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步
三十七步
夜色降臨,年會散場。
遲安安搖搖晃晃地走在尤許身邊,喝醉了傻樂不止。
尤許扶住她的一側肩膀,确保她走的是一條直線。
“嘻,好開心啊好開心,”遲安安拖長語調哼哼道。
“為什麽開心?”尤許随口問,“是因為被我邀請跳舞了?”
她的嘴角止不住揚起,整個人飄飄欲仙,“嘁,我開心,是因為我中了今年的特等獎!”
一邊說着,她一邊從小皮包裏掏出抽獎卡片,拿在手裏耀武揚威地展示。
尤許默默閉了閉眼睛。
真是叫他沒眼看。
趁着心情大好,遲安安在回家路上耍起酒瘋。
她一會兒倚在尤許身上假裝自己是一只麻袋,要他拖着才能走;一會兒又拽着尤許的衣角,像個耍賴的頑童,非讓他扛着她回家。
路過街邊攤時,她盯着鐵板鱿魚大哭大鬧,一定要讓他買給她吃。
但等尤許來鐵板鱿魚送到她眼前時,她又哭唧唧地表示:“鱿魚這麽可愛,為什麽要吃鱿魚!嗚嗚嗚嗚……”
尤許捧着熱乎乎剛出鍋的鐵板鱿魚,辛辣的香氣熏得他眯起眼睛。
他無語地望着蹲在路邊郁悶的遲安安,哄道:“這不是你剛才鬧着要吃的嗎?嘗一口吧,撒了很多辣椒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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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安安鼻尖微紅,眼神委屈,粉唇一扁,忽然擠出兩滴晶瑩的淚水。
“鱿魚,小鱿啊,你好可憐啊!人類太壞了!”她咽下被香味激發的口水,忍着饞意哭訴道,“尤許,你吃鱿魚的時候就不會愧疚嗎?”
尤許雲裏霧裏地啊了一聲。
遲安安指了指噴香的鱿魚,又指了指他,很是義憤填膺,“它姓鱿,你姓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怎麽忍心吃鱿魚啊嗚嗚嗚……”
“……”
尤許忍不住捏了捏鼻梁,頭痛不已。
他上前一步,拉起久蹲不起的她,“遲安安,你喝醉了。”
“不!我沒有醉,我很清醒!”她掙紮起來,口齒不清地嘟囔,“你是尤許,它是鱿魚,你要吃它,它被你吃。”
尤許嘆了口氣,抱着她往小區走,“我不吃它,是你要吃它。”
遲安安美目微凝,想了片刻,連連否認,語氣堅定,“我不吃,是你要吃。”
“行,是我要吃,我一不吃辣的人還特意買辣的吃,”尤許無可奈何,放棄了解釋,自嘲地說道。
遲安安被他以公主抱抱在臂彎,舒服地轉了轉脖頸,而後困意襲來,她的小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胸膛,陷入迷糊的淺睡中。
尤許就這樣安靜又平穩地抱着她,來到同住的樓層,站在她的家門前,試圖喚醒她。
“醒醒,你的鑰匙放在哪裏了?”
遲安安閉着眼睛咂了咂嘴巴,顯然睡得香甜。
尤許為難地站在原地,想了又想,将她從懷中放下,用左臂攬住她的肩頭避免她癱倒,右手打開她的小皮包翻找起來。
一分鐘後,他在包內夾層摸出一把小鑰匙,順利打開遲安安的家門。
“呼,幸好。”他擦了擦額角冒出的汗水,松了一口氣。
趁人之危什麽的,不是他的格調。
尤許扶着遲安安,将她送進卧室,又在廚房為她沖了一杯蜂蜜水。
“喝一點,醒醒酒,”他捏了捏她粉撲撲的臉頰,溫聲道。
遲安安偏過頭,不悅地蹙眉,煩躁地小聲哼哼,似乎煩躁于有人打攪她的好夢。
尤許微微一笑,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擺正她的臉蛋。
她的呼吸夾帶了酒氣和果香,一陣一陣地輕拂他的鼻尖,像一塊細石投入鏡面般的湖水,牽引出一片漣漪。
尤許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醉顏,忽然心跳失控,飛速躍動起來。
他的眸色漸漸幽暗,喉結上下滑動,再開口時語調已略帶沙啞。
“你不喝蜂蜜水的話,我就要親自喂你喝了哦。”
遲安安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角漾起酣甜的笑容。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無聲地擴大領域,夜色透過白紗簾浸入安靜的角落,反射出柔和的月光。
“我只數三個數,”他輕輕補充,生怕驚擾了一池幽夢,“一……二……”
第三個數還未出口,沉睡的少女緩緩睜開雙眼,徑直落入他沉寂似海的眼眸。
他的話語頓時停在了唇齒間,心裏泛起一絲不知從何而起的遺憾。
仿佛他期待已久的吻又一次落空。
在遲安安清澈又迷離的目光中,尤許深吸一口氣,倏地直起身,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
“喝水吧,”他低聲說,伸手去拿床頭溫度漸涼的蜂蜜水。
下一秒,溫熱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如藤蔓般纏住了他。
像害怕他離開似的。
尤許的動作一頓,回眸看着眼前的女生,神色滿是詫異。
“你……”他驀得支吾起來,不敢多言多語,生怕這只是自己轉瞬即逝的錯覺。
哪怕只是可笑的錯覺,他也不想親手打破。
遲安安在醉意和夢境中不知今夕何夕,迷瞪地看着眼前的尤許,誤以為自己又一次夢見了他。
啊……怎麽近期總是會夢到尤許呢。
她仿佛已經習慣了有他出現的場景和情節,輕車熟路地挽住他的肩頸,如從前在夢中一樣。
然而,這一次夢裏的尤許顯然有點不同。
他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給予她熱烈的回應。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像個冰雕,又像個木樁。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夢裏他還轉了性子?
遲安安慢吞吞地眨眼,大腦混沌地無法思考。
不過她并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反正是做夢嘛,夢到什麽又不是她做得了主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撐起身,輕輕碰了碰他的嘴唇。
觸感有點微涼。
之前的夢境裏,她一直是被動方,這一次做個主動方戲弄一下他,感覺也蠻不錯的。
遲安安心滿意足地舔舔下唇,嘿嘿笑起來。
占據一次主動,她便舒坦了,松開圈着他的雙臂,無視他錯愕的眼神,美滋滋地翻了個身。
看到尤許吃癟,真好。
不過,她的開心并沒有持續太久。
被突如其來的一吻打亂陣腳的尤許,回過神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掰正回來。
他單手撐在她身側,認真凝視她的微表情。
“遲安安,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她懶洋洋地蜷縮手指,眯起眼睛睨了他一眼,內心納悶。
這小子在夢裏還裝什麽裝啊。
他連接吻都不知道嗎?笑話。
往常的夢境裏,他吻得那麽不要臉,難道全忘了?
真離譜,她才不信夢境裏的尤許不互通消息。
“你明知故問,”她哼唧一聲,撇了撇嘴,“親吻,打啵,kiss,你能不知道?你沒對我做過?”
尤許微微一愣。
他不由地想起,幾月前那個被她稱作“偷襲”的親吻。
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
她不會是在念念不忘吧。
尤許的目光逐漸意味深長。
她嘴上說他吻技不好,沒有氛圍,私下卻偷偷回味,喝醉了才說漏嘴……啧。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