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步
六十一步
【小劇場①：睡美男的二三事】
小時候的夏日午後。
五歲的尤許抱着玩具熊，睡帽歪七扭八地耷拉着，帽尖的毛球在空中搖晃。
七歲的遲安安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嘟囔：“你幹嘛？”
尤許瞅了瞅她臉頰上淺淺的睡痕，“姐姐流口水啦！”
遲安安小嘴一嘟，小肉手在嘴邊胡亂摩挲幾下，含混道：“唔，不是，這是枕頭壓的啦。”
尤許擡眼看着高自己一頭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聲音細細的，像一只黏人的小奶貓在哼哼唧唧。
“我睡不着，姐姐哄我嘛。”
遲安安立刻搖搖頭，不帶一秒猶豫，“不要，我要出去找朋友玩。你自己睡午覺吧！”
話音一落，尤許嘴唇一扁，兩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泛起淚花，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
一見他美目含淚，遲安安就拿他沒轍，手忙腳亂地拍拍他弱小的肩膀，努力學着大人的口吻說話：“不許哭！堂堂小男子漢，怎麽能動不動抹眼淚呢。是你昨天吵着鬧着要來我家住的，現在後悔了又想見媽媽是不行的哦。”
聞言，尤許悲從中來，抱着玩具熊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嗷嗷叫，整層都是他撕心裂肺的聲音。
遲安安愁眉苦臉地捂住耳朵，試圖将魔音貫耳的哭嚎擋住，小小的臉蛋滿是嫌棄之情。
十分鐘後。
尤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哽一哽地打着嗝，小天使般的漂亮面孔上滿是淚水，看上去無比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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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都猜不到他就是方才那個恨不得哭倒長城的小魔頭。
遲安安守着這個嗚嗚抽噎的小哭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爸爸媽媽還有多久才回來啊？
她還要和朋友們去花園捉螞蟻呢！
眼瞧着時間越來越晚，遲安安在客廳急得團團轉，像一只熱鍋上的小螞蟻。
尤許扁扁嘴，用哭腔問道：“安安姐姐，你還要出門玩嗎？外面的天好灰，我好害怕。”
遲安安煩躁地擺擺手，正想說些什麽，只聽窗外一聲巨響，鉛灰的雲層打了一道悶雷。
不一會兒，雨聲淅淅瀝瀝地響起，水珠噼裏啪啦地敲打着窗戶。
遲安安呆了一會兒，洩氣地嘆了一聲。
都下雨了，還出去玩什麽玩。
她對上尤許眼巴巴的注視，沒感情地笑了笑，“你想出去踩水嗎？”
尤許扭頭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遲安安的臉色，膽小地搖了搖頭，“我還是想睡午覺……”
“……”行吧，睡神轉世的小屁孩。
遲安安無奈，牽起尤許的小肉爪，将他塞進被窩安頓好，然後拍拍小手轉身離開。
“安安姐姐，”尤許縮在被子裏，明亮的黑眸在昏暗的室內一閃一閃，“外面在打雷，我害怕。”
“你怎麽什麽都怕啊，”遲安安瞪圓眼睛，“我都不怕，你——”
咔嚓！
一道閃電打落，室內短暫地亮如白晝。
遲安安剩下的話語猛地卡在嗓子裏。
好吧，他說的沒錯，是挺吓人的。
她哆哆嗦嗦地爬上床，鑽到被窩裏，和尤許肩并肩躺着。
外面雨勢漸大，電閃雷鳴，隐隐聽見狂風的怒號。
遲安安忍不住往身邊的暖源處靠了靠。
尤許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瑟瑟發抖，蓮藕般的小胳膊伸過來，撫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安姐姐，別怕，”他弱弱開口，聲音微顫，被閃電吓的，“我們講故事吧，這樣就不害怕了。”
“……你先講。”遲安安只想把腦袋埋進枕頭下面，哪還有心思講兒童童話。
“我，我不知道……”尤許老老實實地說，“媽媽講過的童話故事，我睡醒就忘了，全都沒記住。”
遲安安不爽地哼了一聲。
尤許聽出她的不爽，讨好地湊過來，親昵地抱住她，一眨不眨地等着她講故事。
像一只聽話又忠心的小狗。
遲安安看着他，莫名就心軟了，潦草地點了點頭，開始回憶自己聽過的睡前故事。
想來想去，她也只記得幾天前媽媽講過的睡美人的故事。
說到底，自己的記憶力也沒必要尤許好到哪裏去……
輕咳一聲，遲安安開始講故事。
“從前，有個美麗的公主，出生後被邪惡的女巫施了詛咒，長大後被紡錘刺破手指就會陷入沉睡，只有獲得真愛的親吻她才能醒來……”
尤許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問道：“然後呢？”
遲安安疑惑地掃了他一眼，“睡美人的故事，你沒聽過？”
尤許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
遲安安詫異地撓撓頭，憑着記憶力将睡美人的故事馬馬虎虎掐頭去尾地背了一遍。
“……最後，這位愛慕公主的王子砍倒了荊棘，打敗了惡龍，爬上城堡頂端，親吻了睡美人。”
尤許聽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地追問：“那睡美人醒來了嗎？”
“那當然，童話故事的結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尤許新奇地張大嘴，開心地哇了一聲，“那親吻是什麽樣子的呀？這麽厲害，可以将沉睡的人喚醒耶。”
遲安安微微卡殼。
這個問題問的很有水平，她也不太清楚答案是什麽。
但在尤許虛心求教的注視裏，她不想滅了自己的威風，硬着頭皮瞎猜：“大概就是電視劇裏演的那種吧……”
“哪種呀？”尤許不懂就問，充滿孩童的純真。
“………………”怎麽還問？她也不知道啊！
遲安安隐隐抓狂。
尤許眨了眨眼睛，“姐姐，你該不會是不知道吧？”
“！”
被拆穿的遲安安眉頭一皺，心虛地擡高音量，“怎麽可能？我當然知道，就是嘴碰嘴呗。”反正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
尤許似乎有點迷惑，盯着遲安安的嘴巴看了一會，嘀咕道：“碰碰嘴唇，人就能醒了？”
“是啊是啊！”遲安安敷衍地哼哼。
得到她的肯定，尤許咯咯笑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遲安安瞅了他一眼。
笑什麽笑，很好笑嗎？
“安安姐姐，今天午睡後你可以吻我嗎？”尤許童言無忌地問，一臉期待。
“啊？”遲安安一頭霧水，“用嗓子喊你起床就行了，你以為自己是睡美人嗎？”
尤許頓時就不樂意了，嘴唇向下垮起，兩頰氣鼓鼓的。
“我不我不，”他開始胡鬧，在床上雙腳亂蹬，“姐姐親我一口嘛，否則我就不睡覺了！”
遲安安默默翻了個白眼。
尤許手腳并用地撲騰，吵得她心煩。
“好了好了，”她舉手投降，“我親我親。”
尤許立刻偃旗息鼓，眼巴巴地看着遲安安。
遲安安捧住他的臉蛋，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垂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這樣行了吧，”她試圖哄他睡覺。
尤許摸了摸額頭上的口水，不滿地抗議，“可是你說了，故事裏王子要親公主的嘴唇……不是親腦門。”
蒼勒個天。
他怎麽這麽胡攪蠻纏。
遲安安戳了戳他的腦門，出言奚落：“你是男孩子哎，親額頭就可以了。童話裏講的是王子親吻公主，哪裏有公主親吻王子的？”
尤許抱緊玩具熊，忿忿不平地嘟嘴。
遲安安繼續補充：“……哦對了，有一個故事是公主親吻王子的。”
尤許眼眸一亮，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好消息。
遲安安彎起嘴角，壞笑，“青蛙王子是被人類公主吻回人型的。尤許，你是青蛙嗎？”
尤許呆呆愣住，被驟然降落的壞消息打擊蔫了。
一會兒，他驚恐地捂住嘴，不停地摩挲臉蛋，确保自己還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張嘴。
“我不是青蛙，嗚嗚嗚，”他泫然欲泣，“我是人，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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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
陽光灑進卧室，照亮了床上相擁而眠的沉睡中人。
仿佛被燦爛的光線擾了好眠，遲安安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察覺到她微小的動作，一只修長緊實的手臂牢牢環住她的肩膀，将她擁在溫熱的懷裏。
恍神間，她的唇被輕柔吻住。
“早安，my princess。”
尤許溫柔地耳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