比。

“無可奉告。再見。”

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走進教室,徒留遲安安在原地氣得跳腳。

遲安安憤憤地盯着他的身影,暗暗下定決心,這封信,她必須要奪回來。

哪怕不交給周維,她也要殺殺尤許的嚣張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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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對決,往往采取最樸素的方式。

遲安安蹲在尤許家門前,耐心地守株待兔。

她就不信,蹲在他老巢,還奪不回信。

不過,原本她不想蹲在門口,但是尤許家中無人……她摁了半天門鈴沒人應,只能認栽……

這些都是小事,并不會動搖她堅如磐石的決心。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忍!

就是蹲久了有點腿麻……

“啊啾——!”

遲安安打了個噴嚏,擡手揉了揉鼻子,又搓了搓手臂。

這由夏入秋的傍晚,還真是有點涼呢……

不過都這麽晚了,尤許怎麽還沒回來?

她看了看時間,心下納悶。

按照往常,他應該已經回家了。

遲安安蔫蔫地抱着腿,下巴抵在膝蓋上,無聊地數起地上的石子粒。

一顆,兩顆,三顆……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

不遠處腳步聲響起,遲安安驚喜地擡頭,看見尤許走近。

還未出聲喊他,看清他的瞬間,她的笑容凝固在唇角。

尤許頭發淩亂,衣衫布滿灰塵,神色不虞,渾身散發着戾氣。

遲安安頭一次看見他這副模樣,吓得從地上蹦起來,一把拉住他,又慌又怕。

“尤許,你、你跟人打架了嗎?”

尤許恍若未聞,沒理會她,低頭用鑰匙開門。

遲安安拽拽他的衣袖,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你說話啊,別不理人。”

尤許使勁甩開她的手,開門進屋,一言不發。

眼見門就要關上,遲安安生怕被他拒之門外,連忙拉住門把手,不讓大門合上。

焦急之中,她的腦子一抽,突然覺得換個話題或許會獲得尤許的回應。

于是她壯着膽子,壓低聲音,急促道:“那、那封信,你還是還給我吧……”

此言一出,果真有奇效。

尤許松開手,任由大門敞開。

遲安安擡頭直視他的視線。

一抹譏諷劃過他的眼眸,不加掩飾,明晃晃的。

遲安安一愣。

她聽見他冷笑着開口,口吻惡劣,“你還惦記那個姓周的呢?”

不等她反應,他倏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進屋,大門砰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尤許的手勁很大,她吃痛地輕呼,微愠道:“你松手!”

他并沒搭理她的埋怨,一路将她帶到了房間,而後将她冷在一邊。

遲安安揉了揉被勒出紅痕的手腕,嘴唇緊抿,有點委屈。

尤許走到在書桌前,拉開抽屜,将信拿出來。

遲安安眼睛一亮。

下一秒,那封信被丢在了她的腳邊。

她身體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尤許。

尤許面無表情,冷冷地回視,語調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遲安安,你是喝醉了嗎?”

遲安安又抿起嘴,委屈似漲潮的海水漫上心間。

她咬了咬唇瓣,努力抑制聲音裏的顫抖和哽咽。

她的眼中滿是倔強,說出口的話語卻軟綿綿的,沒有什麽攻擊力,像她本人一樣。

“你有病!我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齡!”

尤許迎着她的目光,露出嘲諷的笑容,“你既然沒喝醉,為什麽會倒貼一個根本不喜歡你的男的?你才是病得不輕吧。”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淋得她一個哆嗦。

她……她哪有倒貼?!

他怎麽敢這麽污蔑她!

遲安安氣得頭昏腦漲,呼吸加重。

什麽委屈,什麽哽咽,她通通抛到腦後,只想撲上去撕爛尤許的嘴……要不就抓花他的臉……

然而,尤許的聲音像波濤,一層接一層地疊加在這片空間,令她如置深海,來不及反應便被潮水卷進旋渦,無法掙紮。

“你能不能挑剔一點,不要看見帥垃圾就心動!

“能不能擦亮眼睛看男人?這很難嗎?是人是狗你分不清嗎?

“你連那種垃圾貨色都瞧得上,那為什麽從來不——”

他的叱責聲戛然而止。

遲安安偃旗息鼓地蔫了,垂着腦袋,沒看見他此時悲傷又痛苦的神色。

她不敢擡頭,只能讷讷地站着。

因為她從沒見過他這麽生氣。

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她渾身不自在,束手束腳的,生怕不經意間再次惹怒他。

尤許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止住聲音,沉着臉摔門離開,留她一人在原地。

遲安安俯身撿起地上的信,偷偷擦了擦溢出的淚水。

她委屈不已,嘴唇一扁,悶悶地哭起來。

她再也不想搭理尤許了。

他太壞了。

性格壞,嘴巴壞,人也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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