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憶起往事
08.憶起往事
遲暮無比清楚地記得。時晝出國那會,他們倆都還在讀初三,是遲暮去機場送的他,林書禾有事沒來。
車窗外的風景急速倒退,前面是時家的司機,後面只有時晝和遲暮。遲暮佯裝向着窗外望去,而事實上的兩人都各自懷着心事,一言不發。
“遲非晚,你看我都要離開你了,你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以後可就說不了了哦。”時晝身子往前傾了些,向着遲暮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語氣裏絲毫不見即将離別的傷感。
遲暮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種關愛智障的語氣,無奈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從來不跟一模數理化只考了不到一百分的人說話。”
時晝哀怨地看着她。從理論上來說,初中生是比較難壓抑自己對異性的熱情的。
見時晝這副表情,遲暮也許是在某一瞬間突然意識到,時晝即将遠離自己,急忙把話題轉向時晝的外表,十分誠實地豎起大拇指,誇獎道:“嗯,不過你今天打扮得是挺帥的,出國了就是不一樣了。”
前排的司機帶着耳塞,卻還是不可察覺地笑起來。
出乎意料,時晝只是對她笑了一下。遲暮有些失神,垂着腦袋,小聲地叫了他的名字,聲音小的快要聽不見:“時晝。”
“嗯,”時晝側過臉,問道:“怎麽了。還有什麽天大的事情,能讓我們沉魚落雁的遲老板傷心?”
“有。”遲暮還是低着頭。“等你出國了以後,你還會再記得我嗎?”
時晝一愣。
遲暮居然在擔心這個,這屬實是讓時晝沒想到。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立馬給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回答樣板:“那肯定會記得你的啊。話說咱們倆都認識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會擔心這個?”
“我不是擔心。”遲暮說,“我的意思是,我是怕。我怕你出了國,在新的高中和大學會認識新的同學和朋友,到時候,你會不會就……忘記我了。”
青春期的心思是很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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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飛速飙升的身高,還是逐漸變難的題目,亦或是不可言說的心思,都會在無意識間控制着少男少女的情緒。
胡思亂想總會使人變得敏感多疑,可他們卻總是止不住地去胡思亂想,去想某一個人。
時晝幹笑了兩聲,試圖緩解車裏悲怨又傷感的氣氛。他摸出褲袋裏的手機,點開那個班級小群,把群裏人熱熱鬧鬧的言論遞給遲暮看。
“你看,”時晝勾起嘴角笑,“班群裏在說的都是我們呢。”
他說的确實是實話,班群裏的讨論無非就只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掩面痛哭悲哀時晝遠航的;另一種則就是在問“時晝和遲暮到底是真的假的在一起了”。
遲暮裝作還沒原諒他的樣子,不情不願地偏過頭來看時晝的手機,卻又不自覺地輕笑出聲:“他們怎麽還在讨論這個事情。我們在一起就是個名份,你會真的喜歡我嗎?”
可是。
我如果說,我一直在以朋友的身份喜歡着你。
你會相信嗎?
時晝的眉眼垂着,深褐色的瞳孔裏映出手機屏幕上的白光,鼻梁高挺,與下颚線的完美銜接構成了男孩子俊俏的臉龐。烈陽透過車玻璃窗灑着透明的奶茶杯上,冰涼的水珠從上到下滑過,奶茶在烈日下晃動着金色的冰塊。
遲暮:“你那個成績啊……出國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了,我都不知道你上課能不能聽得懂。不會就發微信問我,聽到了嗎?”
時晝:“嗯。”
遲暮:“還有,上課不要睡覺……”
時晝:“嗯。”
遲暮:“考試不會的題目也盡力寫一下,不要完全空着,還有,考試不要睡覺……”
時晝正想就這麽“嗯”下去,卻冷不防聽到最後一句話:“啧,遲非晚你怎麽跟我爸一樣。而且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把我當成什麽了?我像是那種那麽不自律的人嗎?”
遲暮心說非常像。
“等會。”時晝突然猛地把手裏握着的奶茶移開,怔了幾秒後才看向遲暮:“我好像喝錯奶茶了,這是你的。”
遲暮到底還是好脾氣,她拎起時晝的那杯奶茶晃了晃,接着再放回去,用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說道:“沒事,反正你只要再賠我一杯就好了。”
“好,行。”時晝笑着應她,說道:“賠你十杯,這樣總可以了吧?”
遲暮面無表情地加條件:“不行,十五杯。”
時晝簡直是無條件地順着她:“好,十五杯。遲老板說要多少杯,小的就給您買多少杯。”
車身晃了一下就接着停下來,時晝往窗外望去,輕輕推了推遲暮的肩膀:“遲非晚,到了。”
遲暮跟着他下車。時晝從車後備箱裏取出行李箱和各種大包小包,遲暮就站在一旁,假裝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唉,有人要去英國咯,去看大本鐘。”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被時晝摟入懷中。
盡管才十五歲,但少年的肩膀已經比較寬闊了。遲暮臉上錯愕的表情還來不及褪去,胸腔裏的心跳聲卻意外地在耳邊響起。
一下一下,就像時晝對她說的一字一句。“遲非晚,你別記恨我。”他說,“我是真的不想走,不想離開你。”
遲暮愣住了。
機場的候機大廳裏回蕩着航班行程播報的聲音,時晝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在想什麽,只是呆怔地松開了遲暮,任由她流着眼淚問自己“那為什麽要走”。
“那你要什麽時候才回來?”遲暮喊住他,問出第二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等着時晝回答她。
可意外的是,時晝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遲暮的心徹底冷了。
既然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那為什麽要喝錯我的奶茶,為什麽要再給我最後一點希望。
為什麽要喝錯我的奶茶。
為什麽要走。
候機廳裏再次響起催促旅客檢票進站的聲音,遲暮聞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沒有跟時晝道最後一次別,也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只是冷冷地,留給時晝一個極其寂寞的背影。
時晝望着她的身影,剛邁開腳,眼淚就忽地湧出來,心髒像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遲暮。”他喃喃自語道。
“如果我說,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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