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天還未天亮之時, 司徒奕便醒了過來,看了一眼身邊正睡得很沉的胡月雅,他小心的下床,沒驚動她,壓低聲音對侍女們道:“別吵着王妃了。”
他去外間洗漱完就讓李有明伺候着換好上朝的親王朝服。
看着親王朝服上繡着的栩栩如生的四條暗黃色的龍紋, 司徒奕微微垂眸,想到了太子的五龍太子朝服與聖上那九龍龍袍。
九五之尊……上輩子他曾經距離那個位置那麽近, 如今他沒了弱點, 再争一争才甘心啊!
司徒奕心中的野心漸漸滋長, 這是屬于皇子的本能。
他換好朝服後便去上朝了。
皇子想要入朝議政, 就只能在開府後被聖上允許入朝議政,否則就只能做個權利中心之外的富貴閑王。
司徒奕不知道聖上是一開始就對太子不滿, 還是想用其他皇子磨煉太子,從二皇子開府就讓皇子入朝議政, 每個開府的皇子都沒落下。
入朝後的皇子都能接觸到權力, 能夠拉攏朝臣, 能夠組建自己的班底勢力,與東宮抗衡。
反而東宮太子因為住在宮中,不方便與朝臣聯系,名義上東宮是個小朝廷,但實際上活在聖上眼皮子底下, 所有人手都是聖上給的太子, 遠比其他皇子不自由。
開府的皇子能與自己門人私下密謀, 太子在東宮卻連晚上說了什麽夢話都瞞不過聖上, 可想而知太子的處境有多艱難。
但東宮之位,依舊令其他皇子們眼饞不已。
不過司徒奕是直接盯着聖上的位置,做太子可能被廢,不如直接做皇帝。
他在上朝時,站在三皇子的身後,微微擡頭,目光落到那個坐在聖上下首位置的太子身上。
穿着一身明黃色朝服的太子殿下端端正正的坐着,與他們這些只能與朝臣們一起站在臺階下面的皇子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儲君也是君,他們這是皇子雖然是太子的弟弟,但實際上就是太子的臣子。
臣弟臣弟,先是臣,然後才是弟。
太子那只比聖上龍椅要矮幾條臺階的太子寶座,多麽的令他們這些皇子感到羨慕嫉妒恨啊!
便是司徒奕,也忍不住對太子的位置多看了幾眼,然後才将目光轉移到這座大殿最中心最高點的那把璀璨龍椅上。
聖上身穿龍袍端坐在寬大的龍椅之上,頭戴天子冠冕,十二旒擋住了他的面容,卻也讓人感覺到天子的威嚴深不可測。
聖上身邊的心腹太監大總管上前一步喊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然後就有一個官員站了出來:“啓禀聖上……”
剛開始就是正常的工作彙報,直到禮部右侍郎站出來提到最近鬧得很嚴重的科舉舞弊案:“聖上,舞弊一事純屬莫須有,此乃北方學子才學不濟,未能金榜題名,心懷怨怼,故意傳出的謠言!還請聖上明查!”
司徒奕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岳父胡尚書,這禮部右侍郎可是他手底下的官員,怎麽忽然在早朝上提起這事兒了?
昨日裏司徒奕陪胡月雅回胡家,還明裏暗裏的打探過胡尚書對此事的态度,這個老狐貍分明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
不光是司徒奕看向胡尚書,大殿上許多官員都忍不住看向他。
不過不同于以為胡尚書牽扯進此事的司徒奕,這些官員們都很清楚這個禮部右侍郎可跟胡尚書不是一條路子的,他們只是想看看胡尚書在此事上的反應罷了。
卻見胡尚書站在那兒不動如山,微微合眸,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仿佛并沒有聽到禮部右侍郎跳出來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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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冷着臉聽着下面衆朝臣們的争執,有的贊同禮部右侍郎的話,認為科舉舞弊純屬無稽之談,有的認為會試竟然無一個北方學子上榜必然有黑幕。
而這争執的雙方,聖上都很清楚,前者是出自南方的官員,後者是出自北方的官員。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下面的衆人百态,心中疲憊的嘆了口氣,但表面上絲毫不露,威嚴的開口道:“北地學子暴動,不知衆卿家可有解決之法?”
來自北方的官員提議懷柔安撫,來自南方的官員認為此乃大逆不道逼迫朝廷,應該派軍隊鐵血鎮壓。
司徒奕看着那些出身南方的官員一個比一個的提議狠毒,心中冷笑,這些人還真是立場随時變化,他記得他們之前還為一位有功名的士子犯了罪被官兵抓走時,因反抗而被官兵抽了一下,上蹿下跳的憤怒指責這是侮辱天下讀書人!
他們認為哪怕士子犯了死罪,也該客氣的給個體面的死法,而不是像普通人那樣被抽成死狗一樣拖走。
但現在涉及到他們南方所有讀書人的利益,一個個就又強烈建議聖上派軍隊血腥鎮壓那些暴動的北地學子,也不提什麽侮辱讀書人的話了。
司徒奕算是又一次領教了這些官員們的節操下限有多低了。
聖上默默的聽着衆人的争執,忽然看向下首坐着的太子:“太子,你可有提議?”
太子站起身來,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啓禀父皇,兒臣以為,對那些北地學子應當懷柔安撫,畢竟法不責衆,若是派兵鎮壓,只怕北地學子要被殺個大半。”
聖上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該如何安撫?”
太子愣住了,想了半晌,憋出一句:“重考會試?”
聖上沒說話了,他顯然是看出太子根本沒看明白這件事真正的問題,只是因為他心慈手軟見不得那麽多北地學子被殺才同樣覺得應該懷柔安撫,根本沒想過該怎麽安撫。
他有點失望的轉頭又看向下方的衆人,忽然點名二皇子問道:“你覺得應該如何?”
這是在考驗皇子們了。
二皇子與太子争鋒已久,除了沒面上撕破臉外,基本上就是太子反對的他必定贊同,太子贊同的他肯定反對。
所以二皇子堅定的道:“啓禀父皇,朝廷威嚴不可失,若是這些學子暴動一次朝廷就妥協一次,那以後他們是不是要有事沒事就用這個法子逼迫朝廷妥協?必須要以鐵血手段鎮壓這群目無朝廷的學子!”
聖上也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該如何善後?”
殺了人自然要善後,把北地學子的聲音鎮壓下去了,那麽以後北地學子一蹶不振怎麽辦?或者北方人對朝廷寒心離心怎麽辦?要怎麽在鎮壓暴動後安撫人心呢?
二皇子也愣住了,想了半天也就說了些沒用的廢話。
然後聖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而問向三皇子。
三皇子的提議是實事求是的查清科舉舞弊案的真相,若是真的有舞弊,就把舞弊者處死給北方學子一個交代,若是沒有舞弊,就将鬧事的北方學子抓起來嚴正典型。
聖上聽得也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司徒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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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奕也一直專心聽着三個兄長對此事的處理提議,不過在他看來,不管是太子的懷柔安撫,還是二皇子的鐵血鎮壓,或者是三皇子的實事求是,都沒有解決這件事的根本問題。
所以司徒奕在聖上問及他後,便道:“父皇,兒臣以為,一開始就該如三皇兄所言那般,查清事實真相,若真有舞弊者當嚴厲處罰。然而不管有沒有舞弊,都該如二皇兄所言那般用軍隊鐵血鎮壓,以免日後再出現無視朝廷威嚴的□□,不過最好是只把鼓動□□的領頭者抓起來殺雞儆猴。之後再如太子殿下所言那般懷柔安撫剩下的北地學子,而安撫北地學子可以将金榜分為南北兩榜,此後南方學子與北地學子分開科舉考試,錄取名額各占一半。”
聖上在聽到南北榜時,頓時眼睛一亮,司徒奕前面說的查清真相鐵血鎮壓懷柔安撫都是次要的,真正的解決辦法還是最後的分南北兩榜。
聖上很清楚,北地學子真正鬧起來的緣故未必是覺得此次會試有舞弊者,只是北地學子實在競争不過南方學子,長此以往,北方人将少有入朝為官者,這種情況涉及到了整個北方各個階層的利益。
若真的只是一群愣頭青學子鬧事,聖上好處理得很,哪裏用得着像這樣焦頭爛額的。
現在司徒奕提出分南北兩榜,聖上情不自禁的連連點頭:“好!很好!”
他笑眯眯的看着司徒奕,又看向衆朝臣:“諸位卿家,晉王的提議,不知你們以為如何?”
之前還争得跟鬥雞似的南北官員對視一眼,紛紛齊聲道:“臣等附議!”
出自北方的官員當然不會反對這特意照顧北地學子的分南北兩榜的提議,而出自的南方官員雖然不高興名額與北方平分,但好歹将事情圓滿解決了,否則他們真擔心聖上會迫于北地壓力而做出限制南方學子的決策來。
這樣分為南北兩榜反而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事情有了解決方法,聖上心裏也松快了許多,只嚴令早日查清科舉舞弊案的真相,便退朝了。
下了朝後,司徒奕離開大殿時,不少官員都前來與他打招呼,一時間他竟有些炙手可熱了。
不過六皇子在路過他身邊時,居然沒忍住對他冷哼了一聲,甩了個白眼。
司徒奕心中一笑,想必這家夥是在怨自己奪走了他的表現機會吧!
六皇子如今剛開府入朝議政,大概是打算就此機會好好表現一番,結果之前在早朝上,聖上主動詢問皇子們對此次科舉舞弊案的提議,一個個按照年齡問下來,問到司徒奕這裏得到了滿意答案後,就将排在司徒奕後面的六皇子給忽視掉了。
六皇子當然不會去想自己回答的話未必能像司徒奕那樣給出解決辦法,他只以為司徒奕是将前面三個兄長的提議糅合一下拿來自己用了,居然還得了聖上贊賞和百官附議。
于是他就産生了‘我上我也行’的想法,認為要不是司徒奕排在他前面,現在回答出聖上的問題獲得聖上贊賞百官認可的人就是他了。
司徒奕卻懶得理會沒有自知之明的六皇子,他準備離開時,被太監大總管喊住了:“晉王殿下,聖上派奴婢請您去禦書房!”
司徒奕點了點頭,就跟着這位大總管一起去了禦書房。
聖上正在批改今天的奏折,看到司徒奕進來了,放下手中的朱筆,微笑着道:“來人,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