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百草園之行6
竹林居的亭子中，夜風徐徐，霧氣缥缈，觥籌交錯間談笑風生。
魅蛛嬅除了給臧羿幽人和穆雲峰準備豐盛的酒席。還給梵滄海端來了仙泉靈果，是十分适合辟谷之人食用的果實。
梵滄海食了兩粒，難得地贊了幾句。
魅蛛嬅多年未見梵滄海，席間一直口若懸河，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少女時代，笑顏如花。
坐在遠處的臧羿幽人捅了捅旁邊的穆雲峰，啧啧稱奇：“梵滄海今晚犧牲大了！恐怕晚節不保呀！”
穆雲峰默不作聲地對付着眼前的食物，并無多少食欲，也不搭理臧羿幽人。
“啧啧，能得一棵鬼葉蓮，那也值，反正這女人也不醜。”臧羿幽人自己說服了自己。
梵滄海平靜地聽着魅蛛嬅說話，偶爾扭頭看向一邊，他的角度只看得到臧羿幽人魁梧的身材。
他低頭喝了口酒，再擡起來的時候，臧羿幽人和穆雲峰已經沒影了。
那兩個人自個尋了個清靜去處，各提着一壺酒喝着。
“穆老弟，你酒量有進步啊！比上次又好了。”臧羿幽人看穆雲峰喝了半天酒也臉不紅心不跳，不由地贊道。
“再好不如你。”穆雲峰聲音低沉，眺望着靜谧的遠山。
沒有月亮，遠處自然是能見度很低的。
“沒想到，這些妖物還挺團結，這個小妖王真是一呼百應。”臧羿幽人難得的第一次認同魅蛛嬅。
穆雲峰問：“小妖王，那大妖王呢？就是你說的妖神之子嗎？”
“那當然。”說到妖神之子臧羿幽人連語氣都是充滿敬佩的，又有些遺憾地說，“不過他來了幻境之後，已經隐居了，不知道身在何處。”
Advertisement
“沒人見過他嗎？”
“有是有，不過那人也是隐居的仙師，我去了他那裏多次，都見不到妖王。”
“他是誰？”
“一個隐居在千山暮雪的大仙師，寒于飛。”
穆雲峰有些好奇：“難不成是墨兮的寒哥哥？”
“啊對呀，他可疼墨兮了。”
“梵滄海為何不讓墨兮去他那裏？”
“他心眼小呗，老害怕寒于飛奪了墨兮不讓回去。”臧羿幽人笑着說。
穆雲峰喝了口酒，辛辣的酒味麻痹了舌頭，将這股刺激狠狠地吞入喉管中。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很久，不知不覺夜已深了。
魅蛛嬅過來說：“兩位公子，東邊有兩間客舍，我帶你們過去吧。”
臧羿幽人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魅蛛嬅大人，這種事你派個手下來做就行了，我們哪裏承受得起？”
她心情似乎很好，說：“梵先生已經在西邊客舍裏歇息了，我順便來告訴你們一聲。”說着她就在前面引路。
“梵滄海一個人？”
魅蛛嬅沒有回答他，卻說：“你們快點跟上，我還要給梵先生送靈草呢。”
這話意思是，她一會要去梵滄海的客舍裏，兩個男人咋聽不懂，臧羿幽人又是啧啧稱奇。
魅蛛嬅心情好，不管臧羿幽人問什麽她都很友好地回答，兩個人在前面聊得火熱。
穆雲峰走在後面，突然就轉身往後走。後面兩人還沒有發覺少了一人。
穆雲峰咬着牙，心中堵着一口氣，到了客舍，狠狠地擡腳踢開那兩扇門，沖進去就喊：“梵滄海！”
他左看看右看看，也沒發現有人，客舍很寬敞，布置很幹淨素雅。
“你找我嗎？”
身後有人幽幽地問，穆雲峰吓了一跳，梵滄海可不就站在身後嗎？
這會看到了，穆雲峰卻又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他。
梵滄海依舊穿戴整齊，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早就看出小青年的心思似的。
換成往日，穆雲峰也就開始插科打诨了，可他現在心情特別糟糕，不爽，這會竟耍起脾氣來了。他往床上一坐，就不走了。
“你是要在這裏歇息？”梵滄海問他。
他不說話，只是從下往上瞪着他。
“你喝了很多酒，居然沒醉？”大仙師頗為贊賞地說。
“我酒量好。”小青年終于開口了。
“這裏的酒不夠味，喝不醉那是正常。”
“是我酒量好。”他強調說。
“好，你酒量好。”
他這才滿意了，但仍舊坐床上不動。
外面一陣慌忙的腳步聲，魅蛛嬅走了進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穆雲峰，又看看站着的梵滄海，趕緊說：“穆公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快回東邊去，別打擾梵先生休息。”
穆雲峰沒看她，自顧自地坐着，很是霸道的樣子。
魅蛛嬅急了，就要過去拉他，被梵滄海伸手一擋，他說：“不必管他，他向來跟我一起的，突然分開不适應。你也早點歇息吧。”
“他跟你一起？”魅蛛嬅表情複雜，不願意相信的樣子。
梵滄海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這……”魅蛛嬅還想說什麽，梵滄海将她輕輕推了出去，她也不好意思在這裏逗留，硬生生吃了這個閉門羹。
穆雲峰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心中終于美滋滋的了，見門已關上，故意說：“我是不是壞了你們的好事呀？”
梵滄海走過去，到他跟前，須臾，坐到了床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
“你還要喝酒嗎？”
“你有？”
梵滄海拿出如意袋，掏出了一瓶酒來。
“你還藏酒？”穆雲峰驚嘆，拿過來一看，“這是家裏的呢，你怎麽帶過來了？”
“哪有不帶酒出門的道理？”
确實，如意袋的空間是無限的，又不增加重量，當初，梵滄海就把穆雲峰收進了如意袋帶回古槐。方便極了。
穆雲峰拔開塞子，就仰頭喝下。完了遞給他，梵滄海笑着接過，也喝了一大口。
家中的酒就是不一樣，口味濃烈香醇，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酒酣耳熱，穆雲峰膽子也肥了，他問：“梵滄海，你白天說的話是真的嗎？”
“哪句話？”
“你為什麽要起誓？”
梵滄海不回答，反而問：“你在意？”
“不在意我問你幹嘛？”
梵滄海嘆了口氣，拿着酒壺怔怔地出神。
兩個人挨得近，穆雲峰心潮翻湧，借着酒意，一狠心就往他懷裏紮進去了，臉埋進他胸膛裏。
如果是清醒時候，定會猶豫不決，哪裏敢這麽任性？
梵滄海僵直地坐着，似乎還未做好心理準備，懷中傳來絲絲的暖意，令他本就冰涼的身體感到了莫名的慰藉。
“你不怕冷？”
“我是火爐子。”頓了頓他又說：“告訴我你的身體是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冷？為什麽會有梵梵？”梵梵是梵滄海的第二人格。
顯然這是不容易從梵滄海嘴裏套出答案的問題，盡管穆雲峰心急火燎。
果然，他說：“穆雲峰，你為什麽要來幻境？”
“我……我很高興能來到幻境，遇到你，目的已經不重要了。梵滄海，你明白嗎？”穆雲峰已經不想再隐瞞，他心早已歸屬于他。
所以，他幹脆把白天的事情也解釋清楚：“我被狐貍迷惑的時候，并沒有跟別人……”
他的嘴唇卻被堵住了，梵滄海将手指貼于他唇邊，示意他別說話。
“我知道，穆雲峰會希望梵滄海娶誰呢？”
穆雲峰呆了，他沒想到梵滄海已經看透！“你怎麽知道？”
梵滄海笑而不語。
小青年被所有人誤會大夢一場，娶了個心愛的小嬌妻。梵滄海卻看得透徹，這讓他感動得淚盈眼眶，假如可以的話，也該淚如雨下了。
他将他抱得更緊，白色頭發被他撫摸着，盡情享受那觸感帶來的溫柔。
到此刻，再濃烈的酒意也都醒了，穆雲峰不允許自己睡過去，說：“既然你知道，那該明白我的心意？”
梵滄海嘆了口氣，仿佛有一座無形的沉重大山壓着他，令他無法像普通人那樣輕談愛恨。
穆雲峰繼續進攻他的防線：“不管相遇的初衷是什麽，現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相遇的初衷，是穆雲峰被黑衣人逼迫來缥缈幻境，與梵滄海産生感情并且破除身後的印記。穆雲峰猶豫再三決定告訴他，也許梵滄海能看穿這個任務背後的陰謀。
“梵滄海，我不再瞞你。”他從他懷裏出來，坐直了身子，一雙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說：“他們應該是當代三大家族的人，讓我進來就是為了接近你，說只要得到你的感情，就能破除那個印記，也就是你所說的‘守宮砂’。”
不知梵滄海會作何感想？穆雲峰心中沒底，也許從此他不再相信自己……
誰知梵滄海的表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他說：“我知道。”
穆雲峰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梵滄海笑了，笑容有些苦澀，他說：“如果說我對獵魔人還有什麽價值，那一定是我的靈魂印記了。”
“什麽是靈魂印記？”
“得到我的感情，初夜之後，我的靈魂印記将傳授與你，你亦将長生不老。”
他平平淡淡地說出來，穆雲峰卻大吃一驚，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了很久，穆雲峰才醒過來，趕緊問：“那也是傳我身上，他們又能幹什麽？”他剛說完，就明白了，從梵滄海身上不容易得到，那從其他人身上可就未必了。
像穆雲峰這樣，抓兩個親人在手，他就得乖乖聽話，靈魂印記不就唾手可得嗎？
“那為什麽是我？其他繼承人呢？他們沒找過你？一千年都沒敢來？他們應該很稀罕這個靈魂印記吧？”
他又恢複了好奇寶寶模式，一連串的追問不經大腦地竄出來。
梵滄海看着他這個樣子，覺得好笑，頗為寵溺撩了撩他的白發，說：“像緣分這種東西，是可以算出來的，若其他人跟我無緣，進來不是給我的仙劍送祭品嗎？”
“是因為我跟你有緣？”這個答案令小青年莫名的……開心呢。
梵滄海又有些苦笑，他的雙眼忽然變得朦胧，仿佛回到了遠古的歲月當中，零落百感交集。
半晌，他并沒有追憶往事，只是用手撫摸穆雲峰的臉龐，仔仔細細地看着他的眉眼，好像在看一個故人，一個令他追思千年的古人。
穆雲峰發現他的眼睛濕潤了，千年大魔尊，他的眼中居然泛出淚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