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誕生

誕生

千年前,封神大戰前夕。

七寶玲珑塔第一層。

“如你所見,這裏到處都是火焰。”一身白衣的燃燈道人這樣說着,他身後是臭着個臉跟着的哪吒——在發現自己打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後,哪吒忍氣吞聲決定暫且蟄伏,伺機再動。然而憤恨戾氣卻是一點不少的,聞言,也出言諷刺:“對啊,你們這些僞君子,就喜歡弄出如此折磨人的東西!”

燃燈道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是笑道:“這可不全然是我弄出來的。這是紅蓮業火。”

哪吒愣了愣,腳下頓時警惕起來,又聽燃燈道人道:“玲珑寶塔會根據進入者改變,第一層作為‘生’之苦,一般來說都是水災,以喻受困母體,窄隘不淨。卻不想,你的這一層是這般兇煞的烈焰,大概也如太乙所驗證的那般,勢必要犯下一千七百條殺戒,由此天生便業火焚身。”

這段話哪吒早聽爛了,不由得冷笑:“又如何見得是我的業火?是你的也說不定。”

燃燈道人輕笑:“我的火可不是這種。”

什麽意思?哪吒皺眉,卻見周圍的火焰突然猛烈起來,爆烈的火舌席卷上他的衣角,頓時在靈魂深處留下灼燒般的疼痛。

但這疼痛轉瞬即逝,白衣的道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一扯。哪吒一時不察,撞到他懷裏,卻也脫離了那火焰,遠離灼燒之苦,不由得後怕:“什麽東西!”

“這是你‘誕生’了,”燃燈道人說,他的手心之前被哪吒咬得血肉模糊,如今綁上繃帶,随着動作溢出些血跡,卻渾然不在意,“新事物的誕生總是伴随着疼痛和毀滅。”

整個空間頓時強烈震蕩起來,火焰彌漫,到處都是灼熱的溫度,哪吒不由得站得離他近了些,幾乎要貼着身子:“我出生可沒有這麽大場面……”

燃燈道人若有所思:“懷胎三載,醜時而降。滿屋異香,紅氣如血。下個場景,大概是——”

眼見漫天烈火呼嘯而來,燃燈道人徒手拈花擊去,火焰消弭。轟然一聲,整個空間宛若碎裂,又瞬間重構,那些火焰被擊碎,四散開,化作血一般濃厚的霧氣,遮天蔽日,奇異的香氣彌漫開來。

這次不用燃燈道人提醒,哪吒就皺眉道:“這妖塔在重現我的過往!”

若是重現,倒也罷了,他自認坦坦蕩蕩,沒什麽好遮掩的;但要提起出生經歷,就不得不提那個一劍把他劈開的李畜生——什麽人見到自己剛出生的孩子,能毫不猶豫地提劍砍去?如今的造孽怕是早就埋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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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他渾身又殺氣騰騰了,一心只想趕快破開這勞什子妖塔,立刻出去砍翻那個姓李的。然而這時,他卻聽燃燈道人沉吟道:“如果我沒猜錯,通過此層的要訣,是劈開陣眼……”他看一眼哪吒,“也就是,當時的你。”

哪吒:“……”

哪吒黑了臉:“這不是要我效仿那畜生的行徑麽?”

燃燈道人笑吟吟的:“都說了只是‘歷練’,也許便是讓你重新迎接自己的誕生,由此,對過去釋懷。”

哪吒嗤笑一聲:“若是和解這般容易,天下早該太平了!”

燃燈道人不置可否,他只是看着周圍遮蔽視線的血紅霧氣,略略思忖,接着在虛空中一抓,一盞蓮花形狀的琉璃燈便在他手中。灰色的火焰安靜地燃燒着,将周圍的紅氣驅散,帶來一隅的明亮,也讓哪吒略微眯了眯眼:“這是你的火?”

“準确來說,是我的燈。自我出生時便身旁常伴,所以我被稱作‘燃燈’。”

伴生便有乾坤圈和混天绫的哪吒不屑一顧:“羸弱不堪!”

看完了太乙帶着這兩件寶物、送靈珠子下凡去全程的燃燈道人但笑不語,只是托舉着手中的燈,示意哪吒跟上。

對方雖然殺父心切,但也知道此刻識時務者為俊傑,便不情不願地跟上了。

于是一前一後,一高一矮,行走在紅霧彌漫中,周身安靜,連腳步聲都吞沒在霧氣裏。觸目是血腥,鼻尖是無孔不入的香氣,這種逼仄狹窄的環境總是讓人忍不住煩躁,甚至開始頭暈眼花。

這是一種更為精神意味的壓迫,就算哪吒是蓮藕化身也不可避免。于是,等到燃燈道人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時,他莫名其妙感覺松了口氣,也由此漏聽了對方的前半句話:“……我曾經見過你。”

哪吒沒好氣地說:“我見過的人可多了,你是哪一位!”

燃燈道人一臉無辜:“你那時還說要報答我呢,雖然報答的方式是,封我做你的貼身小厮。”

哪吒呆了一呆,接着臉漲紅了:“你少污蔑我,我幾時說過這種渾話!”

半晌,又別別扭扭、自我懷疑地說:“……那時候我多大?”

燃燈道人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哪吒殺人般的視線中,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你猜?給點提示,燈火闌珊處。”

這是什麽啞謎?哪吒莫名其妙,卻見燃燈道人撂下這句話,就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了去,也只得提步跟上。

然而思緒卻沒停,霧氣彌漫,逐漸混淆不清,愈發煩悶。

不由得咬牙切齒,低罵出聲:“——我最恨話說一半的人!”

回答他的,是走在前面的燃燈道人無聲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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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好了組團看電影的當天,夏元心登門參拜了。

這個天生魔骨的女生,在得到喬燭的名片不久,就如約前來哪吒行宮祈福。當她在主殿上完香,正要離開時,就望見了一旁剛從後臺出來,身旁還有着空間波動的喬燭一行人。

她相當自來熟地揮手,興高采烈:“嗨,喬老板!好久不見,你上次就把我落在原地,還沒聽我介紹自己呢,我叫夏元心吶——”

跟在後面的李半音笑盈盈的:“哎呀,老板,這是你的朋友?”

夏元心随即便把視線移到喬燭身後,友好地打招呼:“你好啊,哇,小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夏元心,你叫什麽啊,是喬老板的女朋友嗎?”

她莫名感覺眼前兩人有種相似的氣質(佛門),長相卻迥異,于是不由得猜測。

她嘴沒把門慣了,這一話下去把緊跟着出來的馬善笑得仰倒:“哈哈哈,半截觀音什麽時候也能攀上佛祖這大樹——”

喬燭對着自家燈靈的後頸就是一個掌劈:“不是,別誤會。”

李半音不知道為什麽表情有點詭異,沒搭話,夏元心雖然沒聽懂馬善的“比喻”,卻也知道鬧了個尴尬,急忙道歉:“啊啊抱歉抱歉……”

這時,黃佳佳和陸川息從另一側走來,正好看到這一幕。陸川息一副身體被掏空的腎虛樣子,卻記挂着今天要見頂頂頭上司,強打精神。然而黃佳佳不知道這茬,只以為是普通團建,神色如常,見到喬燭身邊的陌生女孩,便道:“老板,這位是新員工?”

她沒看出夏元心的天生魔骨,但也隐約感受到對方的不同尋常。

夏元心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哪能啊……”

她沒想到喬燭會若有所思地說:“也不是不行。”

夏元心愣愣:“啊?”

黃佳佳眼珠子轉了轉,心思頓時活絡:“也就是說,是待聘人員麽?小姐姐,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我們正準備員工團建,去看電影,加上你一個,也算歡迎儀式……”

陸川息冷汗涔涔,生怕計劃改變會惹哪吒祂老人家不快,就見夏元心眨了眨眼,興奮道:“唉?這是要聘用我的意思嗎?正巧我最近在打暑假工,工資日結怎麽樣啊?工作內容是什麽啊……”

這人也太沒心眼了吧!陸川息內心狂喊。

“咱們一邊走一邊慢慢說,老板,你覺得——”黃佳佳笑道,轉過頭去征求喬燭意見,就見喬燭看向另一邊,接上了她的話:“如何?”

陰影裏,穿着紅衛衣的妹妹頭少年顯出身形。

已經臨近閉園,景區內沒幾個人,他的出現自然也不突兀。然而,當那張揚明豔的容貌和渾身的戾氣一出來,便沒人能忽視他的存在。

少年臭着個臉,雙手抱胸,語氣冷冷,眼尾的紅色勾勒那雙銳利的丹鳳眼:“随你便。”

有前情提要的陸川息冷汗終究下來了,咽了口唾沫,又不知道為什麽莫名松了口氣。而黃佳佳雖然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深厚煞氣,但喬燭身邊能人異士多了去,便也沒感覺什麽稀奇的,于是問道:“這位是?”

喬燭正想說話,就見哪吒冷冷地擡頭看一眼:“新員工。走吧,還愣着做什麽,等着喝西北風?”

他沒有介紹自己的意思,喬燭便也從善如流。

帶着完全狀況外的夏元心、不知道危機迫近的黃佳佳、和一衆心懷鬼胎的家夥上了面包車,齊子為已經自覺在駕駛位等待了,見到哪吒後,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呼:“下午好,老板,太子爺。”

這一句下去就把黃佳佳震在了原地。

誰?太子爺?哪個太子爺……她僵硬地轉過視線,就聽夏元心好奇的問:“太子爺?這是這位小哥哥的外號嗎?”

在陸川息的瘋狂飙汗中,她轉過頭端詳臭着臉的哪吒,認出了對方就是之前在商場見到的那位,頓時心大地道:“确實有點像哎!只是沒有标志性的兩個辮子,還是少了靈魂。說起來,現在靈氣複蘇了,哪吒是不是真的聽得到啊?這樣取外號,祂應該不會生氣吧……”

哪吒冷冷地接上:“他當然不會生氣。”

夏元心愣了愣:“也是,畢竟人家也是天上的神仙,大概沒功夫管——”

哪吒打斷她,語氣不耐:“因為我就是哪吒。”

夏元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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