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灰原雄也看到了那邊的太宰治從出現到退場，全程只堅持了不到一分鐘，這個看起來有些陰郁的少年就這麽消失了。灰原雄只覺得心驚膽戰之餘，又有些慶幸，因為太宰治的這一分鐘，本來如潮水一般沖上來的怪物們有了短暫的停歇，它們似乎并不具備更高的智商，只是憑借着本能攻擊最靠近它們的那一個，所以太宰治飛快地退場，而他們卻十分幸運地活了下來。

也許不是“幸運”，而是那位天使的安排。

灰原雄有一瞬間的走神，就在他走神的時候，一旁傳來了黑盾的聲音。

“他沒事的，已經回去安全點了。”黑盾平靜地說道，“倒是你，建議你立刻做好沖擊準備。”

“哈？”灰原雄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從遠處飛過來的血紅色光芒命中，他的身體就像是被重錘正面擊中一樣，被巨大的力道裹挾着向後飛過去。灰原雄本來以為自己會被這力道甩飛出去，卻沒想到自己被攔了下來。

黑盾站在他的身後，死死地抵着他的後背，不讓他也一道被吹飛。

灰原雄痛苦地咳嗽起來，他能感覺得到剛剛那一下，他的五髒六腑都快要被刺穿了，即使一旁的小機器人還在锲而不舍地試圖救治他，這點兒治療量相比起他的受傷程度而言，實在有些杯水車薪的感覺。

小機器人并不知道什麽叫放棄，它不斷地将治療藥水噴到灰原雄的身上，灰原雄有些痛苦地勉強支起身體，努力一拳将一個朝着自己身邊不遠處的小機器人跑過去的怪物打飛，便看到對面的釘耙已經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灰原雄的身形瞬間散去，化作一地白光。

黑盾手中的大盾死死地釘在地上，他的另一只手裏揮動着武器，竭盡全力地砍殺所有試圖突破他這一道防線的怪物。在他的身後，緩過氣來的赤屍藏人再次揮出猩紅血雨，無數的刀刃和鮮血不斷地落到怪物們的頭上，而他們的側方，淺上藤乃也在不斷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将怪物們紛紛滅殺。

安全點裏，灰原雄一臉懵地站穩，就看到外面的戰場上依舊如火如荼，僅有的三人一機器面對着如潮水而來的可怕怪物們，就像是阻攔在湍急河流之中的巨石。

“要小心啊，赤屍先生。”灰原雄擔心地看着那邊，也是來到安全點之後，他才能看清楚，原來黑盾的站位真的很有必要，既可以作為他的支撐點，也可以為後面的赤屍先生做抵擋。

“喂，有心情看那邊，還不如……”太宰治看到他一進來就全程盯着外面，一時間有些火大地開口說道。

“怎麽了？”灰原雄回頭，剛好就看到太宰治消失在了原地，“哎？”

這個人，這麽快就能再次回到戰場上嗎？灰原雄能感覺得到自己身體裏的靈力正在緩緩注入，他能感覺得出來，只有靈力關注滿了之後，自己才能再次前往戰鬥，否則他上去就是去送菜的。而靈力灌輸到身體裏的速度，灰原雄本來以為自己算快的，不然也不至于讓他第一個上去，但沒想到那邊還有一個更快的，明明才退場那麽短的時間，居然又能再次上場。

不過那個少年……似乎沒什麽戰鬥力啊？

灰原雄愣愣地想着。

太宰治再次被部署回戰場上的時候人都快氣炸了，這個天使是怎麽回事啊？真就把他當成炮灰來使用嗎？

再次出現的他注意到這一次自己并不是在怪物堆裏，而是被部署在了小機器人的前方，距離靠過來的怪物也還有幾步路，他看着這一幕，幹脆利落地選擇擺爛。他才不想要拯救這個充滿了腐敗氣息的世界，會被莫名其妙征召已經夠煩了，為什麽還要過來戰鬥？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開什麽玩笑！他才不幹！

不就是被怪物們撕碎麽？又不會真的死，撕就撕，誰怕誰啊！

太宰治對于自己被莫名其妙征召過來，不得不面對這群號稱是來毀滅世界的惡魔感到無與倫比的厭惡，他幹脆利落地躺平，任由別人再怎麽攻擊也不管不顧。

然而明明太宰治都已經選擇了擺爛，朝着他飛過來的攻擊依然有三分之一落空，越遠飛過來的攻擊落空率越高，而落到他身上的攻擊，一下子又無法殺死他，再加上他身後還有一個兢兢業業不知道放棄和疲倦的小機器人不斷地給他修複傷勢——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這個小機器人噴灑過來的光點可以十分迅速地愈合他的傷口，讓此前從來沒體驗過治愈系異能力的太宰治倍感壓力，這特麽真的不是在延長他受苦的時間嗎？一直等到怪物們逼近，太宰治看着醜到天際的怪獸，終于還是忍不住地掏出自己放在大衣口袋裏的□□朝着怪物們連開數槍。

他本以為子彈不會起到什麽作用，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射擊成功了，甚至在一個怪物的腦袋上直接開了個大洞，很顯然是打出了暴擊的樣子。

太宰治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天使的靈力包裹之下，他手邊所有的武器都可以用來對惡魔産生作用，将他拉到這裏，并不是真的純粹拿他來當消耗品的。

可就算這樣也不可能讓他能對這個該死的天使有任何的好臉色！

太宰治再次出現在安全點裏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炸，他的臉色黑成了鍋底，怒氣沖沖地拍着面前的地面，“就這狀态，打得過去才有鬼！”

這個什麽破天使，根本就是在拿他們當炮灰！太宰治覺得非常不爽，想擺爛的心情變得更強烈了，他在橫濱就要被一個姓森的混蛋壓榨，現在莫名其妙來了這裏，又要被一個不知所謂的天使當炮灰，開什麽玩笑！

“我倒是不這樣覺得。”灰原雄站在安全點，看着前面瞬間報廢的小機器人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即使知道這只是一臺機器，也還是溫柔地将手放在機器人身上安撫道，“辛苦了，13號。”

“13號，加油。”小機器人沒什麽音調起伏地說道。

“不管是赤屍先生還是那個女孩子，大家都很努力，而且，你看到了嗎？那邊的黑霧之中，沒有再出現更多的怪物了。”灰原雄認真地看着前方，“所以我們肯定可以擊敗那些家夥的。”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頓時對這人沒了興趣，天然呆老好人什麽的，完全不是他的菜，他幹脆向後躺倒，不想起來了。

灰原雄看他這樣，有些尴尬地撓撓頭，又過了一會兒，黑盾出現在了安全點裏，灰原雄看得很清楚，黑盾一直到被徹底送回來之前，都堅定地抵擋在赤屍藏人的面前，沒有放任何一個怪物過去，讓對方能夠不要分心地全力攻擊，此時黑盾也回來了，灰原頓時有些心急，如果他能夠下去的話，再怎麽樣說不定都能幫上一點忙。

然而雖然說是在擺爛，但是眼睛依然能看到戰場，太宰治立刻就發現，沒有了阻攔在前面的盾衛，站在高臺上的那個少女很快就成了遠程攻擊的集火目标。那個姑娘的眼睛有問題，從她拿着盲杖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可更離奇的是，明明是眼睛有問題的人，偏偏攻擊就是利用自己的雙眼發動的。

太宰治在先前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曾經懷疑過這個女人的失明和眼睛能力的使用之間有沒有關系，最起碼他從沒見過明明使用眼睛作為攻擊的媒體，但是卻無需在意視力問題的情況。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被集火了的少女很快就露出了受傷之後的疲态，然而她的攻擊，此時卻變得越發狠厲起來了，原本她就能用那雙不可思議的眼睛将目之所及的怪物全都攪碎，但是現在，她的攻擊力道明顯增加了，本來一次只能被卷進去三只的怪物堆，現在變得可以一次性攪碎五六只。

半空中不斷有怪物被撕碎灑落下來的血雨，越發映襯得這條數百米的長廊越發像是地獄。

“好痛，好痛。”感受到了疼痛，哪怕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傷痕，淺上藤乃也忍不住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另外的，一種一直以來被她壓制在心底的暴虐情緒也漸漸浮了上來。和兩儀式的戰鬥讓她明白，自己依然是活着的人。為人者，如果被獸性所控制，那就不能再算做是人了。她可以有這樣的情緒，卻不可以被情緒牽着鼻子走，所以淺上藤乃将這些情緒全都收斂了起來。

可是現在，面對着的是怪物的話，她覺得即使将這種惡劣的情緒宣洩出去，問題也不大吧。

淺上藤乃感受着身體上傳來的痛楚感，發洩似的将所有的憤怒都朝着怪物們傾瀉了過去。反正也看不清楚，那就更沒有躲避的必要了，攻擊，攻擊，将眼前所有的怪物全部滅殺幹淨，一個不留。

另一邊，赤屍藏人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他此前還從未曾有過如此虛弱的狀态，而此時看着身前的家夥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一旁階梯之上的少女也渾身浴血地進入癫狂狀态，他也莫名地産生了一種不可以放任何一個怪物過去的想法。從他身上投射而出的手術刀如同真正的暴雨一般瘋狂傾瀉着，幾乎在他的面前制造出了一個真空地帶，也讓他看到了前方怪物潮的末端。

在那之後，再也沒有怪物繼續湧出來了。

赤屍藏人臉上帶上了和煦的笑容，他擡手回收被他投擲出去的手術刀，可惜現在他對靈力的掌握太過于薄弱，甚至連血紅大劍都無法拿出來，不然等怪物靠近到一定距離之後，使用血紅大劍一路砍殺出去可要比光用手術刀有效率得多。

就在怪物們再次朝着他沖過來的時候，一道近乎實質的魔力光輝在赤屍藏人的面前顯現，足足有十多個類人型的怪物被強制扭曲撕裂，最中央的那幾個瞬間就失去了聲息，而外圍已經被歪折到身體扭曲程度的怪物，卻在半途之中掉落了下來。

赤屍藏人有些遺憾，看來一旁的那個少女也退場了，他不退反進，朝着前面便沖了過去，一路上他能夠躲開衆多的飛行物攻擊，可是對于鎖定他位置的惡魔法術，他也沒辦法，只能硬頂。

他的速度極快，沖過來的路上，本來只是單手持着手術刀的，但是随着怪物越來越多，他的另一只手再也沒辦法像先前那樣始終留有餘裕地扶着帽子，他的寬檐帽就在他的飛快動作之中飛了出去。

赤屍藏人只是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帽子，就已經有動作極其靈敏身形又瘦小的惡魔哥布林從他身邊沖了過去。

“後面的就交給我吧！”灰原雄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他趕到得很及時，拳頭全力揮舞，将漏過來的哥布林毫不留情地打得筋斷骨折。

“真是可靠啊，灰原少年。”赤屍藏人笑着繼續一路往前沖，他此時也已經顧不上太多了，如果有遺漏的話，就交給身後的灰原少年好了，先将這個隊伍殺穿，然後再回來解決剩下的，“真是奇妙，我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傷痛了？”

他身為一個前醫生，此時又有天使的靈力在身，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實際受傷程度，如果沒有這份靈力保護的話，就他這樣硬頂着各種不知道具體效果是什麽的攻擊，換成正常身軀的話，一定已經到了根本無法活動的程度。

靈力還真是有意思。

就在他這樣想着，他一路來到靈力的擴散區域，朝着自己的身後甩出了腥紅血雨，身體之中所有的手術刀全部激射而出，他感覺到自己的狀況也已經到了極限。然而一旁還有不少攻擊朝着他飛過來，赤屍藏人随手扯過一旁的一只怪物術師的脖頸，将對方的腦袋就這麽擰了下來，就在此時，他感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在抵禦了外界的攻擊之後，雖然依然下降了不少，卻有少量的回複。

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更加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變化的赤屍藏人看着身邊的這些怪物，忽然笑了起來，“啊啊，這就是靈力跟我的特質結合出來的能力嗎？真是無趣啊。”

雖然無趣，不過現在用一用倒也夠了，赤屍藏人如此想着便笑了起來，他再次在怪物群中沖擊起來，他大概能估計這個能力的作用，雖然這個能力增加了他的續航，但是這個續航線目前還很低，如果随着他和靈力的适應性增加，他的續航線提升的話，這個技能說不定在清理惡魔的時候會變得非常有用。

赤屍藏人正試圖再次沖進怪物堆裏的時候，就看到那邊的惡魔術師們再次朝着自己舉起了法杖。

就在他覺得有些頭疼的時候，他的身前忽然出現了之前出現過兩次的那個黑發身上纏繃帶的少年，硬生生擋住了他前進的腳步。

那少年臉上露出了堪稱猙獰的神色，那些惡魔術師們已經下意識地朝着這邊投出了法術，他們本來預判應該是赤屍藏人跑到的地方，卻出現的是太宰治，法術全部命中到了這個少年的身上，這少年在發出憤怒的嘶吼後，不甘心地再次從原地退場了。

赤屍藏人莫名地覺得有些好玩，他沖上前去，只用了一刀就将十個惡魔術師全部清理幹淨，然後他沖上前去，将再次逼退灰原雄的惡魔哥布林們全部清理幹淨。退場前的灰原雄在看到赤屍藏人趕過來的時候，放心了不少。

赤屍藏人最後将一只哥布林的脖頸切斷之後，整片長廊上再沒有半個人影，無論是人類還是惡魔。

“這樣子，算是結束了嗎？”赤屍藏人有些可惜地看着自己已經完全損毀了的黑色長風衣，走過去将自己的帽子撿了起來拍打了幾下。

“辛苦了。”一個謎之聲音在他們的耳邊響起，白色的雲霧翻湧之間，他們出現在了一個巨大的廣場上。

石質的巨大廣場像是出現在雲端一般，從他們的角度往外看去，還能看到極遠的地方似乎還有一棵看不到盡頭的巨大樹木。

“這裏是……？”緩過氣來的淺上藤乃有些疑惑地四處看了看，在這片滿是石頭的大地上，她能看到許多石頭的碎屑和建築的斷壁殘垣，從這些斷壁殘垣之間，不難發現這裏昔日曾經應該是某個非常巨大且不得了的輝煌建築的殘骸。

“歡迎來到伊甸園。”一旁的黑盾和小機器人不約而同地開口。

“這裏是休息區域，在這裏，各位可以放松休息，那邊的盡頭有離開伊甸園的出口，如果想要離開的話，從那邊走即可。如果想要再次進入伊甸，各位只需要在腦海中有強烈的想法即可，不過請注意，進入伊甸的時候，是連着身體一道進入。”黑盾介紹着說道，“伊甸園內部有特殊的溫泉浴場，各位可以在那邊進行休息和治療，那麽，我們還有別的工作，就不打擾各位自由探索了。”

黑盾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因為本次為初次征招，所以各位被拉到這邊來之後，和外界的時間将保持在1比1萬的狀态，但是以後再次前來的時候，戰鬥時間會被保持這樣的程度，但是休息區的時間會被保持在和外界一比一的狀态。”

他說完，就和身邊的小機器人朝着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太宰治根本不想理他們，他現在只覺得無比煩躁和厭惡，壓根不想探索這片廢墟，也對泡溫泉沒什麽興趣，轉身就跟着黑盾一起離開，灰原雄倒是有心想要叫他回來，卻被赤屍藏人阻止了。

“那位少年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還是不要強人所難會比較好。”赤屍藏人将灰原雄板正，“那邊的少女，一起去浴場看看嗎？反正剛剛的那位盾騎士都這樣強烈推薦了。”

“哎？我麽？好的。”淺上藤乃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

“你這樣可不行啊，會被人騙的。”灰原雄回頭看到太宰治的人影都快消失了，這才有些無奈地回過頭來對着淺上藤乃說道，“啊對了，我是灰原雄，剛剛真的很多謝你，謝謝啊。”

“你好，我是淺上藤乃。”淺上藤乃笑了起來做了自我介紹，她此時的微笑溫柔又溫和，活脫脫一個大小姐形象。

“我是赤屍藏人，還請多指教了。”

三人沿着石道一路往前走，路過了許許多多的斷壁殘垣，沒走多久便來到了溫泉浴場門口，就看到雖然是巨大的不可思議的露天溫泉，但是還是很貼心地在門口設置了“男”、“女”和“性別X”這三個入口。

“性別X是個什麽啊？”灰原雄這樣說着就撸起袖子想過去看看，結果剛掀開簾子就又看到了原本站在自己身邊的赤屍藏人和淺上藤乃，“哎？”他疑惑地回頭，再探出頭，然後就發現，他不管怎麽嘗試，都會在掀開簾子之後回到起點。

“嗯，看來只能進入自己實際的性別區域呢，這樣淺上小姐應該不必擔心會有人偷窺。”赤屍藏人笑眯眯地看着身邊的人說道。

“喂，你說誰會偷窺啊！”男子高中生的灰原雄忍不住發出了抗議。

淺上藤乃忍不住輕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