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高專篇(19)

高專篇(19)

夏天真的來了,梅雨季到了。

觀南鏡以前在山上,山又在北邊,對梅雨季沒有概念,但東京是完全不同的,從五月初開始,電視臺,報紙和網絡新聞就已經在轟轟烈烈地預熱造勢,猜測着何日會入梅。入梅後,也是每天都在造勢,猜測着今年可能是有史以來最長的梅雨季……

“每年都說是有史以來最長的梅雨季。”夏油傑按停電視,拿扇子給自己扇了兩下,眉眼間滿是不耐煩: “實際上也不算綿綿不絕的雨水,只是這段時間會經常飄一朵雲到頭頂……”

他把手舉到頭頂,手掌張開: “然後落點水罷了。”

“所以這家夥就死活不帶傘,搞得我們倆現在還要去給他送”五條悟在新宿街頭一邊吃糖一邊亂跳耍賴皮: “耍酷有本事耍到底啊!淋兩滴雨能怎麽着他了”

更別說夏油傑其實可以召個咒靈出來擋雨的,普通人又看不見。他不這麽做純粹是奇葩的信念感“咒術師不應該引起普通民衆的不安” ——這種感覺在作祟,如果換五條悟來的話,只要雨真的大了,他是完全無所謂的,絕不可能乖乖淋雨的,就算被拍下來放到新聞頭條上說“驚!東京街頭現身特異功能dk,周圍霸氣護體”,他也要開無下限。

“沒事的,前輩。”觀南鏡今天又是漂亮jk,而且沒穿制服,穿了硝子和歌姬送給他的私服,是條沒那麽華麗的簡約帝政風白裙,胸下束着綠綢帶,和他眼睛的顏色很像,這正是他會收到這件禮物的原因。此時美貌jk含着棒棒糖站在雨裏安靜地披散長發,像一個迷蒙的夢境。

從橋男那一次開始,他變女孩就變不成硝子樣了,所以衣服鞋子的尺碼也不一樣。再說了,三天兩頭借學姐的衣服也不是個事。

但這些都只是表面理由,深層原因可能單純就是歌姬熱愛玩真人洋娃娃,硝子熱愛歌姬。

而五條悟也不是真的懶得給夏油傑送傘——觀南鏡合攏手機蓋,把傘往後靠了靠,露出素白的臉來: “店長說知道我們快排到了,給我們預留着,接完前輩再回來拿就好了。”

本來都快爬到電線杆上去的煩躁銀發dk立刻恢複了青春活力和同伴愛,秒速回到了原地,又變成了正常人,含住棒棒糖,眼神清澈,無辜又乖巧: “還在等什麽我們快去拯救傑吧!不然他要被水給泡發了。”

觀南鏡笑了起來。

這一陣雨真的很大,而且頭頂綿延大片烏雲,幾乎看不到邊際。雨點太密,被風吹動時從樓房邊緣亂動,仿佛一片無聲蒸騰的白霧。露在地面上的地鐵站口擠滿了收着傘正在抖水的人,通風口的熱空氣吹不動ol們的包臀裙,大叔們汗流浃背地看表,擦着頭毛稀疏的額頭,小孩子被擠得不安,哇哇哇地趴在父母肩上哭。

而觀南鏡和五條悟舉着傘,在大雨中安然行進,從混亂的全世界路過。

最近的體能訓練還是有點效果的,他們這會兒上橋了,有點小爬坡。在風和雨中,他走得很安穩,被濺到許多冰涼涼的雨點也沒有打寒戰,如果放之前的話可能已經開始發抖了。

不過盡管如此,五條悟還是把外套脫下來,勒令他穿上:

“我可不是擔心你,是擔心萬一你又發燒,硝子要打我。”

高大的學長往後退了兩步,舉着傘,昂貴的絲綢襯衣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小小的藍寶石袖扣在這麽昏暗的天色中依然流光溢彩,不過主人完全不欣賞它的美麗和價值,五條悟只是出門時随手一穿,還嫌這兩顆石頭礙事。他在橋上背對着他走路,咧着嘴,露出一點小尖牙,滿臉壞笑: “好狡猾啊,鏡,怎麽能靠着變女孩子來獲取學姐們的愛。”

觀南鏡卻是困惑地發現了他在耍什麽花招: “前輩你在偷偷開無下限嗎……不用這麽擔心的,我真的沒有很冷。”

五條悟做得已經很隐蔽了,可雨水從他的傘柄,背後過來的弧度還是不對,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像是沿着某種邊緣繞開了。

他像是在當一個人形擋牌一樣。

“開一下怎麽了嘛!雨這麽大,周圍只有車,偷偷開也不會被發現的!”他理直氣壯地嚷嚷了兩聲,才想起來哪句話才是重點,又強調道: “而且誰在擔心鏡這種笨蛋啊,我是外套脫了自己怕冷——”

觀南鏡眨巴着眼睛,忽然伸出手來摸了一下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腕: “明明就很暖和!”

“啊!你這孩子,現在怎麽這麽不好騙啊不管了,凍發燒了,老子肯定是已經凍發燒了!——”

他們又開始在路上亂跑,你躲我抓,笑聲穿透厚重的雨簾,在奔騰的河流與車輛上方回蕩。

夏油傑和他們求助完後,就近找了個天橋下的行人樓梯躲雨,翻開mp3,插上耳機,戴進耳朵,聽了半天,卻一句詞都沒聽清。耳廓內外的聲音都嘈雜,他反而覺得世界寂靜無聲,像坐在一個空心蛋裏。穿堂而過的風把他的劉海撩起來,頭發綁得很結實,所以紋絲不動,只是從皮筋外炸出的一點碎發在風中亂晃。

他想了一會兒,卻伸出手來把丸子頭拆掉了。

黑發墨般揮灑,在脖頸後冰涼地貼住,但很快就溫熱起來。夏油傑用手撐着臉側,一眨不眨地看左側的路。

應該從這邊過來。

寂靜,好寂靜的世界,連心跳聲都聽不清。最後兩級水泥臺階被雨水弄得灰濘一片,自行車的輪胎滾過,在路面上壓出一條細細的印,很快又被雨水沖刷不見。無聲踩踏地面的柯基犬的白色小腳經過,後面是一雙不緊不慢的黑色運動鞋。一只灰色的蜻蜓也飛進來躲雨,在夏油傑的視線中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他腦後……

吵鬧,好吵鬧的世界,音樂震得耳膜痛,嘩啦啦的雨水像天空在演奏的爆裂鼓點。砰,砰,砰,心跳的聲音比奧本海默第一次成功引爆原子彈那天的動靜還大。

一雙小皮鞋踩在了柏油路上,很清脆的一聲啪嗒,濺起一點點水花。柔軟白襪有一圈簡易波浪形波紋,像是在纖細腳踝處開了一朵小小的柔軟的花。裙子垂在小腿中間,是剛剛在跑嗎皮膚變成粉紅色了,綠色的綢帶,和路邊鮮妍的植物一樣的顏色,和眼睛一樣的顏色。

明亮的,帶着笑意的眼睛。

嫣紅的嘴唇,嫣紅的痣。

奇怪,雨天,泥土的芳香好強烈。

“前輩!”觀南鏡笑着宣告勝利: “我先找到啦!”

“明明是老子先看到的,是你作弊偷跑。”五條悟踩着不緊不慢的步子現身了,彎腰站過來,收傘,雨水從他的傘四周旋轉而出,像舞女飛旋的裙擺。甩幹後,他才往這邊遞:

“這把給你,傑。”

這一會兒,他反而完全不數落他沒帶傘了。

觀南鏡正跑到夏油傑背後蹲下: “等一下,前輩頭發散了,幫你梳起來吧”

夏油傑嗯了一聲: “不小心勾到哪裏,就散開了。”

“哈”五條悟挑了挑眉頭: “他自己随手一團的事,要你幹嘛,而且你……”

然後他就看到觀南鏡甚至熟稔地從裙子口袋裏掏出了一把精巧的疏尺小木梳(…)

“你他爹的,你最好告訴我那是你自己梳頭發用的。”

觀南鏡不懂他在炸毛什麽,一邊溫柔地收攏夏油傑厚厚的頭發,一邊随口回答: “不……這是前輩專用的小梳子……啊。”

他被從側面沖上臺階來的五條悟握住了手腕,略微被吓到,擡眼皮關切地看他: “怎麽了,前輩”

五條悟抿着嘴,倒是忽然松開了手,露出了陽光開朗的笑,點着太陽穴甜蜜蜜地撒嬌: “那給我也梳梳!”

“你那兩根雜毛有什麽好打理的啊。”夏油傑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拉開點: “好了,別吃醋,只是幫忙紮頭發而已啊。”

“‘紮頭發而已’”五條悟抱着胳膊,哼了一聲: “你怎麽不讓我幫你啊。”

“因為悟太粗魯了,還大少爺脾氣。”夏油傑心平氣和地說着氣死人的話: “被你梳頭發的話我禿了怎麽辦……”

“!你想死嗎!”

兩個人又開始激烈貓貓拳互毆。觀南鏡已經能做到完全無視他們的戰火了,咬着小皮筋,細致又熟稔地幫夏油傑把頭發束好了。考慮到他剛剛說丸子頭容易勾到,想想萬一打傘時候又挂到傘柄上就不好了,弄亂了麻煩是小事,關鍵是會痛啊,觀南鏡就幫他紮了高馬尾後,又編了三股辮。

這麽優雅地垂下來,倒是比平時更有種古典感。很配他的黑發,配他戴着耳擴的耳垂。

“前輩真漂亮。”盡管知道皮囊都是轉瞬即逝的東西,他還是衷心感慨道。

五條悟按着夏油傑的臉,指着自己問: “莫名其妙地誇他又是怎麽回事啊!你們倆最近真的好奇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你對着這張臉都沒有說過什麽贊美之詞哎!!!近視嗎,你是近視嗎笨蛋”

他的睫毛都快戳到觀南鏡臉上來了: “給你一次好好看看的機會。”

“你這種頂着白刺猬發型的人懂什麽審美……”夏油傑被按着臉,也還是頑強地按到了他的臉上。

觀南鏡帶着兩個一臉蠻橫(…)的保镖狀不良回到蛋糕店時,周圍人都情不自禁地稍微讓開了一點通道(…)店主已經和他非常熟悉了,眼裏自帶八十層濾鏡,慈愛地握着他的手說: “哎呀,我們靜子還是這麽漂亮,最近身體有變好嗎……”

夏油傑還是第一次陪他們一起來,壓低聲音問: “靜子是誰”

“鏡啊。”五條悟笑了出來,聲音愉快地卷在舌尖上: “白刺猬取的名字。怎麽,漂亮前輩都沒聽學弟說過嗎”

“你審美是真的爛,悟,取這種老奶奶名……”

“怎麽叫老奶奶名,是大和撫子感的名字才對。”五條悟懶散地用手撐在桌面上: “這是我小時候給我未來的女兒想的名字。不過我長大才懂了我其實完全不想要小孩,這輩子應該都不會有了,就給學弟用吧。”

夏油傑滿臉驚悚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你不要突然說這麽恐怖的話好不好!你小時候怎麽會想什麽生女兒的事啊,好惡心……”

“不想才奇怪吧”五條悟愣了一下: “我出生時候,堂兄弟們好多都成家了。每一輩能用的字是有限制的,不早點把好名字占住的話,就全被他們用掉了——”

“普通人才沒有這種事,聽你這種封建家族故事真是瘆得慌。”

“哈你們小時候真的不給自己以後的小孩想名字!騙人……”

觀南鏡拿好蛋糕了,外面雨水大,索性今天就在店裏吃。說是三個一起吃,實際上觀南鏡和夏油傑一起分一個苦咖啡味的都還嫌膩,半天挖不到底,五條悟一個人連幹了三個都還不滿足,又把勺子卡到了他們倆中間挖走一大塊,含含糊糊地說:

“你們倆是在吃蛋糕還是調情,手放這裏碰來碰去,到現在一半都沒吃掉。”

夏油傑的手難以察覺地輕輕一抖,觀南鏡則是含着勺子,含含糊糊地和他解釋: “我就是吃得慢嘛……”

“你就是吃得慢嘛……”五條悟學他說話的那種慢吞吞的節奏,湊過來摸他的頭發笑話他: “變成女孩子後更明顯了——我就說你平時老是在撒嬌吧!”

“沒有。”

“有。”

“沒有。”

“有。”

……

夏油傑挖了一勺蛋糕,放進唇舌間。松軟綿密,香氣馥郁,近乎入口即化,他卻好像什麽都沒嘗到,舌尖和心尖一樣發麻,味如嚼蠟。旁邊五條悟把人逗着急了,觀南鏡假裝要拿小叉子叉他,他也很配合地笑着仰身來躲,靠在他肩膀上。

好大一只,火熱的生命力,無暇的快樂,簡單又純潔的心。

五條悟和他是不一樣的。

明明不喜歡蛋糕,卻又岔了一塊放進嘴裏,任憑苦澀彌漫開。

他們真的是難得偷到這麽小半天周末時間,回高專的路上五條悟和夏油傑就又都收到了任務通知——觀南鏡沒有。正是因為他正式升級成一級咒術師了,他們三個再總是一起出門反而是一種浪費,現在往往是在随機組合,五條悟帶他,或者夏油傑帶他,另一個就去出單人任務。

評級是準特級的任務,就往往還是讓兩個二年級生一起,觀南鏡去不去随意。

“任務還在東京內……無所謂了,不在一起你也不算犯法。”五條悟揉了揉他的腦殼: “先回去吧。”

觀南鏡有點想和他們一起去,又知道他們并不需要他,帶他是可有可無的,此時是“可無”的狀态——于是只有點低落地嗯了一聲,從五條悟那兒接過大包小包的東西,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打算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 “前輩,衣服……”

“給你穿我還能要回來嗎笨死了。”五條悟氣鼓鼓地說: “你能不能拿得動這些啊!”

“當然能拿動。”觀南鏡糊裏糊塗的: “怎麽會拿不動啊。”

“好了,不想分開也不要鬧脾氣。”夏油傑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快點結束的話,一兩點也就回來了。”

“鏡很混蛋的,他每天晚上十點就睡着了——你把門給我留着,我晚上要去吃泡芙。”

“好的。”

“你怎麽不問我要不要一起睡啊你怎麽不問”

“好了,悟,到站了到站了,這裏就出去——我們走啦,鏡,路上小心,早點休息——”

“所以到底要不要留被子……”

“要!/不要!”

……

列車開走了,兩個學長勾肩搭背,打打鬧鬧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看臺後。觀南鏡安靜地被裹在大大的外套中,抱着香氣撲鼻的點心,看窗外天色漸晚,綠意漸濃,仿佛駛入熱帶叢林。在高專山下的站臺上跳下來,這邊雨水倒是已經停了,露出紫藍色美麗的天幕,已墜上繁星。他正打算開始爬山,一轉身卻正撞上下來的灰原和七海。

兩人應該是剛回來做了緊急醫療就又急着下山,衣服上的血點子都還在。

“哎”灰原本能地幫他接東西,每一次看他變女孩,他都會忍不住臉紅。此時摸着腦殼驚訝又羞澀地問: “鏡……現在可以自由活動嗎”

想到五條悟和夏油傑還在東京,也可以這麽算,于是他點了點頭。

“那一起去我家玩吧!!!”灰原雄眼睛都亮了: “就兩站路,很近的。我父母搬家到這邊來了,為了多陪陪我……對不起,好像太自說自話了,可,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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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寫得有點久所以稍微遲了一點對不起媽咪們(撒嬌)(抱住)(打滾)作為補償nina明早九點會加更一章的!所以明天是早九點晚九點兩章哈哈哈,希望能哄好媽咪們(扭來扭去)這章評論抽十個媽咪發紅包包!愛媽咪們,啾咪,我們明天見(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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